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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調》第31章
三十 北魏元氏(2)

  那一日後,皇姑祖母便起了嵩山封禪,祭祀天地的心思。

  叔父武三思立刻著手準備,於峻極峰連日修築登封壇,集天下資材,備下玉帛、犧齊、粢盛、庶品等物。此番是皇姑祖母自登基以來首次封禪,朝中眾臣自然不敢懈怠,五姓七族高門的宗室也盡數趕來恭賀,嵩山一時地位陡增。

  亭中,李隆基正將殘局收盡。

  他隨口道:“心神不寧,最是兵家大忌。”我捧著茶杯,道:“郡王是指我,還是指得自己?”方才那一局,我雖難凝神,他也是屢屢出神,倒成就了一局不傷和氣的和棋。

  李隆基將最後一把棋子扔到簍子裡,懶懶靠在了椅子上,細看了我片刻,道:“王氏的賜婚,皇姑祖母和你說了?”我吹開碎葉,道:“說了。”李隆基一雙眸子緊鎖著我,道:“為什麼不替我擋掉?”

  我笑了笑,道:“比起空有架子的北魏元氏,太原王氏可是位列五姓七族,我為何要幫你擋掉這好姻緣?你若能娶五姓之一,也算是倚仗。”

  因封禪在即,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和太原王氏這五姓七族宗室均已抵達三陽宮,據婉兒說皇姑祖母見了太原王氏的小丫頭,十分歡喜,立刻賜了白玉指環,要她做自己的孫媳婦。

  而這要娶王寰的人,就是臨淄郡王。我明白他的措手不及,卻未想到竟是如此不願。

  我見他不說話,想起幼時先生說的趣事,又勸道:“先帝的宰相薛元超享盡榮華富貴,卻仍有畢生三大憾事,你可知道是什麼?”他不解看我,我故作深沉,道:“第一大憾事乃是身為宰相卻並非進士出身,第二大憾事是此生未能修習國史,第三大憾就是未能娶這五姓的女子。”

  當初先生說此事,為得是暗指宰相也未中進士,算是對自己始終不得志的一個安慰。

  而我眼下的話,卻是勸他看重這五姓。李、王、鄭、盧、崔五姓自認身份尊貴,自來不屑與旁姓通婚,據婉兒說,那被看上的王寰不過是個五品武官之女,卻因是太原王氏所出,才如此被看中。皇姑祖母能親開口,為他討了個太原王氏的妃子,也算是極偏寵了。

  李隆基若有所思看著我,過了很久才道:“若是大哥日後要娶這五姓女,你可也會如此說?”我心暮地一顫,靜了片刻才道:“我會。”李隆基捏著茶杯,道:“為什麼?”

  我喝了口茶,輕聲道:“身為皇孫,立身虎口,多一分倚仗便多一分活命的機會。”還有兩句話我沒有說,他身為皇族,本就會為了各種緣由與名門望族聯姻,而我身為未來的臨淄王妃,根本沒有權力阻止。

  李隆基深看著我,眼眸深斂,沒有再繼續問,過了會兒,才深嘆口氣道:“你忘了兩族。”我看他,示意他繼續說,他笑了下,道:“其一是隋朝後族,蘭陵蕭氏,其二是暗藏在李家武家之間的弘農楊氏。”

  我細想了下,才點頭道:“的確,蘭陵蕭氏以儒學傳家,數代不輟,且是接連兩代的皇族。弘農楊氏也算是我朝的後族了。”連皇姑祖母的生母,都是弘農楊氏的人,又怎會弱於那五姓七族?

  我想到此處,掃了他一眼,原來他早想到如此深的地步。

  他輕勾唇角,道:“所以,照你的意思,我日後也要將這兩族之女娶回來保命?最好五姓娶個遍,再添此兩族才算是周全。”我愣了下,才聽出話中的諷刺,不禁搖頭道:“我只是勸你娶個王家女,你倒將我看做惡人了。”他笑意更深了三分,打趣道:“本王是感嘆,這未來王妃真是大度。”

  我沒接話,繼續喝茶。

  他見我面色未變,倒有些意外,想了想才輕聲道:“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我點頭,道:“問吧。”他又靜了會兒,才道:“如今完婚在即,你打算如何?”

  他一句話,牽起了心頭紛亂複雜的苦楚。那一日後,元月受封縣主,太初宮則開始籌備明年的婚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繼續著,李朝舊臣也在借由此兩件喜事,揣度皇姑祖母對太子位的心思。如今看來,這婚事倒真是天大的喜事,除了對我和他。

  我捂著茶杯,道:“我不知道。”在皇姑祖母面前,嫡親的兒子孫兒可殺可廢,曾寵愛的侄兒可流放處死,我又能如何?

  李隆基欲言又止地看我,忽然道:“我能做的不多,卻可以應承一件事。若你當真嫁了我,無論我為父兄,為李家娶多少女人,無論她們出自哪個望族,都不會有人能欺負你。”

  我垂眼看著茶杯,心頭苦楚難耐。尋常女子將出嫁視作喜事,為何在我和他的話間,這件事竟像是個死期?我聽得出他話中的認真,我心有他長兄卻要嫁他,他為了幼時情誼為了長兄要盡心護住我,陰差陽錯間,一切竟都如此可悲,也可笑。

  我正是怔忡著,卻聽見亭外幾聲輕笑。

  暖日中,一個身穿著胡服軟靴的少女,眉眼帶笑,容貌秀雅,卻又有幾分男兒英氣。她正是仔細打量著我,見我看她也不扭捏,即刻上前行禮道:“王寰見過縣主。”我聽這名字才明白過來,心中的不快散了幾分,側頭看了一眼李隆基,才笑對她道:“快起來吧,這處沒有什麼人,不必如此拘謹。”

  她直起身,笑吟吟看李隆基,道:“郡王的話,王寰都聽到了。”

  “聽到也好,免得本王日後再費口舌。”李隆基敲了敲棋盤,示意我再陪一局。我瞪了他一眼,剛才的話算白說了,這小郡王依舊我行我素,將王家人不放在眼裡。

  王寰倒不以為意,只點頭道:“陛下吩咐我來見見郡王,沒想到還見到了姐姐,果真如上官姑娘所說,郡王與姐姐是自幼相識,感情極好,”她說得平和,道,“如今看也看完了,郡王請繼續弈棋,王寰告退了。”

  李隆基捏著枚黑子,連頭也不抬。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他詫異看我,見我緊盯他不肯罷休,只得無奈去看王寰,道:“下去吧。”

  王寰行禮告退後,我才捏起個白子,道:“剛才還覺得你想得深,如今見了人卻又忘了?”他落子,道:“雖是個朝不保夕的郡王,卻也還是郡王。”我跟著落了一字,沒再說什麼。

  晚膳後,我撿了本棋譜翻看。

  這數月來,我心思煩亂又無處可去,只能和李隆基日日弈棋,卻總是落敗收場。起初還不放在心上,可這日日輸終是激起了三分脾氣,便養成了習慣,白日弈棋晚間習譜,也算是打發了時間。

  宜喜換了熱茶,見我如此認真,猶豫了下才道:“縣主怎麼就不見生氣?”我放了棋譜看她,道:“氣什麼?”宜喜悶悶道:“宮中人都在說,如今縣主尚未完婚,陛下就又為臨淄郡王賜了門親事,還是赫赫有名的太原王氏,日後必有好戲看了。”

  我哭笑不得看她,道:“武家正室與王家側室的好戲?”她點點頭,道:“雖那個王家女是側室,但卻聽說是將門之女——”我打斷她,道:“好了,別聽宮內人亂說,這些皇孫哪個日後不是姬妾成群的。”

  宜喜悶看我,只能自我安慰,道:“也是,永平郡王是嫡長子,日後就是陛下,後宮必有上千佳麗。臨淄郡王與他比起來,算是好不少了。”她低聲念叨著,將冷茶端了下去。

  我盯著書上的棋譜,早已沒了細看的心思。那日他賜婚時,那如蝕骨般的劇痛從未消退,不過是一個正妃,我便已如此,倘若真有幸登上帝位……

  “縣主,”宜喜忽然入內,道,“元縣主在房外。”

  我一時有些猶豫,過了會兒才吩咐她帶人進來,坐直了身子放了棋譜。元月入內時,仍舊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起身道:“縣主多日避而不見,終是讓元月等到了。”我苦笑看她,道:“坐吧。”

  她靜坐下,待宜喜退出,才道:“今日我來,只想說一些舊事。”我看她,道:“有關你和永平郡王的?”當初在我賜婚時,是她親送來李成器的紙箋,這其中關係明顯,只是究竟有多深,我卻猜不透。

  她點點頭,道:“話有些長,我儘量簡短說,”她似是回想起往事,略有些出神,過了會兒才道,“我初入宮時,郡王常在章懷太子身側讀書,而我因為母親的緣故,也經常在東宮陪讀。那時的郡王極聰明,別人尚讀不懂的他便已能批註,所以太子對他的喜愛漸漸超過了自己的親兒子。那時太子經常笑著對我說,待我長大了,就讓我做他的妃子,太子還說,北魏元氏不比五姓七族,唯有嫁給李家人才能免去消亡的命運。”

  我靜聽著她的回憶,看著她眼中的流光溢彩,漸已瞭然,她的情怕早已深種。

  她笑中漸夾了苦,繼續道:“後來太子因謀逆罪被流放,我和母親也被送入了掖庭,自此再沒有見過郡王。直到他被冊封太子那年,母親已在掖庭病故,我被他尋了機會放到了宜都身旁。這些年,我看著他被廢,屢遭誣陷,卻仍舉步維艱地護著自己幾個弟妹,縱是心痛卻毫無他法。我本以為他放我到宜都身側,必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幫到他,可我在陛下身側五年來,他從未向我要求過任何,除了兩件事。”

  我隱隱猜到什麼,心中紛亂著,緊盯著她沒有說話,只等她繼續說。

  她與我對視片刻,才輕聲道:“第一件,是在鳳陽門處藏身,以防縣主不測。第二件,是為縣主帶那張紙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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