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事情並沒有鄭默想得那麼容易。

　　原本，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林初陽的手下順利接到了新貨，對頭銀狼幫也在同一時間出現在接貨地點，過不久後，員警也會趕過來圍剿。

　　看起來沒什麼紕漏，可偏偏，事情就拐了一個彎。

　　林初陽沒出現在現場，他失蹤了！

　　接到線人的報告，鄭默皺起了眉頭，他奶奶的，千算萬算，還是差了一著。林初陽能去哪兒呢？他揉著眉心，想著林初陽可能去的地方。

　　“喂！事情解決的怎麼樣了？”都半夜了，還沒什麼消息，何以勳端著咖啡晃了進來。

　　“林初陽跑了。”鄭默沉吟道。

　　“你說什麼？”差點被剛進口的咖啡嗆到，何以勳抖著手指著鄭默。“他跑了？！跑哪裡去了？王大衛抓到沒有？！”

　　鄭默瞄了他一眼，沒吭聲。他對著窗外沉思，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媽的，千萬別像他想得那樣！“我下樓一趟！”

　　“幹嘛？大半夜的還出去？”

　　“嗯，你自己在家要小心。”說完，急驚風地下樓了。

　　何以勳聳了聳肩，坐回椅子上，繼續喝咖啡。

　　鄭默到了地下停車場，仔細到自家車前審視了一番，看到沒有被撬的痕跡才放下了心。既然林初陽招惹上銀狼幫和警方，那麼他肯定在濱城沒有立足之地了。今晚，趁著警方沒有設卡，絕對是最佳的跑路時機。

　　車，錢，人脈……但願他不會找到自己頭上。檢查完車輛，鄭默就要上樓。結果還沒等他邁步，就聽到一陣車響，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他直接蹲下，隱住身形。

　　車子開得很快，一個急刹車就停在電梯入口。鄭默心裡咯噔一下，這個時間，大樓裡已經少有人出入，外面的樓宇門沒有密碼也打不開。可是麻煩的是，從地下停車場就可以直接上樓。這個空子必須是來過此處的人才可以鑽。

　　果然，下車之人的聲音耳熟到讓鄭默直想罵娘。

　　“快點！”林初陽的聲音。

　　“知道了！”王大衛！

　　鄭默搖了搖頭，知道對方就是沖著他們來的。自從去過何氏大樓後，何以勳就把他哥派過來的護衛給推了回去，現在可好，就他們兩個人應敵了。但願何以勳別給他們開門……剛一想到這兒，鄭默趕忙拿手機撥號！

　　“喂！……唔……唔……”何以勳的聲音模糊傳來，鄭默心裡一緊。

　　“何以勳！”

　　“媽的，鄭默在哪兒？！”

　　“我、我不……唔……”

　　“咦？鄭默來電？……姓鄭的，出來吧！別躲了！”

　　鄭默歎了口氣，道：“我在樓下。”

　　過沒半晌，何以勳就被人押了下來。表面看沒什麼，只不過是手被綁在背後，腰眼上頂著一支槍口而已。

　　三個人一出電梯，林初陽就邪氣地笑了。“鄭哥，出來吧！”

　　鄭默頓了下，緩緩走了出來。“你們想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兄弟我要到國外走一遭，勞您送我去碼頭。”

　　“為什麼讓我送？”鄭默皺眉。

　　“哼！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碼頭的雄仔只認你鄭默。”

　　“那不可能，我和雄仔已經幾年沒見了。”鄭默冷然道。

　　“幾年沒見他也賣你面子。”林初陽動動手裡的槍，笑道：“怎麼樣？陪兄弟我走一趟？”

　　看著何以勳憤怒的眼神，鄭默淡漠道：“我陪你去可以，把阿勳放了。”

　　“喲，這個時候還恩愛呢！”王大衛猙獰道：“這個人絕不能放，你們一起去！”說完，一把把何以勳推上車。

　　“媽的！你扔豬呢！”痛死他了！

　　鄭默沒得選擇，這兩個人他可以對付，但是那兩支槍，他可不保證有誤傷。

　　“好吧，我去。”身上的東西被搜刮乾淨，扔到一邊。兩隻手也被綁了起來，鄭默沉默著上了車。

　　“喂！你他媽傻了吧！”兩個人都被捆著手，在一起擠著坐著，真有點患難見真情的意思。不過何以勳顯然不這麼認為。“你應該去找我哥，讓他帶人來救我！”

　　鄭默嗤笑一聲，道：“要不是你問都不問就開門，我們能享受這待遇？”

　　“我，我不是以為你沒帶鑰匙嗎？”某人有點心虛。

　　“老子什麼時候幹過那種事？！”

　　“你說什麼？！小勳家裡沒人？”正在睡夢中的何以峻被電話聲吵醒。氣衝衝接起電話，就聽到屬下這氣死人的報告。“快去找啊！什麼？屋裡被砸過？手機也沒帶！媽的！一群飯桶！”

　　何以峻抓過睡袍起了床，何大嫂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怎麼了？”

　　“沒事，你繼續睡。”硬擠出一個笑容安撫妻子，何以峻放輕腳步下了樓。

　　走到書房，先給下屬下達了一些指示，然後差人去把張二寶叫了過來。

　　“何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張二寶本來就睡得不安穩。半夜被人叫醒，心裡的擔憂瞬間升至頂點。

　　“你先坐下。”擺了擺手，何以峻道：“我也在等消息。”

　　張二寶忐忑不安地坐了下來，兩眼焦急地注視著時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何以峻靜靜地坐著，他已經習慣了去隱藏情緒。越到大事，越要沉著冷靜是何家繼承人的必修課。

　　“送壺咖啡上來。”靜謐的淩晨，需要喝點東西提神。

　　咖啡很快送了上來，滿室的香味舒緩了兩人緊張的神經。

　　“喝一點吧。”何以峻親手將兩個杯子倒滿，然後將另一個杯子推到張二寶面前。

　　“我喝不下。”張二寶搖了搖頭。

　　何以峻抬眼看了看他，沒勉強。

　　滴滴答答，又幾分鐘過去。電話終於響了。似乎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情緒，何以峻在第一時間接起了電話。

　　“有消息了？在濱海公路？好，我馬上過去。”

　　看他掛掉電話，張二寶急急忙忙站了起來。“何大哥，我也去！”

　　車子拐出市區，沿著濱海公路前進。

　　已是半夜時分，路上車子不多，大多是大型的貨櫃車。

　　“何少爺，這個滋味不錯吧？”王大衛舉著槍，嘲弄地看著何以勳。

　　“哼！”何以勳冷哼一聲，不適地動了動。“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錢我給錢就是了，幹嘛要拽我上車？！”

　　“錢？哈哈……”獰笑一聲，王大衛道：“讓你那些臭錢見鬼去吧！要不是你仗著自己有錢把我扔上飛機，老子能染上毒癮，過得生不如死？！”

　　“媽的！國外不是你做夢都想去的地方嗎？老子還花錢給你弄得合法身份呢！”何以勳不平道：“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去吸毒還怪我？！”

　　“要不是你把我送出國，我能去吸毒嗎？！”王大衛晃了晃手裡的槍。

　　“我說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何以勳也炸了，他就想坐直了要跟王大衛理論。結果手腕突然被人拽住。咦？他心裡一驚，往前看，林初陽在開車，王大衛在副駕上比著槍對著他們。那麼……那只手？

　　他就要轉頭，結果被鄭默靠過來的腦袋擋住。“阿勳，消停點。”

　　兩個人親昵地靠在一起，頭碰頭，肩並著肩。昏黃的車廂裡，根本就看不到兩個人在背後的小動作。王大衛冷笑一聲，道：“甩了個土包子，又來個蹲大獄出來的，何少爺，您真是豔福不淺啊！”

　　“哼！你羡慕還是怎麼著？”何以勳靠著鄭默，乖乖地讓對方拿刀片給他割繩子。

　　“我羡慕什麼？”王大衛道：“要死老子也得拖著你一塊兒死，不然你就陪著我一起上船吧！聽說海裡的魚最愛吃你這樣的，嗯？”

　　何以勳打了個寒顫，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車子越往前開，鄭默的神色越凝重。

　　兩個人被綁著的手，都偷偷的鬆開了，只是還裝模作樣地乖乖坐在後座。

　　林初陽一邊看後視鏡，一邊往前開，嘴裡說道：“只要你們乖乖的，到時候自然會放了你們。”

　　鄭默聽了，心裡冷笑一聲。照這樣下去，會活著回來才有鬼。他一邊和林初陽虛應，一邊偷眼打量外面的情況。

　　如果他沒記錯，前面的彎道邊是一大片草坪和灌木，錯過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鄭默冷眼注視著前方，心裡計算著距離。說時遲那時快！當車子經過彎道減速時，鄭默一個肘擊擊中了王大衛的頭，另一隻手快速開門、下車。

　　一切動作都在幾秒鐘之內完成，快得沒有讓王大衛開槍的機會。

　　就算在彎道處減速也沒能阻止兩個人持續翻滾的命運。被帶下車時何以勳的背磕在了路基上，幸好草坪和灌木叢緩解了兩人的沖勢，翻滾了幾圈之後，終於被欄杆擋住了去路。

　　兩個人全身擦傷，何以勳的背部隱隱作痛，鄭默感覺自己頭暈目眩，半天緩不過勁來。

　　“你，你他媽找死啊！”劇烈的衝擊過後，何以勳終於能開口說話了。被人突然從車上推落，落地的疼痛與瀕臨死亡的恐懼，讓他的心跳失序了很久。

　　鄭默閉著眼，等待暈眩過去。

　　“喂！姓鄭的！”何以勳拍拍他的臉，媽的，不會掛了吧？

　　“嗯。”勉強哼了一聲。

　　“死了沒？失憶沒？”何以勳叫道：“你死了我可就和寶寶雙宿雙飛了啊！”

　　鄭默咬牙忍過磨人的暈眩感，哧道：“想得美！”

　　“媽的，還有氣兒呢！”何以勳翻個白眼，怒道：“你瘋了把我從車上推下來？！”雖然姓鄭的人不錯，推他的時候幾乎是半抱著滾下來的。不過這麼瘋狂的行徑，顯然是腦子進水的人才做得出來的！

　　“我沒瘋。”鄭默扶著頭，靜靜地躺著。

　　“沒瘋你推我？”寂靜的濱海公路，只有淡淡的月光灑下，兩個人什麼也看不清，但是滿身的疼痛可騙不了人。

　　“不下車就得死。”話音剛落，遠處傳來轟隆的爆炸聲。遠遠地，不知什麼東西在翻滾，瞬間火光沖天。

　　“怎、怎麼了？”何以勳驚嚇道。手不自覺拽住了鄭默的手，媽的，這一晚上的驚嚇不要太多啊！

　　“林初陽的車。”

　　“你怎麼知道？”太恐怖了吧？

　　“因為我擰鬆了那輛車的刹車油管。”

　　“媽的，你個做事不經大腦的混蛋！”濱海公路上，兩個人互相攙扶著慢慢往回走。手機啥的早就被王大衛他們扔掉了，兩個人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要攔輛車？對不住，都被爆炸阻在那邊了，慢慢等吧。

　　“你罵我幹嘛？”鄭默忍不住回了一句。自己可是救了姓何的一命呢！

　　“我罵你？我當然要罵你！”何以勳怒道：“你知不知道咱倆坐上的死亡之車啊？再晚一步就跟著一起爆煙花了！”想到自己美美的皮相被炸成渣，啊，不不，甚至渣都不剩，何以勳的心裡就很後怕，很後怕。

　　“我一路都在算他的刹車數，死之前肯定就跳了。”

　　“那萬一你算錯了呢？萬一跳得地點不對，摔個胳膊折腿折失憶植物人呢？”那比死還慘呢！

　　鄭默扶著頭，想把這只呱噪的鴨子給掐死。“這不是好好的嗎？”胳膊沒折腿沒斷，還能拖著腳步往回走呢！

　　“我是說萬一！”何某人不領情。“你死了就算了，我死了誰照顧寶寶？”

　　“你死了寶就是我一個人了！”言下之意，你還不如死了呢！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這麼巴望我死！”

　　鄭默皺眉。心說自己怎麼一時腦子抽風救了這麼個混帳玩意兒？！要不是這些天培養出來了一點戰略情誼，要不是怕何以勳被他和林初陽的齷齪事連累，他吃飽了撐的上這個車。油管一擰車一炸，齊齊煙火上青天。他和寶之間的隔應物就這麼消失掉，不也挺好？

　　兩個人一邊吵，一邊磨蹭著往回走。

　　時間長了，也有點累了。何以勳好心好意地和鄭默打起了商量。“我說鄭默啊，這事了結了，你就別再和我爭寶寶了。你說你這麼一個危險人物，給寶寶帶來多大的麻煩啊！”

　　鄭默冷哼一聲，道：“王大衛可不是我招來的。”

　　何以勳噎了一下，繼續道：“那林初陽上咱家是為了綁你上碼頭吧？所以說，這倆人還是你招來的！”

　　“哦？你是說我該眼睜睜看著他們把你綁走，英勇獻身喂鯊魚？”

　　狡辯！絕對是狡辯！何以勳氣急敗壞道：“反正你不能再和我爭寶寶！”

　　鄭默冷笑，把大部分體重壓在何以勳身上。“我才懶得和你爭，如果不是你死皮賴臉跟著我們，日子能過成這樣？”

　　何以勳抖了抖肩膀，架著鄭默繼續往前挪動。“我告訴你，寶寶我是不會放棄的，識相的你早點滾蛋！”

　　鄭默頓了下，突然笑了。“既然這樣，就看誰能堅持吧！反正你得比我早死，我怕什麼！”

　　“你說什麼？你竟然咒我死！”何某人炸了！自己大好年華怎麼就早死呢？！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用得著我咒你嗎？”惡劣一笑，一字一頓道：“你說是吧？何、大、叔！”

　　大大大大叔？！何以勳瞬間呆滯。

　　鄭默沒理他，邁開腳步繼續前行。唇邊怎麼看都帶了一抹笑意。

　　“啊啊啊！”何以勳回過神，瞪著鄭默的背影，怒駡：“你個混蛋！本少爺青春年少獨領風騷，哪裡像大叔了？！你個瞎眼的王八蛋！該殺千刀的土包子！……”

　　喘口氣，發現鄭默已經走遠，急忙跳腳追上。“混蛋！給老子站住！！！”

　　吵鬧聲被一波波的海浪聲蓋住，越來越聽不真切。

　　遠遠地，張二寶開著車趕了過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