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二天是星期一，陸悅起晚了。

　　他只來得及開門跟他媽說了一聲，就飛奔著去社區外面攔計程車。

　　陸悅上班幾年也掙了些錢，但是前年自家樓上的鄰居突然要賣房子，陸家人幾乎把積蓄都湊上了才將房子買到了手。以至於陸悅現在升到了經理，也仍然沒有買車。

　　十年前社區所處的地界還只有三趟公交經過，現在已經社區門口已經變得車水馬龍，擁擠不堪。

　　星期一趕著上班的太多，打車自然是不方便的。陸悅伸手招車，已經等了快十分鐘了。

　　滴滴！一輛鋥亮的寶馬車從社區裡拐了出來，陸悅掃了一眼，卻突然定住了眼神。

　　車子拐彎時速度很慢，因為車多，寶馬在轉彎處停留了幾秒鐘，然而就是這幾秒鐘也足以讓陸悅看清車裡的人。

　　孟雲澤！真的是他！陸悅一時間僵立在原地。

　　又一聲喇叭響，卻是一輛計程車過來了。陸悅邁著僵硬的步伐轉身上車，一直到公司才慢慢回過神來。

　　一整天陸悅都過的渾渾噩噩的，面對來看房的客戶時他失去了以往的幹練，說話顛三倒四的。

　　“經理，你沒事吧？”銷售小王輕聲問道。

　　“還好。”陸悅接過她的水杯，笑了笑：“我昨晚沒睡好。”

　　“那有客戶我來接待，您先歇會兒吧。”小王體貼道。

　　陸悅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客戶來了。

　　泡了杯咖啡剛要入口，就看到一輛鋥亮的寶馬開了過來。

　　不會這麼巧吧？陸悅沒了喝咖啡的心思，心跳加速。

　　這個城市說小也不小，孟雲澤怎麼會到這個售樓處來呢？心裡想著，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寶馬車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陸悅慌了，不知道是該躲進休息室，還是迎上去。

　　就在他神魂無主之際，孟雲澤卻是領了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那個人長得很帥，眉眼間帶著一絲輕佻的笑意，說不出的風流倜儻。這是他的新男友嗎？陸悅有些惆悵了，想要躲進休息室的心思也淡了幾分。

　　經年不見，人家都有了親密男友，你還在期盼什麼呢？

　　“歡迎光臨。”陸悅帶著客套的笑意說道。

　　孟雲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好久不見。”

　　陸悅的笑容怔了下，還以為他會裝作不認識呢，沒想到這人倒是坦誠。或許，以前的日子在對方眼裡實在算不得什麼吧。

　　“好久不見。”陸悅點了點頭：“請問二位要看什麼樣的戶型呢？”

　　年輕男人聞言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對孟雲澤道：“澤，你過來看看，這樓盤可是你家開的，一定要拿最好的戶型。”

　　孟雲澤應了聲，看了陸悅一眼，就轉身去和朋友看房了。

　　陸悅看著他們低聲討論的親密模樣，心中一痛，但是這個人早就跟自己沒關係了，就算他搬出公司太子爺的身份也與自己無關。

　　“要不要給叔叔打個電話？”年輕男人看中了一套房子，笑眯眯問道。

　　“我能做主。”孟雲澤拍了拍他的手，道：“你不覺得這個戶型有點小嗎？”

　　“就兩個人住還能買多大的房子。”年輕男人聳了聳肩，道：“一間書房一間臥室，我可沒有分房睡的習慣。”說這話時，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陸悅。

　　陸悅心中一沉，難道是來找自己示威來了？他臉上擠出得體的笑容，心裡卻流露出淡淡的苦澀，他和孟雲澤早就斷了關係，這個人未免想太多了。但是與此同時，陸悅心中又有些難受，看來孟雲澤與新男友的感情很好，否則對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購房意向書簽的是年輕男人的名字，叫做周鑫。

　　陸悅將這個名字在心裡咀嚼了幾遍，緩緩咽下了心裡的嫉妒。

　　“很久不見了，一起吃個飯？”簽完字，大廳裡只剩了他們三個。孟雲澤看著陸悅平靜的面龐，出聲邀請道。

　　“不了，我還有事。”陸悅搖了搖頭。

　　孟雲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陸悅心裡亂糟糟的，他只是禮貌的拒絕，其實晚上真沒什麼事。

　　只是與孟雲澤和他的新男友共進晚餐？殺了自己比較痛快吧！

　　正在僵持中，售樓處的玻璃門鈴叮叮噹當響了起來。

　　“曉芸？”陸悅有些吃驚，孫曉芸怎麼來了？

　　“還沒有下班嗎？”孫曉芸看到大廳中站立的三位男士，有些驚訝。

　　“馬上就好。”陸悅微笑道：“你先等我一下。”

　　“不介紹一下嗎？”就在陸悅和孫曉芸對話的空當，一道淡淡的嗓音插了進來，陸悅轉頭看去，孟雲澤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孫曉芸，我……女朋友。”陸悅停頓了下，繼續說道：“孟雲澤，我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不知怎麼，陸悅突然覺得大廳中的氣氛突然凝滯起來，他後知後覺地朝孟雲澤望去，發現對方目光複雜，似乎帶著一股怨氣。

　　食不知味的吃過晚飯，陸悅送孫曉芸回家後反而沒有急著坐車，而是沿著馬路一邊走一邊想心事。

　　從來沒想到孟雲澤還會住到自家的對面，畢竟從那驚天動地的一架之後，兩個人已經老死不相往來了。

　　現在對方也有了新男友，看樣子等新樓盤建成他們就會搬到新居。陸悅靜靜地走著，腳步很機械，心中茫然。或許，該聽老媽一句勸，忘掉過去，好好待曉芸。

　　“才回來呀？”走到社區門口，開便利店的大媽招呼道。

　　“嗯。”陸悅停下腳步，買了盒煙。

　　“咦，很少見你買煙呀？”大媽奇怪道。

　　陸悅看看手裡的煙盒，苦笑一記，道：“再給我個打火機。”

　　夜裡十點，社區的花園裡已經沒什麼人了。陸悅輕車熟路地走到了樹枝掩映的花壇，無聲無息地坐下。

　　這裡，能看到自家的窗戶。身後，就是孟雲澤的家。

　　而這裡，也是兩人初吻的發生地。

　　一想到那時候兩人青澀的，撞擊到對方牙齒的親吻，陸悅被煙咳得笑了出來。

　　“誰在那裡？”有人低聲問道。

　　陸悅吃了一驚，猛地抬起了頭。

　　花壇的另一邊，有個人緩緩地站起身來，陸悅眯眼望去，不是孟雲澤是誰？

　　“剛回來？”孟雲澤走了過來，站在陸悅身前。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樹枝縫隙裡透出來的點點燈光，陸悅仰頭看著他，卻發現什麼都看不清。

　　“女朋友很漂亮。”孟雲澤繼續說道。

　　陸悅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

　　“怎麼，有了女朋友就連老朋友都不理了？”孟雲澤的語氣中帶著一抹嘲諷，也不等陸悅答話，逕自在陸悅身邊坐了下來。

　　陸悅條件反射一般往旁邊挪了挪，孟雲澤沒說話，眼裡卻閃過一絲怒氣。

　　“你喝酒了？”孟雲澤的嘴裡帶著一股酒氣，陸悅剛剛太震驚了，現在才反應過來。

　　“心情不好，喝了一點。”

　　“和男朋友吵架了？”陸悅艱難問道。

　　“嗯。”孟雲澤哼了一聲。

　　兩人坐了一會兒，陸悅手裡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

　　“我走了。”他低聲道。

　　“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孟雲澤悶聲道。

　　陸悅沒回答，什麼時候？自從放了狠話老死不相往來後吧。

　　接下來的時間，周鑫又到售樓處來了兩次，每次都提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

　　陸悅秉持著客戶至上的原則，每次都給他解釋的很詳盡。

　　“陸經理，謝謝你。”周鑫笑得很真誠。

　　陸悅點了點頭，道：“都是我應該做的。”

　　孟雲澤在一邊看著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將頭扭到了一邊。

　　見周鑫與孟雲澤已經買了房子，陸悅心中的失落感更甚，還期盼什麼呢，人家都已經同居了，自己這個過去式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了。

　　恨？陸悅露出一記苦笑，過去種種都已成雲煙，當不起恨這麼激烈的字眼了。

　　“你有心事呀？”孫曉芸挽著陸悅的手，小心問道。

　　“沒有。”陸悅搖了搖頭：“可能是換季了，身體有些不舒服。”

　　孫曉芸擔心地看著他，心裡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陸悅經常心不在焉。要說他移情別戀，似乎也說不過去，因為陸悅的名聲一貫很好，和自己在一起也沒有其他的小動作。

　　“那就到這裡吧，我回去了。”孫曉芸拉住他，微笑道：“你早些回去休息。”

　　陸悅點了點頭，陪著孫曉芸一起等回家的公車。

　　“車來了，我走啦。”孫曉芸拉了拉他的手，在陸悅低頭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在陸悅唇角親了一下。

　　陸悅微怔，還不待他有什麼反應，孫曉芸已經快步上了車。

　　“怎麼？還在回味呢？”花壇處，傳來一道陰鷙的嗓音。

　　陸悅轉過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見陸悅不理自己，孟雲澤的臉色更是黑沉，他走到陸悅身邊，居高臨下道：“我跟你說話呢。”

　　說什麼？明明都有新戀情了，還擺出一副吃醋的樣子給誰看？

　　陸悅站起身，有些意興闌珊。

　　“你說話呀！”孟雲澤有些羞惱。

　　陸悅繞過他就要往回走，然而他剛剛挪動腳步就被對方一把抱在了懷裡。

　　鋪天蓋地的吻狂烈地壓了下來，陸悅猝不及防，身體被對方緊緊地抱在懷裡，唇舌被對方霸道的勾結在一起，不得片刻分離。

　　“你瘋了？！”陸悅被對方親的幾乎缺氧，氣急敗壞道。

　　“是，我是瘋了！”孟雲澤仍然不放手，緊緊地抱著他道：“被你氣瘋的！”

　　“你是先說分手的！”

　　“我那是氣話！”

　　“你都有新男友了，你給我滾！”

　　“我什麼時候有新男友的？”孟雲澤厲聲道：“你怎麼能讓那女人親你？”

　　“那是我女朋友！以後要結婚的！”

　　“你敢！”孟雲澤一把將陸悅扛到肩膀上：“你想結婚，除非我死！”

　　“你你你！”陸悅氣得狠狠地捶他：“你放我下來。”

　　“不！絕不！”孟雲澤死死地抱著他，道：“鬧了次脾氣你就兩年不理我！你也太狠心了！”

　　“是你出國不理我的！”

　　“我都快跪下求你了！”

　　“那你跪！”

　　孟雲澤打開門，將陸悅丟在了床上，單膝跪下，一把扒下了陸悅的褲子。

　　“終於搞定了？”周鑫喝著咖啡，愜意道。

　　孟雲澤老臉一紅，神情中卻帶著說不出的得意。

　　“就你這性子，也就陸悅受得了你吧。”周鑫搖了搖頭，道：“當年自己紮了車胎，還厚著臉皮去蹭人家的車坐，這損招也就你使得出來。”

　　孟雲澤的眼裡閃過一抹笑意，誰讓他當年對陸悅一見鍾情了呢？一想到當時陸悅明明不情願卻還是帶著自己上下學的往事，孟雲澤的心中就暖暖的。

　　“哎，你別忘了，你的前男友可是有了女朋友喲。”周鑫哪壺不開提哪壺道。

　　孟雲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烏鴉嘴。”

　　兩人正說著，陸悅從外面走了進來。

　　孟雲澤見他進來，急忙拉過陸悅的手，讓他坐到自己的裡側。

　　“怎麼了這是？”陸悅的側臉上帶著清晰的五指印，孟雲澤心疼地摸了摸，眼裡閃過一絲戾氣：“誰幹的？”

　　陸悅搖了搖頭，道：“沒事，我和……分手了。”

　　“對不起，”孟雲澤拉住他的手，歉意道：“你打我一頓吧！”

　　兩個人在那裡情話綿綿，周鑫翻了個白眼，起身離去。將空間留給了這對目中無人的狗男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