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

上

　　農曆四月的天氣，天空蔚藍，暖風輕拂。

　　陸悅提著一籃子菜，慢慢悠悠的往家走。經過十年的光陰，社區的配套設施已經完備，來來往往間大家也混了個臉熟。

　　“小悅，去買菜啦？”迎面而來的張阿姨笑問道。

　　陸悅點了點頭，也笑道：“阿姨要出去？”

　　“是啊，小孫子想吃李記的綠豆餅，我去排隊。”張阿姨笑著揮了揮手，走了。

　　陸悅目送她離去，繼續往家走。

　　他家是社區建好後第一批搬來的住戶，所以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和他打招呼，陸悅一一笑著應了，慢慢走到了自家樓前。

　　滴滴一聲急響，陸悅本能地踩到了路邊的石階上，眨眼間，一輛寶馬風一樣從他身邊駛了過去。

　　“開這麼快，多危險！”陸悅不滿地嘀咕了聲，悻悻地開門回家。

　　“回來啦？”陸悅媽聞聲轉過頭來，身下的輪椅滑動著向陸悅走來。

　　“媽，你別動。”陸悅趕忙放下手裡的菜籃子，阻止了他媽的動作：“我給你買了豆漿，還熱著呢。”

　　“我都吃過飯了。”陸悅媽嘴裡這麼說，但是看兒子的目光卻很慈祥。

　　陸悅轉頭朝她笑了笑，把豆漿倒進碗裡，兌上了兩勺糖。

　　“媽，今天情況怎麼樣？”陸悅把豆漿碗遞給他媽，蹲下身體給他媽按摩起了小腿。

　　“還行，”陸悅媽笑道：“你別管我了，今天是星期天，別忘了和曉芸出去轉轉，現在女孩子都金貴，女朋友可是要哄的。”

　　陸悅聞言手裡的動作頓了頓，隨即仰頭笑道：“您別管了，我心裡有數。”

　　“我不管行嗎？”陸悅媽嗔怪道：“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陸悅強笑了兩聲，點了點頭，道：“好，我努力。”

　　一個小時後，陸悅到了市里最高檔的新天地購物中心。

　　這裡的商品價格很高，一般市民根本就買不起，但是在中心的最頂樓卻有豪華影院和一些特色餐廳，用來休閒卻很合適。

　　陸悅給孫曉芸發了短信示意自己到了，坐直梯到頂樓去買電影票。

　　現在有一部美國大片上映，孫曉芸早就想看了，身為人家的男朋友，陸悅自然是要滿足女朋友的願望的。

　　“等著急了吧？”孫曉芸比約定時間足足晚到了半個小時，陸悅坐在休閒椅上喝著礦泉水，並不急躁。

　　“還成，”陸悅揚了揚手裡的電影票，道：“正好趕上開場。”

　　孫曉芸見他不慍不怒的樣子，心裡有些失望，強笑道：“那咱們進去吧。”

　　陸悅提著爆米花和奶茶，帶著孫曉芸進了電影院。

　　電影很精彩，完全的美式個人英雄主義。陸悅看著大銀幕，有些心不在焉，美國，美國……

　　“陸悅？”孫曉芸悄悄碰了碰他，陸悅回過神，轉頭問道：“怎麼了？”

　　孫曉芸借著銀幕閃爍的微光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抿了抿嘴唇，道：“沒什麼。”

　　電影很精彩，但是陸悅和孫曉芸之間卻有些索然無味。

　　因為整個看影期間，陸悅一直規規矩矩，除了給孫曉芸遞飲料外，就再沒有親密的動作了。

　　孫曉芸有些不滿，幾次想問陸悅是不是有心事，但是看著男友英俊的側臉就又說不出話來了。

　　說起來，陸悅條件也是不錯的，人長得斯斯文文的，年紀輕輕就做到了經理一職，雖然他對自己沒什麼親密動作，但是陸悅也沒有將眼光放到別的女孩子身上過。或許，他天性淡然吧？孫曉芸這麼想著，微涼的小手主動握住了陸悅的手。

　　手掌被握住，陸悅吃了一驚，讓女孩子主動，真是……陸悅有些赧然，手指緊了緊，心中對孫曉芸有了些許歉意。

　　自己的主動沒有被拒絕，孫曉芸的心情好了起來，她笑著對陸悅道：“咱們去吃飯吧？”

　　“好啊，”陸悅轉頭笑道：“你想吃什麼？”

　　“唔……”孫曉芸歪著頭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咱們走走看看？”

　　陸悅當然沒意見，拉著孫曉芸的手研究各家餐廳的特色菜。

　　雲頂海鮮是市里最高級的海鮮連鎖餐廳，價位也是出了名的貴。

　　哪怕是在購物中心的頂樓，雲頂也顯示出了卓然的姿態，整間餐廳用玻璃隔成，淡紫色的紗幔垂下，配上柔和的燈光和曼妙的音樂，在在顯示出高人一等的身價。

　　“去這裡吃？”陸悅低頭問道。

　　孫曉芸看著門口的本日推薦菜單，沒有低於一百一道的菜，遂搖了搖頭，道：“我想吃點清淡的。”

　　陸悅知道她是體貼，笑道：“老闆給了我一張優惠劵，進去吧。”

　　與女朋友約會就要做好破財的準備，而孫曉芸已經夠懂事了，再加上陸悅剛剛在電影院表現不佳，所以不待孫曉芸拒絕，逕自拉著人進了餐廳。

　　兩個人點了三道菜，孫曉芸一直在好奇地打量這家餐廳的環境，陸悅微笑著看著她，也不說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土包子啊？”孫曉芸不好意思的笑道：“早就聽同事說過雲頂，可是我還真沒來過呢。”

　　“東西是好吃，可是也真貴。”陸悅笑道：“我也是陪老闆來過，自己可是不會來的。”

　　“你真的有優惠券嗎？”孫曉芸擔心道：“其實我也不是非到這裡來不可。”

　　“真有，就是錢不夠也不會留你在這裡洗碗的。”陸悅從包裡拿出兩張優惠券，放到了孫曉芸面前。

　　“還以為你誑我呢。”

　　陸悅剛想說我誑你幹什麼，但是孫曉芸笑得溫柔的樣子，玩笑道：“我不敢。”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總算往男女朋友的關係上邁進了一步，至少陸悅表現的不那麼生疏了。

　　孫曉芸偷偷吐了口氣，她和陸悅是經人介紹認識的，當時她還很納悶，陸悅條件看起來也不差，怎麼就同意與自己交往呢？

　　及至兩個人真正開始交往後，她才發現陸悅在男女關係上木得可以，你不主動進攻他永遠停留在原地。

　　遇上這麼個木頭男，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兩個人安靜的用餐，不多時，一聲響亮的歡迎光臨傳來，陸悅抬起頭朝門口望去。

　　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在眾人簇擁下走了進來，英俊的面容，犀利的眼神讓陸悅看得悚然一驚，這人，這人……

　　年輕人顯然沒注意到陸悅的失態，身邊簇擁的人很多，他們很快就在服務生的帶領下進了包廂。

　　陸悅看著那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見，狂熱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靜。

　　“陸悅，你怎麼了？”孫曉芸關心地問道。

　　陸悅拿筷子的手一直在抖，他深吸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我，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他的手指已經因用力而泛白了。

　　孫曉芸要來一杯溫水，遞給他：“喝點水。”

　　陸悅努力抑制住發抖的雙手，他接過玻璃杯，小口的喝了口水。

　　“你身體不舒服嗎？”

　　“還好。”陸悅強擠出一抹笑容，道：“吃飯吧，我沒事。”

　　因著陸悅失態，這頓飯很快就吃完了。

　　結帳時，陸悅又習慣性往年輕男人身處的包廂看去，透明的玻璃牆被絲絲縷縷的紗幔遮擋著，根本就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陸悅歎了口氣，還奢望什麼呢？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咱們走吧。”孫曉芸挽住了陸悅的胳膊，陸悅低頭對她笑了笑，兩個人相攜離去。

　　陸悅心情很亂，但是卻耐著性子陪著孫曉芸逛了半天街。

　　等回到家時，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

　　“媽，我回來了。”陸悅揚聲道。

　　“咦，這麼早就回來了？”陸悅媽奇怪道：“沒和曉芸吃飯？”

　　“吃了，吃到一半她媽打電話讓她回去。”陸悅笑道：“我沒吃飽。”

　　“你爸在廚房燉了魚，去盛一碗。”

　　陸悅點了點頭，往廚房走去。

　　廚房裡燃氣灶點著小火，砂鍋裡傳來燉魚的香氣，陸悅從櫥櫃裡拿了碗，打開砂鍋盛了一碗魚湯。

　　“好燙。”他吹了口氣，小心地嘬了一口。

　　“慢點喝，別急。”陸悅媽揚聲道。

　　“哎！”陸悅應了，一邊喝魚湯一邊漫不經心地朝外面看去。

　　陸家的房子對面就是社區的小花園，四月的天氣花卉競放，能聞到淡淡的花香。想到花香，陸悅乾脆放下手裡的魚湯，打開了窗戶。

　　暖和的微風拂來，陸悅愜意地深吸了口氣。

　　沒有了玻璃窗的阻隔，眼前的一切驟然變得清晰起來，陸悅甚至能看到對樓的人家有人在走動。

　　對樓？！陸悅猛然怔住，他看著對面的二樓，大大的落地窗後，確實有人影。可是，可是……陸悅整個人都僵住了，那是孟家的房子，孟家已經搬走幾年了。一想到中午意外的相遇，陸悅更是難捱，裡面的人會是他嗎？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又回到這個社區裡來了嗎？陸悅的腦子亂紛紛的，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小悅？”陸悅媽揚聲道：“你爸回來了，快開門。”

　　陸悅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關好窗子，轉回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