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成器趴在床上養傷,拒絕秦易的探視。
秦易想硬闖,結果聽到孩子嘶啞的喊叫。“你敢進來,我就死給你看!”
沒有辦法,男人只得守在成器的門前,後悔已經不能形容他此刻心情的萬分之一。
傷好後,李成器選擇了離男人所在城市最遠的大學,拖著旅行箱走了。那決絕的樣子,似乎證明他永遠都不想再回來的決心。
男人開著車,一路跟隨。一直到孩子即將入關的時候,才啞著嗓子喚道:“成成……”
李成器腳步頓了頓,終究沒有回頭。
一個月後,男人接到調令。調任另一大洲的大區總裁。
在赴任的前一晚,他在李成器的窗下,守了一夜。
兩個人的人生軌跡再度分開。
李成器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四處打工,賺夠了錢就一個人出去旅行。偶爾,也和女生們逢場作戲一把,然而他發現,每到要真刀實槍上陣時,他的屁股會神經性地疼痛。然後,就蔫了。為了掩飾某方面的功能缺陷,他不得不以更狂熱地姿態投身到玩樂之中,成為當之無愧的花花公子。
秦易每年都會飛兩次,去看望李成器,不過倔強的孩子絕不允許他進門。
兩個人一個門內,一個門外,彼此折磨。秦易每次看著出入小孩房間的女孩子,疼痛的心口要爆炸,但是他又不能用蠻力把硬把小孩帶走,從那次不堪的經歷後,他發誓不再對小孩用強。
李成器也不好過,不見面吧,心裡就埋怨。吼!把小爺折騰的這麼慘,竟然拍拍屁股就走了!丫的半年才來問候這麼一下!見了面吧,他又彆扭,雖然過去了很久,但是他總是控制不住的收縮那地方,一想就疼,神經性菊花疼。於是,他選擇無視。甚至還故意招來女孩子親熱給秦易看。
折騰到最後,秦易的心也涼了。兩個人就這麼僵著,誰也不肯讓步。
到後來,秦大少新添了個愛好。
以收集長相肖似李成器的男孩為樂。收集了一個又一個,他給那些男孩無盡的寵溺,但是從來都是表像,如果有另一個更像的出現,那麼前一個立即棄若鄙履。在李成器給他吃閉門羹的後兩年,秦易就以這種遊戲打發時間。
某個被秦易拋棄的男孩,憤怒的咆哮:“你是個魔鬼!總有一天要下地獄!”
秦易聳肩,無謂的笑道:“我已經在地獄裡了。”
李成器的大學生涯,拖拖拉拉讀了五年,終於畢業了。
李大海興奮的老淚縱橫,直要往祖宗墳上去上香,不容易啊不容易,被列入紈絝榜單的小李少爺他竟然把大學讀完了!
拿到學位的當天,李成器整裝回國。
一回家,就受到了隆重熱烈的接待。當然,激動的只是他爹而已。他後娘,他妹妹都以一種恰當的態度表示了歡迎。李成器回家住了兩天,就覺得很憋悶。在這個本應是他家的房子裡,不論他怎麼適應,都覺得自己像客人。
從小就被秦易帶走,雖然後來回了家,但是父母的關心已落在妹妹身上,於是隔閡日深。到現在,離家有個□□年了,曾經失落的親情怎麼也彌補不過來。看到妹妹甜膩膩地和父母撒嬌,看到父親神色裡小心翼翼地討好,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這個幸福的家庭裡,他像一個陌生的闖入者,格格不入。
李成器想著找房子搬出去,在家裡住得快憋悶死了。正在這時,李大海找他談公司的事。兒子回來了,不管是不是阿斗,都要進公司試練一番嘛。李成器沒吭聲,旁邊的妹妹李澄音撇了撇嘴,道:“靠家裡吃飯算什麼本事!”
李成器拍桌而起,提起行李就出了家門。
城市很大,卻沒有一扇窗戶是自己的家。
李成器搭車進了市中心,漫無目的地走。街邊霓虹閃爍,紙醉金迷。
秦易開著車跟著他,早在李成器回國的頭一年,他就先行回來了。以強勢的姿態入主總公司管理層,經過一年的調整,他已經站穩了腳跟。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織造一張網,網住那只囂張的小獅子。
李澄音的話是他教的,暴躁的成器一定聽不得親生妹妹的譏諷。可是像現在這樣落寞的成器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不這樣又如何,他一邊跟著成器,一邊在心裡默默地說:成成,我不會讓你孤單太久的。
李成器一路走,想著去找家酒店住下來。街邊上形形色色的店面中,有一家關了門的店,上面貼著轉讓的電話。李成器鬼使神差地記了下來,在無路可走的時候,似乎可以考慮開家店嘛。
直到李成器進了酒店,秦易才鬆了口氣。調轉車頭,返回李成器抄電話的地方。然後給他的私人助理撥了個電話,把店買下來吧。
李成器在酒店住了兩天,閑得快要長磨菇。無聊的在馬路上轉圈,走著走著又走到了那家店前,發現轉讓的紙條還貼著,他抄起剛申請的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那邊很熱心,價錢開得不高,還說以前是開酒吧的,裡面的裝修什麼的都是現成的。李成器聽了大喜過望,第三天就跟人簽了合同。
忙碌了一個月,酒吧開張。
秦易一直沒出現,但是他悄悄地做了一件事。請本條街上的老大吃飯,請他多照顧一下自己的“表弟”。老大很豪爽,自然知道能讓秦家當家出面照拂的人,重要性不言而喻。秦家如此抬舉,當然要給面子。
李成器不願跟他爹借錢,把身上能賣的都賣了。
加上在國外打工掙的一些錢,基本上夠運轉了。為了節省開支,他乾脆就住在了店裡。秦易看著他重拾熱情,熱火朝天的忙裡忙外,笑了。
然而事必躬親並不意味著可以將酒吧經營好,半年後,李成器差點把褲子都賠出去。明明客人也不少,怎麼就是沒賺錢呢?眼看下年的房租還沒著落,他不由得心急起來。秦易一直在靜靜地等待,等到他撐不下去的那天。
李成器很急,但是又不願跟他爹低頭,眼看著下一年房租的繳款通知來了,他卻無計可施。不繼續經營酒吧他還能去幹嘛?而且酒吧裡不能住的話,他還能去住哪兒?口袋裡的錢已經不夠在酒店住兩晚上的,除了住酒店,他就只能回家了。回家?他情願死在外頭也不會讓家裡人看笑話。
隨著時間的臨近,李成器開始失眠。他想過很多種辦法,似乎都不實用。他甚至想過找秦易借錢,但是……已經隔了這麼久,那個人會理自己嗎?李成器苦笑,鬱悶地幾乎拿頭撞牆。
房東給出了限期結業的通知。李成器吊兒郎當地坐在吧椅上,看著房東張張合合的嘴唇發呆。秦易一進門就笑了,對李成器說:“好久不見。”
李少爺驚訝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秦易莞爾,輕鬆地坐了下來,道:“成成,有件事你一定很清楚,只有我不想知道的,而沒有我不知道的。”
李成器雖然很怒,但是心裡卻偷偷鬆了口氣。直接開條件,道:“喂,幫我把房租付了。”秦易問:“以什麼樣的名義?”
李成器拍桌,吼:“以受害者的名義夠不夠?!”
秦易說幫你付房租可以,但是你得搬到我那兒住。
李成器氣得要竄桌子,問憑什麼?秦易反問我憑什麼要幫你付房租?請問你是我什麼人?李成器急了,我是受害者!受害者你懂不懂?!秦易攤攤手,道:法律追訴也要有個期限吧!而且,證據呢?
李成器氣得摔門而出。
半晌,又蔫不拉幾的回來了。
他想起來,這是他的店。在店中央笑得如沐春風的男人,才是客人。
除了妥協,李少爺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
不過同居之前,他很嚴肅地約法三章。兩個人不能發生性關係。
秦易點了點頭,同意了。不過,秦易煞有介事地問:要是你對我出手怎麼辦?李成器冷哼一聲,道:小爺我還不至於那麼沒品位!秦易無奈的笑了。
兩個人在事隔六年後,再度開始同居生涯。第一個晚上,一向心態穩健的秦易沒有睡著,他都忘了上次和李成器融洽相處是什麼時候的事。兩個人相識已二十多年,然而真正相守的日子十年不到。這一次,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再放他逃離。
李成器也沒有睡著,他在柔軟的大床上滾呀滾。在小儲藏室裡窩了將近一年,再睡到舒適的大床上時,有種再生為人的感覺。當然啦,這一點還是要感謝一下秦易同志滴,但是想讓他說出感謝的話?下輩子吧!
兩個人各懷心思,在昏暗的破曉時刻,囫圇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