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世界 喬醫生的小白兔光環
喬廣瀾充分發揮了作為一個醫生以醫院為家的高尚品德,下班時間再次光臨體檢中心照顧生意,做完全套的身體檢查之後,意料之中的,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杜明舟卻已經快不行了,拿著喬廣瀾的體檢表一臉崩潰:“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喬廣瀾:“呃,你聽我解釋……這個事其實是這樣的,所謂人生在世難有十全十美,你知道,我們這種先天很優秀的人,一般身體上都難免會出現一些問題。”
杜明舟:“……”
喬廣瀾道:“我的問題就是愛吐血,你看著很嚇人,其實吐完了就好了,就像你吐口水一樣。你看體檢報告嘛,相信科學。”
杜明舟抓狂:“我不愛吐口水。就算吐口水,吐這麼多也會脫水吧!”
喬廣瀾:“……”
杜明舟卻一下子湊過來,望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你拒絕我,是因為這個病嗎?”
喬廣瀾被問得措手不及,遲疑了一下,杜明舟已經接著說下去:“說什麼醉酒啊做夢啊這樣的話,總是將我推開,其實是怕你的病治不好,有一天會離開我,是不是?你在為我著想,你其實對我並非一點也不動心,是不是?”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還帶著股不屈不撓地執拗,喬廣瀾的目光凝固在杜明舟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忽然柔柔一動。
他匆忙地推開杜明舟,沒好氣地說:“我為你著想,只能說明我五講四美三熱愛,道德品質過硬!”
杜明舟抿了抿唇角,突然笑了,無奈地搖頭,鬆了開手。
他雖然在笑著,聲音中的疼惜卻怎麼也掩不住:“喬廣瀾啊喬廣瀾,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樣嘴硬了?這個病可怎麼好。”
門外傳來喧嘩聲,杜明舟皺眉,回身把門打開,過了一會,他讓開身子,劉傑走了進來,匆匆和杜明舟打了個招呼。
“身體怎麼樣?”他轉向喬廣瀾,劈頭就問。
劉傑不知道他之前吐血的事,喬廣瀾擺了擺手,示意沒關係:“發生了什麼事嗎?”
劉傑說:“那你沒事別在醫院了,你先回家吧——這是老師的意思。”
喬廣瀾疑惑地挑眉,劉傑快速地說:“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弟弟是醫學院的學生吧?之前你上班的時候,他來醫院找過你幾回,咱們這裏的好多同事他都認識。”
喬廣瀾點頭,預感喬佳興那個小王八蛋又找事了。
劉傑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他:“上次王宇的遺體遭到破壞時,已經調錄影查過一遍,有一些錄影被毀了,沒有線索。可是昨天警局那裏有了新發現,有一個安在對面的攝像頭正好把玻璃上面的景象照下來了……”
喬廣瀾打斷他:“是喬佳興幹的?”
劉傑點了點頭,苦笑道:“而且這消息不知道怎麼就透露出去了,唉。”
喬廣瀾反應很快:“我知道了。你這個時候來跟我說這件事,那麼是不是……昨天撞我的那個人不是刹車失靈,而是故意的——他不會是死者的家屬吧?”
劉傑歎氣:“是他妻子。”
喬廣瀾沈默了一下:“她還好嗎?”
劉傑沒想到他先關心這個,愣了下才說:“皮外傷,沒事,她那邊已經請了律師過來,想把這件事按照意外事故處理,但關鍵還是你的態度。”
喬廣瀾從床上坐起來,杜明舟想扶他,被他搖搖頭推開手,喬廣瀾道:“家門不幸,是我這邊的責任,我慚愧的不得了,還能有什麼態度。”
他站起身穿外衣:“不過我現在還有點事,這邊的事情稍後再說。”
科室裏現在亂的厲害,劉傑也巴不得他趕緊走,聞言點了點頭:“行,你儘管去——走側門,別碰上人。”
杜明舟這才出聲:“你放心,我會跟著他。”
喬廣瀾猛地回頭看他:“我也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杜明舟道:“儘管說。”
喬廣瀾一字一頓地道:“調查一下方苧苧和胡肖的關係。”
杜明舟眼波一閃,什麼也沒問,低頭發了個短信,放下電話之後,他抬起頭衝喬廣瀾笑笑:“調查結果一會就能出來,我——還是跟著你。”
喬佳興不知道自己做過的事已經暴露了,他把嶽瑪送回家之後,恍恍惚惚地沿著街道走了一會,心裏的焦慮不安幾乎已經化為有形有質的怪獸,將他整個人吞到肚子裏面去。
錢、錢、錢……錢可真是個好東西,可是要去哪里弄呢?
吳欽家就是做生意的,人脈廣,之前他跟在吳欽身邊也不是有多喜歡男人,而是看這人衣冠楚楚,以為喬廣瀾跟著他能有多大的好處,心裏嫉妒。
他從小就嫉妒自己的哥哥,性格又愛慕虛榮,所以才會刻意接觸吳欽,結果沒想到更大的好處還在別的地方。
那是一次酒會,喬廣瀾恰好出差,吳欽就把他帶了過去,喬佳興上廁所的時候無意中聽到隔壁的幾個人正在議論買賣人體器官的事,頓時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只要有管道,居然可以獲得那麼大的利潤,他再想想過去跟喬廣瀾出入醫院看到的場景,心動不已。
只要動動手,冒一點小小的風險,幹成之後就是幾十萬的掙啊!
他對吳欽刻意討好,哄著對方把自己介紹給那幾個人認識,成功搭上了這條線之後,利用和喬廣瀾的關係,在醫院弄到過幾回剛剛去世的人的器官,因為行事謹慎,再加上運氣剛好也不錯,從來沒有失手過。直到上回碰見了王宇的事,又和喬廣瀾鬧翻了,嚇的喬佳興好一段沒敢行動,也就沒有了收入來源。
在那個時候,他其實就已經跟嶽瑪在一起了,為了在人前裝的像個家境頗豐的公子哥,討女友開心,每天開銷很大,那點錢很快就揮霍一空。
沒了錢之後,喬佳興再一次把心思動到了吳欽身上,慫恿吳欽買了期貨,卻不料這兩個人實在運氣不佳,剛入手就遇上股市大跌,公司資金鏈也出了問題,手頭周轉不開,只能被迫去借高利貸。
吳欽雖喬佳興惱怒到了極點,好幾次埋怨是因為他自己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勒令喬佳興給自己想到掙錢的辦法。喬佳興實在沒有辦法,再一次想到了賣器官的老路子。
於是他極力鼓動吳欽跟自己合作,去醫院跟喬廣瀾和好,只有這樣才能利用喬廣瀾繼續在醫院出入。
然而費盡功夫,喬佳興好不容易哄的吳欽前一天剛剛答應,第二天晚上人就死了——他的死法也讓喬佳興非常恐懼。
自從知道吳欽死後,他每一分鐘都在恐懼,吳欽到底是為什麼會突然死亡?是那些要債的人下的毒手嗎?那麼接下來他們會不會找到自己?
而且現在最最重要的,就是明天那些錢應該怎麼辦?要是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舔別人的鞋,他還不如去死!更何況就差一點,他就可以成功娶到嶽瑪了,只要領了結婚證,什麼都好說,絕對不能功虧一簣!
錢,說來說去都是一個錢字!為什麼自己不是真的富家公子,憑什麼生在普通的家庭就要這樣受人嘲笑?要怪只能怪父母沒本事,可這又不是他的錯!
他回到了家裏,這個家平凡而簡陋,因為住的時間長了,原本雪白的牆面還有些發黃,喬佳興不禁想起來,女友幾次提出要來自己的家裏玩,都被他拒絕了——他甚至連地址都不敢讓她知道。
張芳看見小兒子回來了,迎上來關切地詢問:“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舒服嗎?難道發燒了?”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想摸摸喬佳興的腦門,看著那雙蒼老粗糙的手上還有幾個凍開的裂口,喬佳興心裏一陣厭惡,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一把將自己母親的手給揮開了。
母子二人同時一愣,喬佳興覺出了自己的失態,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地道:“你手上還有水呢,別動我,怪冷的。”
張芳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剛剛在洗菜,上面的確是有一些水珠,連忙說:“我去擦擦……不,我還是先給你洗點水果過來,你不舒服就去床上躺一會,你爸去你大伯家,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喬佳興心中一動,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個讓自己都震驚的想法,他強行把那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壓下去,點點頭,轉身回了房間。
過了一會,張芳把水果給他端過來,那些水果已經被切成了一塊一塊的,上面還紮著牙籤,她知道喬佳興不耐煩別人總是在自己面前晃悠,把水果放下之後就離開了他的房間,自己回臥室聽匣子去了。
張芳靠在床上,過了一會,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忽然被推開,喬佳興端著一杯牛奶走了進來。
張芳驚訝地看著他,喬佳興說:“媽,這奶是我昨天在外面買的,一個新出的牌子,你嘗嘗好喝不。”
他長這麼大以來,這是頭一回主動給父母端點什麼東西,張芳反應過來之後,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把奶接過去,眼中有喜悅:“行,媽嘗嘗。你這孩子,不是累了嗎,還不好好休息。”
喬佳興道:“我剛才熱了一下,你快喝了,我再把杯子拿走。”
張芳一口氣把奶喝了,笑著說:“好喝,真好喝,你爸那個老糊塗,還老說我慣著你,媽就知道你還是懂事。那房子你別愁,媽看著別處也有好幾個地方蓋樓呢,位置雖然偏了一點,但是比麗景那裏的還大還便宜,划算得很……”
喬佳興沈默了一會,才說:“你別提這事了,我不要了。”
他拿著杯子離開之後,張芳又聽了一會匣子,困意再次襲來,她想著差不多該起來做飯了,眼皮卻不由自主地合上,一下子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她臥室的房門再一次被打開了,喬佳興走了進來,一隻手背在身後,輕聲叫:“媽?”
張芳的呼吸聲很平穩,沒有回答他。
喬佳興的渾身都在發抖,汗水從他的額角滲出來,又順著面頰滾落到了地上,他覺得自己好像要昏過去了,但實際上,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他一步步接近張芳,先是從她的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之後,裏面零零散散只有四百八十來塊錢。
即使在這種緊張的時刻,喬佳興還是不由為這點錢撇了撇嘴,他把錢塞到衣兜裏,凝視著母親的面孔,輕輕把一個裝有透明液體的小瓶子放在桌面上,帶著一次性橡膠手套的手取出了手術刀。
喬廣瀾急著離開醫院,就是為了去找喬佳興,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捕捉到了這些事情之間的聯繫。
之前知道喬佳興交了女朋友,花錢大手大腳,所以變著法地向父母和兄長要錢,本以為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然而現在看來,他的那個女朋友一定不簡單。
賣器官得到的錢不是一個小數目,要怎麼揮霍才能那麼快就捉襟見肘?這多半是一個騙局!
杜明舟的手機響了,他開著車,抽空看一眼螢幕:“是你要的信息。”
喬廣瀾拿起來,杜明舟又說:“鎖屏是寫個‘喬’字。”
喬廣瀾:“……”
他默默打開鎖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消息,長出了口氣。
杜明舟詢問地看了他一眼。
喬廣瀾道:“方苧苧剛回T市的時候,轉到了胡肖的班級,她們是初中同學。”
杜明舟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很快地說:“方濟河跟方苧苧只差四個月,我記得他們也是同班同學。”
他腦子轉的很快,喬廣瀾點了點頭,又補充道:“我媽曾經在他們的學校的宿舍樓裏當過樓長——就是專門負責管理宿管阿姨的人。”
所有的資訊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杜明舟也意識到了什麼,一言不發地猛踩油門,加快了車速。
喬佳興滿手都是鮮血,收回了手術刀,事情進行到這一步,他反而比之前冷靜了不少。
——這套房子,包括喬波和張芳,都在很久之前就上了保險,受益人寫的就是他的名字。張芳的床角上放著已經用了好幾年的插排,她平時充完電之後總是忘了拔掉充電器,自己曾經提醒過她的,這樣很容易失火,但她還是總記不住。
那麼……今天可能真的要失火了。
喬佳興冷靜地摘下自己的手套,卷住小巧的手術刀,一起衝進了馬桶裏,他把桌子上已經被裝滿的玻璃瓶小心翼翼揣進了外衣兜,從抽屜裏找出一盒老式火柴。
用鑰匙開門的聲音忽然響了。
媽的,就差一點!喬波不是今天晚上不回來的嗎?!
喬佳興迅速用被子蓋在張芳的身體上,關上臥室的門走出去,沒來得及回到自己的房間,喬波已經進來了。
喬佳興只好站在大廳裏,跟他打了個招呼:“爸。”
最近父子之間的關係有點緊張,互相很少說話,喬波見他還知道主動打招呼了,臉色好了一點,點了點頭:“在這裏傻站著幹什麼,你媽呢?”
喬佳興緊張的手心冒汗,拼命想想個主意出來,卻什麼都想不到,他只能回答喬波的問題:“媽、媽睡著了……你不是去大伯家住嗎?”
喬波道:“他們家有客人,沒我睡覺的地方,就回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道:“這屋子裏是什麼味?”
喬佳興餘光看到了放在客廳茶几上的水果刀,心臟劇烈跳動,額頭的青筋都幾乎爆出,心神不屬地說:“不知道。”
喬波也沒當回事,伸手去推自己臥室的門。
門吱呀呀開了,他剛才聞到的味道愈發濃鬱,心裏還沒來得及奇怪,就聽見兒子在身後叫了自己一聲,聲音淒厲:“爸!”
喬波回頭,一把水果刀當胸捅了過來!
在緊急時刻,震驚過度,頭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動作都是憑著本能,喬波飛快地向著旁邊閃去,那一刀擦著他的肋骨捅了過去,激起一蓬血花。
喬佳興這一刀既然捅了出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他拿著刀在父親身後追趕,喬波慌不擇路,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地衝進了自己的臥室裏,腦子裏還糊塗著,一邊跑一邊喊:“喬佳興你是不是瘋了!”
他被椅子腿絆了一跤,向前撲出去,手在半空胡亂抓著,忽然頭頂上有什麼東西蓋下來,緊接著鼻端就是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
原來剛才他不小心把床上的被子給拽下來了。這又救了喬波一命,因為喬佳興正好一刀砍在被子上。
兩個人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同時一頓,氣氛突然凝滯。喬波抬起頭,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妻子已經開膛破肚,床單上有大片大片的鮮血。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可怕的聯想讓他忘記了自己的危險和傷勢,不敢置信,又無法解釋,喬波猛地回頭瞪向喬佳興,聲音都已經變了調:“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喬佳興冷冷地說:“我殺的。”
他避開了喬波的目光,覺得又羞愧又痛快。
喬波原本並不是什麼聰明人,但前一陣長子那邊剛剛出了醫鬧的事,聽說是有人誣陷他偷器官賣,再加上張芳的死法又實在太少見……喬波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心裏突然一激靈,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目光落到喬佳興鼓鼓的衣兜上。
喬佳興下意識地一捂,片刻後反應過來,又坦然把手放開了。
剛才的遲疑、猶豫、驚恐都不見了,隨著那一刀的捅下,帶走的不僅僅是親人的生命,還有他的良知。
喬佳興依舊是那種冷冷的聲調:“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麼麻煩事都有爸媽和大哥在,只要我想要的,你們肯定會盡力給我,我好好學習就行,這不是你們說的嗎?既然如此,我需要錢,為什麼不給我?!是你們逼我的!”
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喬波後退一步,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他覺得面前站著的這個,似乎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魔鬼!
他竟然為了賣器官換錢,殺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老天啊!
但這些話確實是他們曾經說過的,自己種下的禍根,如今也只能自己承擔後果。
他的嘴裏發苦,心亂如麻,喬佳興卻已經收起了笑容,惡狠狠地說:“現在你就算要我收手,也已經來不及了!”
出事了!
喬廣瀾和杜明舟剛剛走到車前打算坐上去,喬廣瀾的表情忽然一變——當初他剛覺得喬佳興不對勁的時候,就在他的身上放過一張驅邪符,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到,驅邪符產生了感應,喬佳興身邊有濃重的陰氣!
杜明舟在旁邊剛剛打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想讓喬廣瀾先進去,整個人就被直接一推,身不由己的被塞進了車裏,緊接著車門“砰”地關上,喬廣瀾從另一邊坐上了駕駛座。
杜明舟哭笑不得:“你這個急性子,真是。”
喬廣瀾迅速系上安全帶,發動車子,語速也飛快:“我開車比你快!系好安全帶,走了。”
杜明舟剛剛準備好,車子已經向離弦的箭一樣狂飆了出去,一路上見縫插針,超車無數,引來身後一片罵聲,要不是看著是輛豪車,估計早有人撞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