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要對我撒謊
上京城這幾天,彷彿連空氣都凝成了一塊。
他們原以為百戰百勝的戰神顧君瑋,雖說最開始驚豔地以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和他們原以為受了重傷的林三郎聯手,把越州叛軍的主力引出了越州,再由林三郎出其不意地攻城,收復了第一座被佔領的城池,軍心大振。
可接下來幾日,他們卻只是徘徊在越州,再沒有前進分毫,佔據了豐州和新洲兩座城池的叛軍依然氣焰囂張!
而且,就在這危急的時刻,南吳皇帝還突發重病!
全國上下,無論是權貴之家,還是平頭百姓,一時人人自危,只無聲地哀嘆,南吳的明天,在哪?
就在又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蘇雲和葉昭又坐在院子裡,臉色卻是無比的怡然。
這回,白子義也在,他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給兩位夫人煮茶斟茶,淡然道:“都在等呢。”
蘇雲和葉昭對看了一眼,心裡瞭然。
不管是宮裡頭的王相,還是被牽絆在了越州的顧君瑋,都在等一個時刻。
而那個時刻,隨時會到。
“二十年前,先帝曾想廢掉如今的聖上,另立當時軍功赫赫民心所向的四殿下,也即是燕王為儲君,先帝如此做,便是顧忌越來越囂張無度的王家,以及聖上這雖然偶爾精明,更多時候卻是糊塗的性子。”
白子義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嘆道:“誰料北越突然進攻南吳,不僅滅掉了駐守西北的前任國公爺夫婦以及二十萬顧家軍,便連燕王殿下也在這場戰爭中,戰死沙場!”
他忽而苦笑,“老國公爺和將軍一直懷疑勾結北越的是王相,只是苦於一直沒有證據,六年前將軍請守邊疆,六年後回到上京,都是為了找尋王相勾結外敵的證據,只是現如今,似乎也不需要什麼證據了。”
蘇雲沉默半響,輕笑一聲,“只怕當今聖上,也不全然是無辜的。”
先前她便覺得奇怪,聖上對王相無論是方方面面都過於寬容了,如果二十年前勾結外賊的事情他也參了一手,也便不奇怪了。
白子義抬頭讚賞地看了蘇雲一眼,道:“成王敗寇,這種會影響到江山社稷的真相,便是找到確實的證據了,也要看坐在上頭的那個人承不承認,這次回到上京,別的不用查,單單是察覺到當今聖上與二十年前的事相關,便足以讓寧王和將軍心寒,只不知道,聖上當初參與了多少罷了。”
蘇雲嘴角一扯。
確實,這時候,證據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沒有一個可以主持正義的機構。
這時候,只能自己為自己主持正義。
“好了,便是如此,接下來就請兩位夫人準備一下吧。”白子義站了起來,望瞭望遠方,長嘆一口氣,“現如今,要安全把大傢伙從上京送到西北,估計要兵分兩路了。”
說著,轉頭朝蘇雲和葉昭笑笑,“將軍現在正在為我們拖延時間,到了西北,自會有人迎接我們。”
西北,那個荒涼的地方,卻有著最淳樸的百姓,最堅固的軍隊。
這樣一想,那個地方卻是比如今的上京城,要可愛多了。
蘇雲忽地轉眸看了看葉昭,“阿昭,害怕麼?”
葉昭忍不住笑了,“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能尋到一片可以自由呼吸,自由生活的天地。
逃離這牢籠一般的上京,她怕什麼?
蘇雲微微一笑,眼眸中卻悄然閃過一抹凜然。
當晚,銘兒睡去後,她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小娃娃那天真無邪的睡顏一會兒,便喚來了蘇娘。
蘇娘頗為忐忑不安地看著自家神情嚴肅的夫人,忽地,聽到她平靜道:“顧君瑋臨走前,曾經與你說了什麼?”
蘇娘差點驚得要跳起來。
“夫人,你在說什麼傻話,郎君……郎君什麼都沒與老奴說。”
蘇雲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忽地卻嚴肅了表情,道:“蘇娘,別對我撒謊,你知道這沒用!方才你回答我的問題前,臉上露出的是驚訝的表情,而且你說話的音量和語調都拔高了,這都是你在撒謊的證據,摸一摸你的心跳,可是加快了?”
便是顧君瑋很多事沒與她說,她也能猜到,那關忘天派了馮七過來,十有**目標是她。
加上現如今顧君瑋出征在外,她和銘兒作為家眷,定是被宮裡的人重重看守了起來。
此次出逃,危險重重,便是顧君瑋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
這時候,他必然會有其他的舉措,例如,為她和銘兒找替身做障眼法。
而要騙過敵人,這個替身身旁,必然要有可以混淆他們的東西。
畫屏是個藏不住話的小丫頭,蘇娘卻不同,然而再沉穩的人,在懷揣了一個大秘密後,行為處事間必然會有所不同。
蘇娘這幾天,做事便頻頻出錯,例如倒茶時碰掉茶杯,做刺繡時刺傷手指,這些看似意外的錯誤,發生在蘇娘這個做事穩重的老人身上,卻是很耐人尋味了。
蘇雲皺眉看了蘇娘一眼,“顧君瑋可是要你做餌,引開暗中敵人的注意?”
蘇娘震驚地看著她,忽地老淚縱橫,整個人伏在了榻上,給蘇雲深深行了個禮,道:“夫人,為了你跟小郎君,老奴願意奉出性命!”
蘇雲揉了揉眉心,雖然早有所料,她還是有些心累。
她不奢望在戰爭中沒有人死亡,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犧牲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何況這個人,是自她來到這裡後,便一直陪在她身邊,如同親人般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果斷地站了起來,道:“去把青萊叫過來罷。”
青萊接到蘇雲的傳召,立刻趕了過來,看到在一旁老淚縱橫的蘇娘,他心頭一突,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對蘇雲行了個禮,道:“夫人,請問有什麼吩咐。”
蘇雲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看得青萊背上冷汗都出來了,隨即,他聽到女子輕笑一聲,嗓音淡然道:“你家郎君都吩咐了你什麼,不想我帶著家銘跑了讓你家郎君一輩子找不到,就都說出來罷!”
青萊頓時震驚地抬頭看向蘇雲,“夫人!”
蘇雲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麼,不相信?覺得我一個女子帶著個小娃娃無法在這亂世中生存?你該是知道我對於耶律齊的意義,若是我去投靠他,答應為他治病,他怕是很願意為我和銘兒提供一個安身之處罷!”
心疼顧君瑋,不代表能無條件接受他為她安排的一切。
若是她繼續這樣裝聾作啞下去,這必然會成為日後,他們夫妻間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
青萊頓時嚇得都要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