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崔氏出手
崔氏那邊來傳話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侍婢,長相清秀可人,穿著一身鵝黃色齊胸印花襦裙,神情很是高傲,見到蘇雲出來,也只是淡淡地叫了她一聲,連個正兒八經的禮也沒行,便轉身徑直往前走。
那模樣真是非常不把蘇雲看在眼裡了。
跟著蘇雲的畫屏頓時臉色一變,冷笑一聲,道:“好大的膽子,見到我們少夫人也不知道行禮,可是沒把我們少夫人放在眼裡?”
那侍婢的動作微微一僵,轉過身看著站在原地,一點要跟上她的意思也沒有的主僕,臉色陣青陣白的,咬了咬唇,竟十分委屈地道:“你!你這是什麼語氣?我可是夫人的貼身侍婢!”
畫屏本就是個小辣椒性子,聞言天生的好勝心被激發出來了,見身邊的少夫人也沒有攔著她的意思,當下冷笑著道:“姐姐這話可說岔了,我自然知曉你是夫人派來的,因此剛才我可有半點怠慢你的地方?可是這會兒卻是你對我家少夫人無禮,這件事你即便鬧到夫人面前去,我們也是佔理的!”
心裡同時惡狠狠地想著:哼!就沖顧大郎君如今對我家娘子的態度,真把這件事鬧起來,倒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畫屏覺得自己在顧家的背脊,從來沒有這麼挺過!
蘇雲自然是不曉得身旁那個小丫頭在想些什麼的,她沒有阻止她,是因為接下來若是一場硬戰,自己的態度還是要先擺出來,可不能任人欺負了去。
而且聽著畫屏的話,蘇雲有點驚喜,以往只知道這小丫頭性子活潑愛鬧,卻沒想到她如此伶俐,這反擊回去的話邏輯清晰,條理分明,讓人無法挑出一絲錯處。
那侍婢聽了,臉色頓時煞白,咬唇委屈地瞪了瞪畫屏,然而畫屏此時背脊挺著呢,絲毫不肯示弱地反瞪了回去,那侍婢臉色更白了,這樣僵持了半響,她終是敗下陣來,給蘇雲正正經經地行了個禮。
“飄雪給少夫人請安。”
只是行禮時,一張清秀的小臉上滿是委屈和不甘不願的神色,倒像是她們主僕欺負人了。
蘇雲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前面帶路吧。”
面對這種欺軟怕硬的人,就得用絕對的氣勢碾壓她,若是想用和風細雨感化她,只會更助長她囂張的氣焰。
很多時候,給臉不要臉,說的就是這種人。
畫屏難得在顧府感受到這般大獲全勝的滋味,一張小臉頓時得意洋洋起來,走路的步子也很是輕快,蘇雲相信,若現在不是有外人在,這丫頭就要蹦起來了,忍不住好笑地揚揚嘴角。
幾人一路無話地走到了崔氏所在的院子,崔氏的院子比她的院子大上許多,還有一個專門用來議事的正廳。
那自稱飄雪的侍婢一路引著她們走進了正廳,拐過一個精美華貴的紫檀邊座嵌玉石花卉寶座屏風,蘇雲便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崔氏,一身青色翟衣華服,妝容精緻,坐姿端莊,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大氣雍容,見她進來,一雙與顧君瑋有七八分相似的鳳眸便淡淡地看向她,帶著一股壓迫人心的氣勢。
不待蘇雲走到她面前行禮,崔氏便淡淡掃了跟著蘇雲的兩個侍婢一眼,道:“你們先退下。”
飄雪立刻福身道了聲“是”,走了出去,畫屏卻是一臉不安地看了看蘇雲,接收到蘇雲投過來的眼神,才不情不願地福了福身子,也走了出去。
看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面,蘇雲才慢慢走到崔氏面前,行了個禮道:“兒媳給母親請安。”
然而,她這話說完,崔氏卻沒有任何回應,低著頭的蘇雲只聞她緩緩拿起幾上的茶杯,輕輕用茶蓋撇了撇茶水表面的浮沫,啜飲了一口。
彷彿她身前沒有蘇雲這個人一般。
蘇雲微微皺眉,在心裡輕呵一聲,很顯然,崔氏在特意營造一種讓她心慌不安的氛圍,再簡單一點說,她在對她施壓。
沉默有時候比直接的語言更有力量,它會讓對方產生一種摸不著頭緒的感覺,進而胡思亂想,產生不安,對於做了虧心事的人來說,尤其湊效。
FBI在審訊嫌疑犯時,便經常會用適時的沉默來給對方施壓,他們把它稱之為“沉默施壓術”。
然而,崔氏這樣的行為也說明了,她希望從她身上獲得什麼,或是某些事情的真相,或是對她的順從,這才想在進入正題之前,先攻破她的心防。
蘇雲心裡有了譜,也便不把她這種施壓放在心上,等了一會兒,見崔氏依然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便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道母親今日喚兒媳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兒媳?”
要在談話中掌握主動權,便絕對不能跟著對方的節奏走,在這種狀態下,最好的方法莫過於主動打破沉默,拋出問題,掌握話題走向。
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崔氏希望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果然,她這個問題一拋出來,崔氏也不能再晾著她,蘇雲等了幾息,便聽到崔氏淡淡道:“坐下說話吧。”
蘇雲福了福身,道了聲“是”,便走到崔氏右下首的坐席上坐下。
心裡卻是忍不住感嘆,崔氏確實不是一般人,性格十分冷靜沉穩,她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顯然是不願意讓她掌握話題的走向,這也是她控制慾強的表現。
與這樣的人耍心眼,得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崔氏看著神態自然地坐到了她右下首的女子,心裡也是大感意外,看著她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複雜。
她先前便感覺到,鄭雲歌變了,現在這種感覺更是無比強烈,要是以往的鄭雲歌,就她先頭沉默不語的樣子,便足以嚇得她說不出話來。
而現在的鄭雲歌,不但不見絲毫驚慌失措,還主動開口試探,這是崔氏完全沒預料到的。
畢竟再怎麼覺得鄭雲歌與以前不一樣,也不過是這半個月的事情,而真正像現在這般好好觀察她也是第一回,是以一開始,崔氏其實不自覺地用上了以往對付鄭雲歌的方法。
便是因為這樣,君瑋才會對她有所不同麼?崔氏想起前幾天聽到的事,眼神微凜。
一向不愛與人親近的君瑋,竟然抱著鄭雲歌,一路把她從正門送回了房間!
如果說之前聽到那女人竟然跟著家銘去晨訓,也只是有點坐立不安,聽到這個消息,崔氏便徹底坐不住了,不管君瑋多麼不讓她操心,在外立下了多大的功勞,在感情一事上到底還年輕,若是鄭雲歌這女人有心蠱惑他,難保君瑋不會暈了頭,忘記了先前在這女人身上吃的虧,以及那女人與人私通這件事!
她早便有了把鄭雲歌趕出顧府,重新為兒子選一門美好姻緣的想法,此時更是無法忍受出現任何差池,即便君瑋先前跟她說過,鄭雲歌這件事他會自己解決,讓她不要插手,在她的百般追問下,還允諾了會在半年內解決,她此時也不怎麼相信自己的兒子了。
是她糊塗了,鄭雲歌這種麻煩,早一日解決,便少一日變數!
崔氏的眼裡閃過一絲冷然,端起茶水稍稍抿了一口,開口道:“三天後,你便收拾收拾,到上京郊外的水月庵禮佛淨身吧,我已派人與水月庵的惠音師太打過招呼,到時她會安排你在庵裡的一應生活起居。”
聲音雖極淡然,卻分明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