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八皇子府，書房內，端木軒讓人守著門口，又安慰了一番醒來後狂怒暴躁的十皇子，才開始說正事，“你們應該都知道，父皇一直在找一個人。”

　兩人眉頭一皺，隨後問道：“八哥，你有消息了？”

　“恩，”端木軒點頭，“就在柳家村子裡。”

　然後他又將柳家村的事情仔細地說了一遍，“一個村子一下子出十個舉人，這恐怕在大夏都聞所未聞，今天動手那人武功之高，恐怕你們心裡也明白，那樣的高人都在柳家村當下人，這說明什麼？”

　“下人？”九皇子聽了這話一張臉是又靑又白，所以說，他是被一個下人打臉打屁股。

　“難道就這麼算了？”十皇子他們不是不知道大事為重，不過，想想，他堂堂一個皇子竟然被一個小丫頭一棍子給敲暈，怎麼都覺得憋屈，要知道他在所有的皇子中，除了大哥之外，武功是最好的。

　“再等等吧，只要我們將父皇找的人掌握在手中，你們想要出氣，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端木軒笑著說道：“你們真以為我今天的目的是去拉攏他們的嗎？”

　“八哥，你有把握？”兩人眼睛一亮，九皇子開口問道。

　“那八哥去做什麼？”十皇子是一臉的疑惑。

　端木軒抬起眼皮，看著他們，“十個舉人而已，還是沒有任何背景的舉人，他們還不值得，”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你們不明白柳家村的那一群人，只要他們認為是對的，就會認死理。”

　九皇子皺眉，“所以，八哥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會拒絕？”

　端木軒點頭，“你們仔細想想，他們住的地方是誰的，還有，那人是誰，不光我知道，父皇也知道，所以父皇他自然也很關注柳家村的人和事，我在柳家村待了一陣子的事情定然瞞不過父皇，若是今日我沒有任何行動，恐怕父皇會更加的懷疑。”

　說到這裡，笑容中帶著些苦澀，如果是換成太子的話，父皇恐怕會樂見其成的。

　九皇子突然陰險地一笑，“所以，八哥與那群不識好歹的人鬧翻，是想告訴父皇，你就算發現了柳家村的不同尋常，也並沒有在意，更不用說知道那人是誰？”

　“正如九弟所想，”端木軒再次點頭，“有舍才有得。”這是他多年鬥爭的經驗所得，他並不像有些人那麼幸運，從懂事的時候起他就明白，若是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他的頭上，那一定是陷阱，他能做的，只是在夾縫中算計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

　“可八哥，那人既然是柳家村的，你這樣會不會適得其反。”九皇子開口問道。

　端木軒搖頭，“她雖然沒表現出來，可我知道，她對親人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對柳家村就更加不用提了。”

　十皇子聽得一頭霧水，看著高興的八哥和九哥有些不滿地說道：“你們說的那些我聽不太明白，可八哥，我和九哥今日受到的屈辱呢？”

　“這是我沒有料到的，那群人就是一群瘋子。”端木軒笑著說道：“委屈你們了，我給你們賠罪。”

　十皇子倒不是真的有氣，一聽對方這麼說，連忙搖頭，“八哥，以後別忘了讓我們出氣就行。”

　諾大的京城秘密自然是不少的，可在一部分有心人眼裡，許多事情他們想要知道的話，就不會成為秘密。

　皇宮內，皇帝接到密報，冷笑一聲，便再也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老八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個意外，出生這樣低賤的人都有了不該有的心思，以為他偶爾給一個甜棗就真會將這個位置給他嗎？真是痴心妄想。

　“老九和老十被打了？”正在射箭的大皇子停止了動作，幸災樂禍地說道：“還是被鄉下來的土包子給打臉了，哼，皇家的臉面都被他們丟光了。”

　太子宮中，太子挑眉，看著坐在一邊冰冷的四弟，無所謂地說道：“鬧吧，鬧得越凶越好，你還有事情嗎？沒事的話我們去皇祖母宮裡坐坐。”

　“是，太子。”四皇子恭敬地開口。

　鄉試榜單的事情，既然有人心有懷疑，自然很快就有人去查探，結果，當他們知道那十個像兄弟一般的名字竟然是毫無背景，來自一個想旮旯的村子裡，難怪沒人聽說過他們的名號，想要藉機鬧事的人偃旗息鼓了，畢竟這樣出身的人即使說他們徇私舞弊，估計也沒有人會相信的。

　柳家村的人卻沒有想那麼多，第二天城門一開，他們就出了京城，原本喜悅的心情因為八皇子的那麼一鬧，所有人的心裡都有了幾分沉重。

　一行人原本沒有打算在衛縣停留的，而是直接回村，不過，在路上被木陽給攔住了，揮手讓不相干的人離開，“恭喜啊，你們的成績不錯，沒丟我的人，沒出什麼事情吧？”

　“讓恩公費心了，一切都好。”柳青才恭敬地說道。

　“喲，這去一趟京城，還學會說謊了，能耐了啊。”木陽笑著說道，語氣裡卻沒有責備的意思，“你們幾個好好準備明年的春闈吧，八皇子那三個兄弟你們別擔心，有我爹在，他們不敢將你們怎麼樣的。”

　眾人吃驚地看著木陽，他們雖然見識少，可也知道縣令和皇子的差別，當然，他們也想過木縣令的身份和他的氣質不僅僅是個縣令那麼簡單，可從沒覺得他能和皇子相比的。

　“怎麼？不相信我說的話，”木陽挑眉，“他們若真是要對你們怎麼樣的話，就算有常笑在，暗地裡要弄死你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們以為他們真稀罕你們十個小小的舉人？”

　柳家村的人一聽，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昨天那打鬥，竟然是九皇子親自動得手，看看恩公還有木縣令，想要做什麼事情，那次不是一句話，就有下人去搞定的。

　“他們怕我爹呢！所以啊，你們就將心放在肚子裡好了。”木陽說完就打馬離開。

　眾人回過神來，心裡對恩公是越發的感激了，他們知道，他特意跑這一趟，就是為了讓他們安心。

　“既然恩公這麼說，我們倒是真可以放心了。”柳青雲笑著說道，恩公完全沒有必要騙他們，至於木縣令他們是什麼身份，對方不說，他們自然也不會去多問。

　“那這樣的話，京城裡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告訴村子裡的人了，免得他們跟著擔心。”柳青才想了想說道。

　一行人點頭，其實昨天晚上他們就想通了，事已至此，擔心也沒有用，總不能因為這些擔心，就不讓孩子繼續參加科舉了吧。

　就算是想通了，但不得不說，木陽的話還是讓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們一回村，聽到鄉試的結果，整個村子都炸開了。

　上了年紀的好些老人都是熱淚盈眶，決定在第一時間開祠堂，將這一好事告訴給柳家的列祖列宗，接下來，就如柳元吉他們想像的那般，是連續三天火熱的慶祝。

　他們除了收下木縣令所送來的禮物之外，其他來祝賀的外人，都在第一天吃過席之後，柳家村人委婉地表示，接下倆是他們自己村熱鬧，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不再歡迎外人。

　整個柳家村，最高興的就是柳全貴一家人，五個舉人啊，這在以前他們壓根就不敢想像，如今都變成了現實，開過祠堂之後，柳大山就帶著一大家子人去給祖輩上墳，絮絮叨叨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這個好消息。

　等到柳家村的熱鬧漸漸過去之後，柳家的門檻迎來了一批又一批的親戚，兩個姑姑自然是第一時間登門的，喜笑顏開地恭喜著，她們本身就被柳葉氏教得很好，沒嫁人之前名聲就很好。

　柳全貴給兩個女兒挑選的人家都是老實忠厚的，再加上她們自個兒爭氣，在婆家的生活也是美滿的，這從她們每日回來時，眼裡帶著滿足的笑意就能看得出來。

　但並不是所有的親戚都像兩個姑姑這麼受歡迎，比如現在，柳青青無語地看著面前這一群人，七八歲的孩子到被人家做客還一副邋遢樣，鼻涕亂抹。

　不分男人女人，無論大大小小，就像八輩子沒有吃過零嘴一般，一手拿著糕點往嘴裡塞，另一手還不忘嗑瓜子，原本乾乾淨淨的堂屋，在他們進來之後，眨眼睛似乎就變成養雞場一般，吵雜髒亂，她甚至一不小心，就看見那個他該叫大舅的男人，竟然將鞋底不知道是踩到什麼髒東西，黑黑的一坨，直接刮在椅子腿上。

　好想吐，乾淨撇開眼，免得自個兒忍不住。

　“女兒啊，你真是好福氣啊，三個兒子都這麼有出息，”終於，蘇家老太太發現了柳家人臉色不對勁，吞下一口點心後，笑著說道。

　“娘，你就說你有什麼事情吧？”蘇氏安耐住凸凸直跳的青筋，溫柔的笑在此時維持不住了，冷著臉問道。

　“大花，小花，黃花，”蘇家老太太笑著叫道，緊接著就有三個女孩站出來，“你看我這三個孫女怎麼樣？配你們家三個兒子剛剛好，還親上加親。”

　名字柳青青已經不想吐槽了，在看看這站出來的三個姑娘，她真心想說，外婆，這真是你們家的孫女，不是城外破廟裡的乞丐，再回頭看著她家白白淨淨，面容俊秀的三個兄弟，這樣真配在一起，她是寧願戳瞎眼睛，也不會多看一眼的。

　蘇氏看著自己親娘，冷笑地說道：“娘，你要是沒睡醒呢，你趕緊回家睡覺吧，別在這裡做美夢了。”不是她不孝順，而是在多年以前，她就被這一大家子人傷透了心。

　在蘇氏的一生中，最值得慶幸的就是嫁給了柳元吉，有這麼幾個出色的兒女，可見這個家在蘇氏心裡有多重要的地位，所以，誰要敢破壞，她就跟誰拚命，哪怕是親娘也不例外。

　“奶奶，我不要嫁給表哥他們，”其中叫大花的女孩突然開口說道，一雙眼睛十分嫌棄地在柳青樺三兄弟身上打轉，隨後停留在柳青青身上。

　因為自家親娘的關係，柳青青一直忍著，可如今看來，對方的眼神很是不善啊。

　“柳青青，你就是個啞巴，憑什麼霸佔著青雲哥哥，”小姑娘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告訴你，青雲哥哥是我的，你不准跟我搶。”

　這大花小姑娘的一番話，將柳家人都驚呆了，楊氏覺得她已經更彪悍的了，沒想到還有更加厲害的，這柳青雲已經和他們家青青定親了，這還有人敢在他們柳家的地盤上這麼明目張膽地搶人，最關鍵的是，這三弟妹的娘家人還一個個一臉贊同的模樣，楊氏覺得她都有些被氣笑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蘇氏沒娘都不回娘家，只讓人隨意捎了點禮過去。

　“當家的，送客。”蘇氏冷著臉說道。

　雖然蘇氏的娘家人不著調，畢竟蘇氏在柳家的所作所為上上下下都沒有人不滿意的，所以，柳家人才會願意給蘇氏這個面子，忍著對方的無禮，如今蘇氏自個兒都說話了，柳家人自然不會再忍著。

　楊氏更是眼疾手快地第一時間將大花姑娘拎了出去，扔到門外，得意地揚眉，撒野，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蘇氏的是三個兄弟想動手，只是看著這一屋子的男丁，沒那膽子，只得跟掃地出門的其他女人一般，嘴裡髒話連篇的罵罵咧咧。

　柳家人不想吵嘴仗，女人這邊有楊氏在，她一人就足以對付所有的女人，男人這邊不像女人鬧得動靜那麼大，但柳元宵四個兄弟在對方罵人的時候，下手可一點勁都沒省。

　蘇家人本來以為在柳家院門口鬧起來，最終沒臉的是他們，只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柳家村的人圍上來，並不是看笑話的，反而是幫著柳家人一起將這一群人往外趕。

　他們應付不了，無法，他們只得灰溜溜地離開。

　蘇氏歉意地看著柳全貴和柳葉氏，正要說話，卻被柳葉氏搶先了，想著今天這一出，她都覺得有些好笑，“行了，都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最清楚不過的了，還是趕緊將這屋子收拾乾淨才是正事。”

　蘇氏點頭。

　柳青青兄妹幾個倒是有些擔心她，不過，看著她眼裡並無傷心的神色，也就放下心來。

　蘇家人的到來，對於柳家人來說也就是一場鬧劇，至於他們異想天開的想法，他們出來笑，倒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柳家接下來很忙，長孫娶親也算是一件大事，楊氏這些日子走路都帶風，臉上的笑容從來都沒有消退過。

　這是家裡第一次娶親，柳青青從頭看到尾，就一個字，熱鬧，對於這個新媳婦，大家感覺都不錯，而柳青松，成親之後，彷彿整個人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一般，越來越有柳元宵的風範。

　多了一個嫂子，對柳青青來說，除了多一個人疼愛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她不知道的是，在新婚之夜，柳青松就特意叮囑過他的新媳婦，要好好地對家裡人，特別是青青。

　剛到臘月，就是青柏哥娶親，而在這之前接連幾天，一直對苗氏不聞不問的柳葉氏突然把她帶在身邊，目的就只有一個，不要哭喪著臉，要笑。

　苗氏也知道婆婆是為了她好，畢竟她的長子成親，若是她還不笑得喜悅一點，外人會說閒話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要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這些年對於苗氏來說，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喜事似乎都是另外三房的，完全沒有他們二房什麼事情，再加上相公的冷落，兒子的疏離，女兒時不時地刺傷一句，要她真心地笑出來還真是不容易。

　於是，柳葉氏再次看著苗氏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時，怒了，“苗氏，你是不是故意的，過兩天青柏就要成親了，你對著鏡子照照，要是成親當日，你擺出這副發喪的面孔，你讓別人怎麼想，讓你剛進門的兒媳婦怎麼想，我當初可有這麼對過你。”

　被柳葉氏這麼以後，苗氏習慣性地開始掉眼淚。

　柳葉氏的眉頭皺得更緊，“怎麼，我還說不得你了，如今還委屈上了，你摸著自個兒的良心問問你自個兒，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苗氏哭著搖頭，許多事情她心裡是明白的，可就是控制不了，她知道柳葉氏已經算是個好婆婆了，柳家村也不是沒有打罵兒媳的婆婆。

　“娘，你能不能先將你的眼淚收起來在說話。”看著這樣的苗氏，柳青柏有些煩躁地說道。

　苗氏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可那淚珠子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怎麼也止不住。

　柳家人紛紛皺眉，不由得想到，成親當日，所有人都喜笑顏開，穿著喜慶衣服的新人拜高堂的時候，苗氏坐在那裡像現在這般直掉眼淚，那給新媳婦送親的人沒話說才怪。

　“老二媳婦，你若是笑不出來的話，那天就稱病吧。”柳全貴開口說道，雖然這樣也很失禮，但總歸要好一些。

　“爹，”苗氏不可置信地看著柳全貴，這下眼淚倒是止住了，“我是青柏她娘。”

　“你還知道你是他娘，我倒是想問問你，青柏喜服是誰縫製的，青柏的新房有花過心思嗎？”柳葉氏一想到這些就氣得不行，“現在知道是他娘了，我看你恐怕連成親當日，村子裡哪些媳婦來我們家廚房幫忙你都不知道。”

　這些苗氏確實是不知道，喜服是荷花縫製的，新房是楊氏三個妯娌用心佈置的。

　“我，”苗氏有開始掉眼淚。

　“行了，就按爹所說的辦，”柳元和一口定音，“娘，大嫂，三弟妹，四弟妹，青柏成親當日，還麻煩你們多多照看著。”

　“放心吧。”柳葉氏點頭，其他三人自然是沒有意見的，至於苗氏，眾人再一次決定忽視她了。

　對於這件事情，柳青青沒有插嘴，她承認親人之間也是有親疏遠近的，但在這些親人中，她和誰都可以說上兩句，唯獨這個二伯娘，是她時時刻刻都想要躲避的。

　這一天晚上，據說苗氏哭暈了過去，但是，讓柳青青不明白的是，這二伯娘晚上還吃了兩碗乾飯呢，能哭暈過去應該很是傷心才對，難不成是化悲憤為食慾。

　柳青柏成親這一天，“娘，你能不能不哭了，大哥成親的大喜日子，你這個樣子，讓大哥看見了得多難受啊。”柳荷花皺著眉頭安慰道。

　“你們也知道是你大哥成親的日子，那你們在這裡守著我做什麼，是怕我出去搗亂嗎？”苗氏哭著說道：“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兒子，成親的日子竟然不讓我參與，他們這是要逼死我。”

　“那你就去死吧。”柳梅花冷笑地說道：“說不定你選擇在今天去死，我們全家人都會將你銘記在心的。”

　“你，你。”苗氏食指顫抖地指著柳梅花，被她這話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再看到對方眼裡的輕蔑時，終究沒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

　只是她的動作被柳梅花輕鬆地躲過，“就知道你沒那膽子去死。”

　看著被氣得快要翻白眼的苗氏，柳荷花眉頭皺得更緊，“好了，梅花，你不要再說了。”

　柳梅花撇嘴，其實她也不想和苗氏廢話了，之前浪費了那麼多的口水，好說歹說，她就不信對方心裡不明白，可瞧瞧她把日子過得，整天除了哭就是哭，還能不能再有點別的了，反正她是盡力了，若這個家真的就此散了的話，她是再也沒有別的法子挽回了。

　“成，姐，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柳梅花回頭，再次看向苗氏，“奶奶讓我們姐妹看著你，你要哭也小聲點哭，不要想惹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大家都難做。”

　苗氏看著這個無情的女兒，想著外面的喜慶熱鬧，更覺得她無比淒涼。

　柳家院子確實是很熱鬧，至於拜堂的時候，苗氏沒有出現，柳家村的人依舊笑著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讓那些愣神的送親人不好再大驚小怪。

　第二天，新媳婦敬茶的時候，苗氏果然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就連茶碗都端不穩，她這一番作態，讓柳家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估計是來之前柳青柏就跟新媳婦說過了，所以，這新媳婦臉上倒是沒有什麼委屈的神色，老實地跪在地上等著。

　也正是因為苗氏整的這一出，讓柳元和下定決心要分家。

　而二房，在新媳婦回門之後，家裡的事情柳元和就讓大兒子跟新媳婦說，讓她盡快熟悉，以後二房的家務事就由她做主。

　那新媳婦原本是有些惶恐的，不過，在柳青柏的安撫以及對家裡情況的瞭解下，點頭開始接受這些事情。

　苗氏本來就是不管事的，這下多了個勤快的新媳婦，整日裡除了吃飯之外，基本上都在房間裡待著，時間一久除了柳梅花姐妹兩人之外，沒人知道她在幹什麼想什麼。

　不過，無論怎麼樣，這一年對於柳家人來說都是一個喜慶的年份，風調雨順，田地裡的收成依舊很好，家裡出了四個舉人，雲氏又生了一個兒子，家裡多了兩個新人，青青也定親了。

　過年的時候，柳全貴笑呵呵地細數著這一年的好事情，隨後說道：“青松，青柏，你們兩個要多多努力，爭取明年讓我當太爺爺。”

　“是，爺爺。”兄弟倆個紅著臉說道，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青瑜和青衫你們也別笑，明年你們成親之後也得努力。”柳元宵笑著說道：“那我豈不是要當爺爺了。”

　“大哥，你這才反應過來啊。”或許心裡有了決定，柳元和笑得一臉憨厚地說道。

　“恭喜二弟。”柳元宵打趣。

　“同喜，同喜。”柳元和同樣回道。

　“得，四弟，大哥和二哥這明顯是在像我們炫耀呢？”柳元吉在一邊酸溜溜地說道。

　“是呢！”柳元豐點頭，“大哥，二哥，你們也太不厚道了。”

　而這一次的過年，也讓兩個新媳婦清楚地看明白柳青青的不同，隨著柳家村日子越來越好，柳青青所收到的壓歲錢那是蹭蹭往上漲，之前還是五兩，十兩的，現在每年僅僅過年就至少有一百兩的收入。

　柳青青看著裝私房錢的木盒子，裡面已經沒有了銅板，大部分都是銀角子，還有兩錠鏡子，幾張銀票，這都是她之前去錢莊換的。

　抱著錢盒子，有時候柳青青就在想，她這輩子是不是什麼都不用做，也能夠衣食無憂了。

　京城這一邊，木縣令一家三口回去過年，在第一時間就聽到了京城裡的流言。

　什麼八皇子的臥室突然著火，將他的頭髮燒了個一乾二淨，幸好八皇子福大命大，除了頭髮之外，其他地方都完好無損。

　什麼九皇子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掉進了自家院子裡井裡，感染風寒，至今還臥病在床，依舊沒有痊癒。

　更離譜的是十皇子，青天白日的，許多皇子大臣都在場，皇宮內大理石鋪地，再沒有比這更平整的地了吧，偏偏這位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倒，直接將右腿給摔斷了。

　這三位皇子意味著什麼，好些人心裡都清楚得很，有人在想，是不是其他皇子暗地裡動的手，八皇子這邊的人也有如此想的，只是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有破解對方是如何下手的。

　“嘿嘿，”木陽一聽這些流言，回京的鬱悶都消失得一乾二淨，笑得那一個叫通體舒暢。

　他身邊的小廝再明白不過了，在這些年裡，他們家少爺又驗證了好幾次，捏了青青姑娘的臉，無一例外，第二天拇指和食指都會長肉疙瘩，並且一次比一次大，到如今他已經不敢再讓他們家少爺去試了。

　雖然一天就會消退，可兩個手指上長出比小籠包還大的肉疙瘩，看著也挺嚇人的。

　“收斂點，”木縣令瞥了一眼木陽，笑著說道。

　木陽翻白眼，心說，你自個兒笑得貌似比我還過分吧。

　這些事情柳青青一點都不知道，她清楚她的氣運很好，但從未想過凡是和她作對的都會有報應，此時的她正驚訝地看著柳元和。

　堂屋內撥得亮堂的油燈時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柳青青靠在他爹身上，看著跪在地上的二伯，聽著他一字一句說著的話，心裡莫名的難受。

　此時堂屋內，女的之後柳葉氏和柳青青，柳家的男丁倒是都在，他們一個個都沒有想到，柳元和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柳葉氏聽得紅了眼眶，“老二，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一家子人，哪裡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然而，柳元和經過深思熟慮後所說出來的話，他們誰也反駁不了，三十多歲的男人，確實該有自己的主見，“老二，你想清楚了？”

　“爹，我想得很清楚，”柳元和堅定地點頭，“我知道爹，娘，大哥，三弟還有四弟都對我很好，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不能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一切，再說，即使是分了家，我相信親人還是親人，不會因為分了家就有所改變的。”

　柳元宵兄弟三人都想勸的，可一想老二（二哥）說得也沒錯，就是因為他們從小到大都太照顧著他，才養成了他現在的性子，如今他自己想要往好的一方面改變，他們也沒有道理不支持的。

　“老二，你要想清楚，我是不會分家的，老三和老四現在也不會想這件事情的。”柳元宵說到這裡，看著另外兩個弟弟，見他們點頭，接著說道：“也就是說，你若堅持的話，家裡的四個兄弟就你一個人分出去，你有心裡準備嗎？”

　“有的，大哥。”柳元和想這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明白，他這麼做村子裡的人可能會說閒話。

　柳全貴看出柳元和心中所想，“那些你不用擔心，我會跟村長解釋的，只是，老二，分家不是過家家，你確定你能堅持下去？”

　柳元和感激地看著柳全貴，用力地點頭。

　柳全貴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老二，這樣吧，先試著過兩個月，我會分給你們二房夠兩個月吃的糧食，廚房想輪著用，至於田地，青青的那兩畝不屬於分家範疇，所以，青柏和青衫就不要管了，我分給你們另外十畝田地。”

　說到這裡，看向柳元宵兄弟四個，“你們沒有意見吧？”

　兄弟四人搖頭，他們爹做事一向公平，若是四兄弟分家的話，也應該是如此的。

　“屋後面的小荒山和養雞場雖然都是青青的，但養雞場你們二房也出了力的，每個月賣雞蛋的錢分你們兩成，吃的話按一人一天一個算。”

　其他人點頭，但所有人心裡都不好過，明明是一家人，如今卻要算得這麼清楚，特別是堅持分家的柳元和，深吸一口氣，才緩解了想哭的衝動。

　“至於村子裡分下來和我們自家所產的瓜果，到時候賺的銀錢你們拿兩成半，當然，拿這些東西，該幹活的時候就不能偷懶。”

　柳元和搖頭，“爹，我們拿兩成就行，你和娘得留一份。”

　柳全貴瞪眼，“我的話還沒說完呢，這些年，家裡賺了不少銀子，除去青青的之外，這兩個月我先給你二十兩，剩下的，等你真的能過完這兩個月，真正分家的時候，我再給你。”

　“爹，”柳元和的聲音有著哭意，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靠著青青，靠著家裡人，就他們父子三個，哪裡能賺這麼多的銀子。

　“你不是想要自立嗎，就不要做出這副模樣，別以為這二十兩很多，你們家青槐還在縣學讀書呢。”柳全貴開口說道：“至於家裡其他的，等到你真能適應這兩個月後，我們再細分，到了那個時候，你還得給我和你娘每個月定數的孝敬銀，每年多少身衣服什麼的。”

　柳元和點頭，“這是應該的。”

　“我們也不會多要你的，村子裡怎麼來的我們也就怎麼來。”柳全貴站起身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老二啊，既然你有這個決心，我就希望你能夠像個男人一樣，真正地將你們那個家撐起來，那樣，我才會覺得你提出分家這個決定是沒有錯的，明白嗎？”

　“恩，”柳元和很是用力地點頭。

　“你們有沒有什麼想說的？”柳全貴對著柳元宵三兄弟問道，見他們搖頭，接著說道：“老大還有老三，老四，告訴你們媳婦，從明天起不用準備二房的飯菜，家務事什麼的也不要插手二房的，特別是你們三個，在這兩個月裡，老二家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就是解決不了，來找你們，你們也不要幫忙，至於大事嘛，老二，你也要先告訴我，我再考慮要不要幫你。”

　“是，爹。”

　“你若是連這兩個月都過不下去，以後就不要再提分家的事情。”柳全貴說著這話的時候，心裡很是矛盾，既希望老二過不下去，以後一家人都在一起，又以往他的二兒子爭口氣，能像個男人一樣當家作主。

　柳青青雖然不瞭解柳全貴的心思，可她知道，整個堂屋內的人心裡都不好受，特別是她奶奶。

　“爺爺，現在就有一件大事情，要不大家先商量一下。”想著過完年後，越發忙碌的柳梅花，柳青青總覺得她會惹出什麼事情來，關於八皇子，都能夠以命相逼了，她不信這個三姐會這麼輕易地放棄。

　“什麼事？”柳全貴開口問道。

　“八皇子。”常笑嘴裡吐出這三個字，柳家瞭解情況的幾個男人都驚住了，而另外不知情的人則是有些不明所以。

　“青青，”柳元吉有些不解地看著柳青青。

　“爹，三堂姐不會放棄的。”柳青槿開口說道。

　“什麼八皇子，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快說。”柳全貴沉著臉問道，作為一家之主，他一點也不喜歡被瞞著，哪怕他們可能是好心。

　“爺爺，先讓二伯起來，坐下說吧。”柳青青有些怕她二伯承受不住，還是坐著比較好。

　“恩，起來吧。”柳全貴點頭。

　柳青柏兄弟兩人連忙扶著柳全貴在一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接著他們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柳元吉倆兄弟對視一眼，最後，柳元吉開口，以極其簡短又輕鬆地語氣將事情說了一遍，只是，似乎沒有什麼效果，柳元宵等人心跳得很是厲害。

　“老三，你是說段公子是八皇子？”柳元宵開口問道。

　“恩。”柳元吉點頭。

　柳全貴再一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這一次連柳青青都沒有放過，好吧，這事真的有些嚇人，他承認他被嚇到了。

　柳元和嘴唇都在哆嗦。

　“既然恩公都這麼說了，我們也就不用擔心，你們做得很對。”實際上柳全貴他們的想法跟柳元吉他們是一樣的，八皇子提出的事情是絕對不能答應的，在他眼裡自家人斗也是家事，若是外人參與進去，無論結果如何，那個外人恐怕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如今最關鍵的是，我們都不想在跟八皇子有所牽扯，但是，二哥，梅花那裡，你確定你能管得住？”柳元和開口問道。

　“管不住也得管住啊。”柳元和用力地說道，這可不是小事，皇子啊，原本以為只是在戲文裡想殺人就殺人的存在，沒想到現實中也差不多，這若是因為梅花一人，牽連了整個柳家，甚至柳家村，他就是掐死梅花，在弄死自己也贖不了罪的。

　“管不住的，”柳青青不得不如此說，“想想三堂姐之前都以命相逼了，還能怎麼管？”

　畢竟擔憂的事情還沒有發生，他們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就將梅花關起來或者不讓她出村吧？她在縣城可還開著鋪子呢？

　柳元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去把梅花叫來，我們先將對方的身份告訴她，若她還不死心，非要去招惹的話，他們就將她關起來。”關鍵時候，柳全貴這一家之主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