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想看看我的鳥嗎
封姜和小黑貓。
一個死命要抱,一個死命嫌棄。
前者剛說了這是我的貓,後者就極不配合的施展無影爪撓功……
這怎麼可能是一家人?
周堯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一點。
等封姜無奈,放開小黑貓,小黑貓哪都不去,猛的躥到周堯身上,順著衣服一路往上爬,直到肩膀,還轉開頭,頭蹭著周堯脖子,屁股衝著封姜——周堯就更放心了。
「你的貓?嗯?」
他酒窩隱露,笑的極為燦爛。
封姜看了小黑貓屁股一眼,凶戾的眼形似露出了一抹幽怨:「好吧,踏雪不讓我養。」
「喵!」
小黑貓再次大叫抗議。
「好吧,它也不叫踏雪。」
封姜伸手想摸摸小黑貓,想起小黑貓不待見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周堯摸著小黑貓的毛毛安撫,一臉『請開始你的解釋』。
封姜聳了聳肩:「它沒主人,也沒伴,隨便哪都窩,撿哪是哪,我救過它,它卻討厭我養的鳥,不肯親近……」
「等等,你養的鳥?」周堯眯眼。
封姜提起自己的鳥,十分自豪:「它很大,很漂亮,你想看看麼?」
肩上小黑貓動了動,周堯搖頭:「不想。」
「也是,它現在不在,你要看得等段時間,」封姜有些遺憾,「其實我還有條狗,在老家,這次走的遠,沒帶在身邊……」
周堯還真不知道,封姜喜歡養小動物。
上輩子明明……貓鳥都沒有,狗倒有一個,但是看門狗,很多人家都養,也並沒有見封姜多喜歡。
重活一回,原來也是新認識的開始。
周堯抱著小黑貓往廡廊走:「小黑餓不餓?想不想吃小魚乾?莫急,我給你拿啊……」
封姜眼角抽了抽。
他要抱,臭小貓死活不干,小哭包抱著倒是舒服的很,他取名叫踏雪,臭小貓不喜歡,小哭包順口又俗氣的小黑,它倒沒意見!
真是只是沒品位的貓!
小黑貓好像知道封姜在罵它似的,猛的回頭,圓眼睛瞪著他:「喵!」
周堯也回過頭,滿臉嚴肅:「你又怎麼欺負小黑了?」
封姜:……
好吧,一個兩個都惹不起。
終於再見小黑貓,周堯喜歡的不得了,抱著就不肯放,連小魚乾都是抱著喂的。小黑貓被伺候的極舒服,毛都順了,乖乖的窩在周堯溫暖的大腿上,半晌不挪窩。
當然,要是封姜膽敢暗搓搓伸手佔便宜,它還是會上爪子的。
「它倒是喜歡你。」
這話有點醋。
周堯得了實惠,也不介意:「以後它就是我養的貓了,叫小黑,你放尊重點,別上手,別亂叫,最重要別到處說,這是你的貓。是不是呀,小黑——」
一邊說話,他還一邊親小黑貓的臉。小黑貓很配合,紆尊降貴給周堯擼,圓腦袋還蹭來蹲去,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周堯的臉。
小魚乾,一人一隻,小點心,一人一口。
周堯問小黑貓怎麼這麼多天沒來,小黑貓喵喵連聲叫,似在解釋。
一個少年,一個小貓,二者的互動特別美妙,連背景中的雪看起來都溫暖了許多。
封姜覺得自己……好像很多餘?
如此好半晌,封姜都沒有說話的機會,他一開口,周堯就在伺候貓,問小貓吃飽沒,渴不渴,雪景好看吧,以後就不走了好不好……
不吃了肯定就是吃飽了!
給水它喝就是渴不喝就是不渴!
就算會看雪景,它也不會同你分享感想!
走不走的,你想要,死死關住了不就不走了!
每一個問題都是如此顯而易見,周堯偏還要問出來,跟個小傻子似的……
封姜有點崩潰。
他煩躁的抄起酒壺喝酒——
靠,酒也沒了!
偏偏這時,周堯偏頭看了他一眼。
眸底嫌棄十分明顯:所以你還賴在這裡幹什麼?
封姜:……
他感覺自己就像這只用完就被丟棄的酒壺。
不久前,周堯還笑眯眯看著他,酒窩甜甜,膩膩的往他身上靠,他一度認為周堯故意佔他便宜,下一刻就要親上來,結果小黑貓一來,周堯半點不猶豫的張開懷疑,猶豫都沒猶豫,親親一個接著一個……
雖然他並不渴望周堯的吻,嗯,一個也不!但人不如貓這事實,多少有點讓人難堪吧!
看周堯這架式,今天怕是沒聊天的心思了,封姜不想惹嫌,站了起來:「那麼,明天見。」
周堯笑眯眯握著小黑貓左前爪同他揮手:「明天見!」
封姜:……
封姜身影消失後,周堯將臉埋進小黑貓肚皮,長長吐了口氣。
不能再繼續了……
他之前真的差點控制不住親上去啊!
「喵——」
小黑貓爪子搭在周堯臉上,輕輕拍了拍,似在安撫。
……
黑市拍賣會在子時進行,戊時初,可憑請帖進場。
此次拍賣會借的是醉紅樓的場子,專門設了貴賓通道,通往秘密搭建的拍賣主會場。
拍賣主會場起了樓,沒有包廂只有雅座,大皇子那樣執金紅請帖的,可以自選雅座位置,隨行人員執藍綠請帖的,自可跟隨,執空白顏色樹葉落款帖子的,只准在最外層,不准上樓,而周堯這樣,執墨黃請帖的,可以隨意走動,不據泥一地,上樓也可,只是若要接近雅座,得有雅座主人的許可。
醉紅樓因接了這筆買賣,連正經生意都不做了,早早掛出牌子,今日全樓姑娘有事,全部不接客。
周堯沒和大皇子一起出門,提前很久就出發了,是第一批進到拍賣會場的客人。
請帖檢查無誤,順利入場,會場口,有人分發麵具。
「要戴面具?」
侍者解釋:「並非強迫,若有人心存顧慮,不願露臉,可以此遮掩一二。」
周堯看了看,侍者手裡全部是一樣的半截面具,素面黑底,什麼花紋都沒有,不大好看,能遮眉眼,不耽誤吃喝東西。不過聊勝於無,他拿了一個在手上,緩緩走進。
會場現在還很空,沒多少人,周堯想了想,找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坐下,讓侍者上了份茶點。
人一批批進來,慢慢的,會場開始熱鬧,醉紅樓也開始有姑娘出來待客,有些還是熟人,客人打賞特別大方。
周堯看到眼熟的人,比如華源商行的大掌事管金。
他穿的十分富貴,綢緞衣料上的刺繡彷彿能閃出金光,腰間也鼓鼓,一看就非常有錢。他身邊跟著的還是個執事,叫熊清的,很年輕。
這是帶足了錢,對重寶志在必得?
周堯很懷疑,這人到底知不知道重寶是什麼。
他還看到了林琛。
林琛依舊一派優雅,貴公子打扮,面上表情從容又放鬆,沒一點緊張,好像並不是來重金拍寶,而是來湊熱鬧的。他走進會場這裡看看,那裡轉轉,走夠了,方才戴上面具,找位置坐下。
會場有見過的,更多的是沒見過的。
周堯看到好幾個太陽穴鼓起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練家子,武功不俗,卻又不像會場護衛……大約是進來角逐重寶者中誰的人。
有幾個人給他的感覺很奇怪,明明衣著整齊,氣質不差,他卻總覺得違和,好像……對方平時並不是這樣,有些不習慣。
難道是外族?
想到這兩個字,周堯心下就起了警惕。
……
場子坐滿人,人聲鼎沸,侍者茶水都伺候不過來時,大皇子和四皇子才姍姍來遲。
就像說好了似了,這兩個人政見極為不合,立場更是對立,偏這些方面,默契的不像話。
「萬事有個先來後到,我便先驗貼入場,大哥稍侯一步。」
「長者為先,四弟,你這規矩該好好學學了。」
明明都來的晚,仍然不願落在對方身後。
「兩位莫急,我二人來分別替兩位驗貼。」
好在會場服務周全,人手夠多,這門也夠寬,足夠他們並排著進。
這波總算過了。
可到雅座,別人來的早,好位置都選走了,剩下兩個連在一起的,還不在正中間。
大皇子四皇子齊齊沉默。
他們在檢討。
以往他們是皇子,除皇上外,身份最尊貴,不管去哪,都是最後一個到,到了還肯定有位置,肯定在正中間,這個拍賣會……他們用的卻是化名。
什麼都想到了,哪哪都計畫好了,偏這點給忽略了。
不過不坐中間也好,低調,方便觀察,容易辦事……
想了想,二人就接受了,齊齊走向相連雅座,一東一西,落坐。
周堯仔細看了看,沒找到封姜。
這廝大約又易容了……
林琛的位置恰巧在兩位皇子雅座之下。
此刻他正在同鄰座聊天。
「……皇上早朝當著眾臣的面下的聖旨,兩位皇子,誰能追回重寶,他就禪位給誰,如今重寶現世,兩位皇子必會來搶……我這樣的人都想看個熱鬧,這裡這些人數,很正常。」
「今晚之後,咱們大楚就要迎來新皇上了。」
「是啊……」
「想想也是叫人激動。」
幾句話,大皇子四皇子的爭勝心就又挑了起來,看向彼此的視線裡啪啪閃著火光。
下面這幾個人渾然不知討論中的兩位皇子就在上頭,還在低聲聊。
「聽說大皇子把四皇子鐵桿,吏部徐大人的兒子徐風給殺了,四皇子這次沒激動的去復仇,倒是穩重了許多,是不是對那個位置……志在必得?」
「四皇子是沒報復這個事,可他好像把大皇子給綠了,同大皇子那叫凌夢的小妾……嘿嘿嘿……還放出了消息,說那凌夢是大皇子下屬的女兒,最初大皇子看上的不是女兒,是下屬的老婆,把人家老婆搞上手了,又看上了女兒……你說這下屬多倒霉?四皇子要不來這一出,咱們都不知道,原來大皇子也是俗人,哈哈哈……」
林琛聽著他們八卦,沒參與,沒阻止,卻好意提醒:「既然知道兩位皇子會派人來,諸位還是小聲些好。」
兩位皇子:……
大皇子咬牙切齒:「徐風不是我的人殺的!」
四皇子目光幽深:「那我也沒傳過什麼話。」
他管徐風是誰殺的,怎麼死的,反正他的人出事,大皇子必須背鍋!
大皇子不也是這麼幹的?
大家一樣的道行,裝什麼無辜?這件事你無辜,上一件下一件你必不無辜!
這倆到一塊就掐,沒什麼驚喜,時間還長,有的是時間給他們掐,周堯不再關注,站起來,順著牆邊,小步走著。
重寶拍賣是在這個場子裡,他只看到有門,沒看到任何倉儲裝東西的地方,東西被放到哪裡了呢?
走著走著,他目光一頓,他好像看到了王珈。
這少年很好認,年輕,身量不足,瘦,透著一股子輕靈勁。
可只一瞬,這身影便消失了,快的像是錯覺。
於自己的事無關。
周堯這樣想著,繼續往前走。
他在會場裡來回走,還去了幾趟場外官房,用腳丈量整個會場,慢慢的形成地圖,記於腦海。
不多時,給他咂麼出些許味道來,這場地牆壁略厚,有些拐角尺寸對不上,必有密室!
而且地下……好像也沒那麼安靜。
可就在他正準備往深往細裡思考查探時,他看到了一個人。
身上佩有舅舅玉塊的小偷!
大皇子煩惱這些小偷用處,他提了建議,可選些機靈的出來,在今日替他們探路或做誘餌,大皇子親自挑了這人,他便不再多言,想著到時找機會……
機會這就來了!
周堯放開正在想的地形,悄悄跟上。
這小偷腳步鬼祟,神情不對,肯定是想幹什麼事……
小偷步伐都有些輕快,有意加速時,旁人很難跟上。還好這會場裡人多,小偷沒法不引人注目的快步,走的很是低調,周堯也才得已跟的上。
慢慢的,眼看著就要走出熱鬧人區,拐向什麼方向,周堯看到了商重已。
商重已也跟上了小偷。
難道他被大皇子派來監視小偷,看有沒有利可圖?
周堯閃了下身子,不讓商重已發現。
待商重已跟著小偷走遠後,他繼續墜了上去……
直到被人截住。
這人衣冠楚楚,袖口暗繡龍紋,腰佩白玉帶,連鞋面上都灑著金粉,非常好認。
周堯見過不只一次。
「四皇子。」
「你還真是不乖。」
四皇子陰惻惻的笑:「竟敢瞧不起本皇子。」
「四皇子何出此言?無端拋出這個罪名,某可不敢擔。」
看著小偷和商重已身影在視野裡消失,周堯很有些心痛,話音裡就帶出了幾分刻薄。
四皇子伸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摜到牆上:「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麼!」
周堯也不掙扎:「四皇子請隨意。」
四皇子眯著眼,大手漸漸收緊——
片刻後,他甩開了周堯。
「難纏的小人!」
因心中有氣,他甩周堯的動作就大了些,不但把周堯頸間掐的淤青一片,還在周堯側臉,靠近耳根的地方劃出一道血痕。
產生的疼痛還在其次,關鍵是面子。
一國皇子,被這樣壓著欺負,臉上怎麼也會有些掛不住。
周堯卻絲毫未察覺似的,不氣不怒,面色無波,平靜的跟之前沒什麼兩樣。
他只是眼梢微微垂下,理了理略亂的衣襟:「四皇子身在高處,說話喜雲遮霧繞,可知對方一無所知,這樣溝通會產生反效果——某至今不知四皇子態度為何,四皇子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重寶即將拍賣,皇上也發話禪位,四皇子也是等不了了,本就沒準備繞圈子。
「你舅舅在哪裡?」
周堯眼瞳倏的緊縮:「我舅舅?」
「對,你舅舅,同你一起來楚,入了都城沒兩日就消失的人,他現在在哪裡?」
為什麼四皇子要找舅舅?
還找的這般急切?
周堯眼梢微垂,掩住眸內思索:「若你真有關注,就該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如今滯留楚地,也是在等他。」
四皇子緊緊盯著周堯,好像在判斷他有沒有說謊:「他是你舅舅,你們會真的失去聯絡?」
「信不信由四皇子你,」周堯抬眼,開始了今日第一句試探,「四皇子找我舅舅,該不會也是被人攛掇,認為我舅舅與重寶失蹤案有關吧?不是我有意為我舅舅辯解,我舅舅可不會武功,也不懂偷盜之事,皇家寶貝麼,他見過的不少,沒必要為了這樣的事搭上自己。」
四皇子冷嗤一聲:「當我是那愚蠢之人?」
周堯當下便明白,四皇子找舅舅,沖的不是玉璽。
可舅舅也就只跟這事沾了個小邊,沒旁的疑點……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他微微笑著,露出酒窩,面容乖巧,聲音裡帶著特殊的,緩慢又容易讓人安靜的韻律:「我舅舅雖然在外辦事未歸,但四皇子有句話說的不錯,我們是親人,一般大事小情,我舅舅都會同我分享,四皇子找他有什麼事,若方便,不如告訴我,若我知道,可直接為四皇子解惑。」
四皇子看著周堯,緊緊皺眉。
他在猶豫,要不要聽周堯的。
這件事是個秘密,只在各國皇帝間流傳,儲君都可能沒資格知道,他不想讓周堯佔這個便宜。
但以周堯身份,現在的位置,知道了也沒什麼用。
而且周堯很難搞,他慢了一步,讓周堯陰差陽錯成了大皇子的人,再想問事,就有些不方便。
掙扎片刻,許是心內疑問佔了第一位,他還是問了出來:「你舅舅,可跟你提過『勝遇』二字?」
「勝遇?」
周堯第一個念頭,什麼玩意兒?
腦子再一轉,想起看過的雜記,倒是知道這是玩意兒了。
勝遇,長在玉山,是一種禽鳥,通體火紅,以魚為食,叫聲似鹿鳴,傳說裡,這是一種不詳的鳥,會帶來洪水,在哪個地方出現,哪個地方就會發大水,重則,亡國。
但這鳥跟舅舅有什麼關係?
四皇子一看周堯表情,就明白他不知道了,十分失望。
想安穩做國君,要注意身有勝遇之人,這句謁言,他千方百計才拿到,連大皇子都不知道。
他剛得知這句話,就在聽下面人學話傳外面八卦時,聽到周堯的舅舅說了這兩個字。
這還得了?
勝遇是不詳之鳥,但謁言裡說注意身有勝遇之人,沒說小心,所以到底是福是禍,還不確定,就算是禍,他也可以得到後利用,編個瞎話拋到大皇子陣營……
因為不確定,他不敢真的殺的周堯,誰知道那勝遇會不會給他帶來災禍?
等了這麼久,仍沒半點消息……
罷,他還是心急了。
四皇子輕輕拍了拍周堯的臉,唇邊露出個陰陰的笑:「你可記住了,接下來,好好活著……莫讓大皇子知道今日之事。那個人,可不像你們以為的那麼溫柔。」
周堯就明白了,這勝遇兩個字,還是秘密!
四皇子龍捲風似的來了一趟,走也走的特別幹脆。
周堯感覺重生以來,迷霧重重,上輩子的他,到底是錯過了多少東西!
他現在十分理解一句話: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咬。
謎題太多,他也不著急了,總得一樣一樣解。
他有種奇妙的預感,這些謎題,有些會煩惱他很久,但有一些,至少在離開楚地之前,能夠解決……
他不再管四皇子,理了理衣裳,衝著不久前小偷離開的方向追去。
拐過幾個拐角,繞過一堆人,他看到了商重已,這人正直直往這個方向走。
周堯趕緊避開,等商重已經過,不會再回頭,他才重新踏上這道路,衝著商重已離開的方向走了下去。
這是一段長長的路,正好在角落,沒什麼人。
路的最終,是一個房間。
周堯站在房間前,沒聽到什麼聲音。
他緩緩伸手,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