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好像有哪裡不對

　　瑟瑟寒風，蒼涼街道。

　　周堯正在瘋狂追賊的時候，封姜正在做準備活動。

　　伸伸胳膊，踢踢腿，扭扭胯……身材好的人就是佔便宜，明明慢條斯理，竟也蘊著股奇異魅力，讓人感覺他很帥，很強大。

　　也很氣人！

　　周堯回頭時，封姜還衝他晃了晃手，笑出一口白牙。

　　那架式，好像在說：你先可勁跑，我讓你一刻鐘，幾息之內追不上你，算我輸！

　　周堯氣的牙癢癢，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封姜這麼氣人呢！

　　偷東西的賊特別會選地方，一直往人群裡扎，不仔細看，不用心跟著，一個錯眼就會找不著，周堯必須全神貫注盯著，沒工夫想其它。好在這樣有一點好，人多擁擠，他跑不快，賊人速度也快不起來，倒便宜他這不會武功的了！

　　足足跑了一刻鐘，周堯都喘粗氣了，賊人勁頭還特別足。因選的路擁擠又寬敞，周圍沒有借力的高地，所有追來的護衛也只有這麼跟著跑，沒辦法上屋上牆，遂賊人後面墜著周堯，周堯後面……墜著一大堆人。

　　封姜就是這個時候衝上來的。

　　周堯都把他忘了，他倒好，直接躥到周堯前面，賤賤的揮手跟他打招呼：「喲，才到這啊，累了吧，不如歇一歇？我請你喝碗豆腐腦。」

　　周堯黑著臉，沒理他，繼續往前跑。

　　封姜笑眯眯衝他揮手道再見，目送他遠去。

　　周堯沒跑多久，又遇到了椅在別人支撐攤木前，勾著手衝他打招呼：「那麼累就別跑了，你說你又不會武功，這麼拼圖什麼呢？」

　　周堯翻了個白眼，再次越過他。

　　然後又是一次接一次的相遇。

　　封姜要不從人群裡躥出來，要不抱著胳膊在哪兒等，還有一回是吊在別人攤位旗子下，猛的倒立著溜下來，把周堯嚇了一大跳。

　　這廝還吹著輕浮的吹著口哨叫他。

　　「唉呀某人跑不動啦！」

　　「被順走的東西那重要麼……」

　　「這位二皇子殿下，需要幫忙麼？我可以為您提供各種貼心服務喲，比如背著你……」

　　「別跑了，我替你追。」

　　周堯氣的不行，可他知道，封姜是故意的，他剛才讓封姜丟了面子，不管為了自己還是四皇子，封姜都得表現表現，往回找補。

　　他要應了封姜求封姜幫忙，這廝肯定會提別的條件！

　　「我也不要旁的，只要你當著眾人叫我一聲哥哥，讓我找回點面子，別讓四皇子覺得我沒用，咱倆的帳就清了，怎麼樣？」

　　看吧，果然提要求了。

　　周堯的回應是，又翻了個白眼。

　　封姜覺得自己應該有病。

　　自打遇到周堯，好像哪哪都不一樣了，情緒一直變幻，原則一再被打破不說，他現在竟然覺得這少年翻白眼很可愛！

　　年紀再小，皮膚再嫩，酒窩再可愛，這也是個男人啊，將來會長成糙漢子，怎麼會可愛？

　　他們這一番針鋒相對，其實也有演給兩位皇子看的意思，不管往哪個方向，這兩位大概都不願意看到他們和諧相處……

　　封姜藝高人膽大，一邊盯著賊人，一邊還能過來撩閒氣周堯。遇到賊人路線特別奇怪時，還能施展幾次漂亮輕功，借力身法千奇百怪，那大長腿，那修韌腰身，秀出來的角度直接能閃瞎人眼！

　　周堯沒那麼大本事，賊人利用地形優勢各種金蟬脫殼暗度陳倉，一時找不著時，他也不急，站在原地閉眸思索。

　　楚地，他本不熟，都城的路哪是哪根本分不清楚，可這輩子重來，他對身邊一切都很上心，早幾日，就仔細研究過都城地圖，記於腦海。如今所站之處是哪裡，有幾條路，分別通往什麼方向，哪個方向是死路，哪個方向是活路，又有哪個方向，最適合賊人逃離……

　　腦中地圖裡各條街巷活躍起來，如同立體，往東……他微微搖頭，不行，是死路；往西……眼皮左右活動數下，仍然輕輕搖頭，否決了。西面雖不是死路，但過後會匯成一條路，通往護城河，能跑掉便罷，若是甩不掉跟蹤者，到了那裡一定會被抓住！

　　往南往北都行……若他是賊人，會選哪條路呢？

　　演化片刻，就有了結果。

　　就是這裡！

　　周堯眼睛倏的睜開，一瞬間似有慧光乍現，亮的驚人。他片刻沒有猶豫，提起袍角，就沖西邊跑了！

　　賊人在此處使用了脫身妙招，封姜和周堯路線便在此處分開，一人追著賊人痕跡往北行去，一人則是跑向了西邊。

　　封姜抱著胳膊看著遠處瘦削身影，略覺可惜。

　　小貓判斷失誤，把獵物給丟了。

　　不過能跟到這裡，不會武功的小貓已經很厲害了。

　　接下來的路應該見不著了，封姜笑意收起，眼睛微眯，眼皮微微下垂，更顯三角形狀，更凶更嚇人了。

　　他摸了摸眼角，煩惱的「嘖」了一聲，往北追去。

　　……

　　周堯卻不是盲目往西跑。

　　賊人方向，定然向北，但那段路很長，他本就很累，就算去了，也追不上。不如折向西面……

　　西北是兩個方向，但賊人的最佳逃跑路線，只有一條——經過北面最繞地形最複雜的多重巷道，再轉向偏西，從三尺巷離開。北邊的路複雜，就顯長，西邊卻不會，只要他在合適的地方……尋到小路入口，小小的拐兩次彎，根本不必著急忙累，就能守株待兔等到賊人！

　　周堯到的剛剛好。

　　恰好看到施著輕功趕來的封姜。

　　這裡是巷子內，是有牆的。

　　封姜踩著牆頭，一路腳尖輕點，像一道風，又似一陣煙，極快又極從容的奔來，到了拐角處，直接一個空中小翻身，穩穩的，輕盈的落了地。

　　動作非常漂亮！

　　周堯眼睛不由一亮，好俊的身手！

　　封姜看到周堯，十分意外。

　　這小貓竟來了！

　　明明不會武功，看起來也不會任何跟蹤人的技術，怎麼知道賊人到這裡來了？

　　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不，不可能。

　　換了別人，可能是，周堯，一定不是。

　　不是他對周堯有偏見，也不是對自己盲目自信，這個周堯，一定不一般，做出的事都不能以常理推斷！

　　不會武，不懂追蹤術，也能跟上人，這就很厲害了……

　　他笑眯眯抬頭朝周堯打招呼：「喲，少年，又見面啦！」

　　周堯卻瞪了他一眼，眼色示意前面鋪子，手指豎在唇前：安靜！

　　賊人進了這間製衣鋪子。

　　這製衣鋪子地段並不特別好，生意卻出奇的好，賓客盈門，店內掌櫃小二忙的腳不沾地，隨時都有不同的人上門看貨買貨，又有不同的人從裡面出來。

　　很明顯，賊人應是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準備喬裝離開。

　　賊人這個時機，選的也很合宜。

　　他之前那般能幹，吊著一堆人上上下下亂躥，又故意晃進錯綜複雜的暗巷，本身又有武功，甩開追蹤隊伍，並不算特別難。二皇子和四皇子的護衛不可謂不厲害，每一個拎出來單打獨鬥，不出幾招就能幹死賊人，可賊人手活幹慣了，別的不怎麼樣，逃跑卻最是擅長。

　　跟蹤團沒有封姜武功這般厲害的，也沒有周堯這般腦子聰明的，漸漸的，都甩開了，如今跟到這製衣鋪子門口的，只有封姜和周堯。

　　封姜是默默追人，賊人沒察覺，周堯早早消失，賊人以為他跟丟了，自覺安全，當然要進行最後一步了。

　　只是這最後一步是最後一步，時間上……就拿不準了。

　　萬一興致上來，賊人想休息一會兒呢？

　　萬一隻小憩不夠，覺得特別乏想乾脆睡個覺呢？

　　在不知道賊人和店舖關係之前，貿然打草驚蛇，肯定不對，可要這麼等……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去。

　　幾乎同時，周堯轉身，封姜轉頭，二人視線對上了。

　　二人眸底光芒微閃，內藏暗意十分一致：不想等，確定不了時間，就人為製造，把賊人引出來！

　　周堯知道封姜的本事，千軍萬馬取敵人首級都能如探囊取物一般，跟蹤個把人，辨認個把人怎會是難事？不管今日這賊怎麼喬裝，怎麼打扮，扮老還是扮丑，扮成男人還是女人，封姜都一定能瞬間認出！

　　封姜記人，從來不是靠臉。

　　他眼神給人感覺之所以那麼凶悍，除了天生形狀外，還有一點，就是他看人時，習慣第一眼看要害。

　　比如眉心，比如太陽穴，比如鼻子，比如頜下氣管。

　　他記人，靠的是頭骨形狀，骨骼特點，要害處給他的感覺！

　　辨人，封姜合適，那引人出來，就靠他了！

　　周堯不假思索的沖封姜比了個眼色，就悄悄走到遠處，故意加重了腳步呼吸，喘的不行的跑出來：「小偷還我玉珮，我看到你了！」

　　一邊跑，一邊經過成衣鋪子門前。

　　跑過了也不停，直到跑了很遠，與成離鋪子距離足夠，不會被人聽到動靜，方才停下腳步。

　　封姜被甩眼色時還很驚訝，都不用商量，也不用討價還價，周堯就直接分配任務了？而且做完決定立刻行動，用快准狠三個字形容都不夠，就那麼相信他們會默契，會彼此懂彼此配合，不會翻車？

　　然而時機不等人，周堯身影遠去，封姜意識回來，專注的看著製衣鋪子門口。

　　賊人篤定沒被跟蹤，可周堯的聲音腳步，他是熟悉的，他會猜測周堯是無心，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不小心經過這裡……可儘管如此，這裡已經不夠安全，他必須早點離開。

　　封姜心裡數著數，數到十五，賊人就出來了。

　　喬裝的比較保守，只頭髮重梳過，換了中年人的衣服，貼了假鬍子戴了帽子，但哪樣，都瞞不過封姜。

　　他一看那太陽穴，下頜骨，還有帽子下隱隱透出的頭部形狀，立刻認了出來！

　　他仍然沒有直接抓賊人。

　　四皇子有暗意，他得好好看著，這賊人要去哪裡，同誰聯繫，又同誰走的近……

　　這份功勞，有周堯一半。

　　封姜不是個小器的人，該自己的功，自己不會推，該別人分的利，他也不會貪，立刻就想叫周堯回來。

　　念頭一起，方才發現，周堯根本沒跟他對暗號啊！他怎麼招周堯回來？

　　可真是，百密一疏，聰明人也有想不到的時候。

　　眼下時機緊急，人流複雜，封姜不能讓賊人跑了，得立時跟上，乾脆舌尖輕彈，嘴唇微噘，吹了個特殊的口哨。

　　聽不聽的到，聽不聽的懂，看周堯自己了！

　　擔心周堯找不到路，他還在不同地方吹了三回，自認做的十分良心了。

　　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周堯影子。

　　這一次，那小貓大概是真丟了。

　　直到下一個路口，有個白衣少年靠在牆邊，衝他微笑招手，露出頰邊酒窩……他才發現，他對周堯的瞭解，還是太少。

　　周堯看到臉上明顯掛著驚愕表情的封姜，心內十分得意，笑容更乖更燦爛了。

　　封姜的口哨，他怎麼會聽不出？

　　封姜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他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