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咱別笑，有話好好說行不

　　短短時間相處，周堯就瞭解到，王珈是個活潑開朗，自來熟，最討厭別人說他矮，風一樣脫線不羈的八卦少年。

　　嗯，還很機靈。

　　比如，他能隨意搭訕各種人，男女老少不限。

　　比如，不管什麼時候，他都都搞來想要的東西，門路花樣不要太多。

　　比如，方圓幾里內的八卦，沒有能瞞過他耳朵的。

　　其中，他體內的八卦之魂最為旺盛，有時甚至會讓他忘乎所以，不惜闖點小禍也要聽到不一般的東西。

　　因二人暫住一屋，這麻煩自然扣到了周堯頭上。

　　好在周堯還算聰明，拉大旗扯虎皮借勢等一系列厚黑學玩的極溜，一兩個小麻煩，還能圓過去……

　　大約李瑤那邊的事比較敏感，她的家人沒第一時間過來向周堯道謝，周堯也不著急，反正總會等到。

　　等待時間裡，他去尋了趟與他舅舅交好的鴻臚寺少卿賴大人，可惜賴大人有事，提交離開了錦華庭，要找，只有等這次宴席結束了。

　　一時無聊，想起小姑娘李瑤被惡人盯上意圖暗害一事，有些好奇，他還往冰湖方向走了幾次。

　　至於有沒有找出什麼東西……沒有人知道。

　　王珈的八卦，周堯大多不怎麼感興趣，唯有一樣，關於那件皇家丟失的重寶。

　　王珈是個會看眼色的，見他感興趣，專門朝這個方向打聽，打聽完就來衝他炫耀，非要他親手泡茶，才慢慢道來。

　　「這回丟的寶貝可不得了！都是特殊貢品，只有皇家才有資格用的！押送隊伍都是地方駐軍，交接時謹慎又謹慎，結果還是丟了！」

　　「內有上好金絲楠，紋理如絲如緞，淡香撲鼻，久久不散，超大的一塊，除了當今皇上，別人不配使！」

　　「有那龍涎香……史書上記載是否有更大的，我不知道，但這回這個的塊頭，至少三百年內，沒出現過！還有黃釉瓷器，全是新燒的精品，工藝特殊，器形不同以往，新鮮扎眼，又大氣莊重……」

　　「據說還有一塊整玉，四四方方，細膩如脂，夜裡有光，雨後晴天可泛彩虹般七彩螢光……好看是好看，難見是難見，但所有東西里，只這個貴重程度不如其它，塊頭還小，聽說大皇子憑藉近來屢屢立功，提前把這東西預定了，給宮外的妹妹做嫁妝……要說女人就是命好，什麼都不用干，只要父兄出息，好東西一打一打的，那位妹妹不知道心裡多美呢！」

　　……

　　周堯聽到這裡，心內一動。

　　大皇子在宮外的妹妹……

　　李瑤說家中只她一個女孩，所以這妹妹，肯定指的是李瑤！

　　丟的寶貝里，有給李瑤的東西。

　　李瑤自己知不知道？

　　這次遇到差點丟命的事，是否同此有關？

　　事態這般嚴重，上位者又這般重視，他有種直覺，這寶貝失竊一事，不簡單。

　　周堯微微垂眸，長眉斂出端肅的味道。

　　短短相處，周堯觀察著王珈，王珈也觀察著周堯。

　　這個質子，很聰明，非常聰明，自己在人家那裡的表現，人心裡大約早有底，只是不願同他計較，因事不關己，也沒有探究的慾望罷了。

　　這樣很好。

　　王珈只是不明白，這樣一個睿智，又拎的清的皇子，怎麼會淪落到質子的境地？

　　他有點怕周堯。

　　周堯懟他，凶他，他不怕，這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對面不是惡人，容忍度就非常高，這人只是性格有些彆扭。但周堯要是笑，沒來由的，他就開始打抖。

　　周堯長的不算特別精緻，只一雙眉眼十分出色，長眉清眷英氣，眸底清澈無暇，內蘊慧光，配上過於蒼白的膚色，氣質優雅中帶著些許疏離，不讓人討厭，卻也不覺十分親切，可他一笑起來，頰邊酒窩隱現，氣質便陡然變了，顯的特別乖。

　　這種乖巧，明明親切柔軟，能讓人心情變好，可不知怎麼的，王珈就覺得內裡透著股假，像故意做好的引誘陷阱，等待小綿羊入局。

　　他一笑，就一定是在算計人，笑容越大，對面的人就該小心……

　　「……王珈，王珈？」

　　「啊？」王珈陡然回神。

　　周堯微微笑著，露出頰邊酒窩，迎著光線，要多美好有多美好：「今日雪停，我覺得吃羊肉不錯，你呢？」

　　王珈嚥了口口水，精神立刻緊繃：「堯哥，咱別笑，有話好好說，行不？」

　　「所以你覺得中午吃羊肉——」

　　「我這就去給你搞！紅燒清燉肥羊鍋烤羊排，全部都有！」

　　周堯收了笑，淡定的呷了口茶，見王珈良久沒動，視線瞥了過來：「等著我給你派工錢呢？」

　　「沒沒，您喝茶，菜馬上就來！」

　　王珈猴子一般，躥進了寒風中……

　　恰在這時，大皇子楚留造訪。

　　一來，他就眉眼帶著歉意，拱手為禮：「你便是周堯吧，李瑤出了事，我一直忙碌，未能第一時間過來相謝，實是對不住——」

　　周堯很懂。

　　這個不第一時間過來相謝，還包括著要查他是不是有參與擄人的嫌疑……大家都是聰明人，他也不會在這上面挑剔，微笑著回禮：「大皇子哪裡的話，便是平日，好男兒路見不平，尚要拔刀相助，何況李姑娘花兒一般的人品，誰能坐視不理？」

　　「話雖如此，可那等危險情況，你還願意相幫，我得記你的恩……」

　　楚留面目方正，眉目闊朗，自帶一股正派氣息，與之平日裡積累的風評很是符合。他性格也豪爽，說了一大通感謝的話後，直接端了杯茶：「你放心，你救了我妹妹，就是救了我，以後誰找你麻煩，就是同我過不去！今日我來的急，也沒多準備，便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周堯倒是沒想到，李瑤在大皇子心裡地位這麼高。

　　只是這話說的……可是查到了前日他被四皇子為難一事？

　　「以上皆非託詞，我這妹妹救過我的命，又一向乖巧懂事，長這麼大沒求過我什麼，我難免多疼一些……你莫客氣，有什麼需求，一定提出來，多難都可以！」楚留一邊笑，一邊開了個玩笑，「當然，送你回家不行，目前我還只是楚國皇子，幹不了這樣的大事，哈哈哈——」

　　周堯暗忖，看來這大皇子對皇位爭奪很有信心。

　　不過這般抬舉的話，聽聽就算，真提的太高，對方一定不會高興，不提又不行，掃了人家面子，最好提個不怎麼高，還不勉強的，雙方才能圓滿。

　　此生，他謀的是條不一樣的路，楚留既送上了門，他自然要好好利用……

　　想起楚留此人風評，對自己嚴格，對別人更嚴……周堯適度矜持了一下：「實是舉手之勞，當不得什麼，受之有愧，大皇子這話，還是莫要再提。」

　　他推辭，楚留就更欣賞，這是個不愛財的，但他來都來了，怎會沒面子的回去？

　　「這不行，你不但是舍妹恩人，還是我大楚的客，必須好生招待……」見周堯還不說話，他直接替對方拿了主意，「底下人不會辦事，讓你堂堂皇子住的這般簡陋，這屋裡擺設，著實讓人看不入眼，我馬上讓人給你換了！」

　　當下就拍手叫人。

　　周堯尚未想到要求什麼，見如此，垂眸就認了：「多謝。大皇子心細如髮，目光如炬，未來成龍之日，想必不遠矣。」

　　楚留十分開懷，坐下與周堯聊了起來。

　　天南海北，什麼都聊。

　　聊了一會兒，話題不知怎麼轉到前日危機，楚留說了些後續，事情怎麼處理的，李瑤現在狀態如何等等，還問了周堯當日細節。

　　周堯據實以告……

　　再聽一遍當時慘狀，楚留直接拍桌，幾欲憤起：「定然是楚熠那廝干的！除了他，還有誰敢這般算計於我！」

　　周堯垂眼，認為楚留這個判斷下的有些武斷，方才的信息裡，有幾處細節非常特殊，指向宮外……他不知道楚留是沒發現，還是不在乎，直接將帽子扣給四皇子。

　　他沒說話。

　　楚留聲討了一會兒四皇子，方才氣順回歸，沖周堯歉意的笑：「宮裡宮外事情多，情緒一來，難免收不住。」

　　周堯搖頭微笑，表示沒關係。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楚留看了周堯半晌，方才猶豫開口：「此次因得你出手相救，舍妹方才免於災難，可你辣手殺人……那好歹是條性命，日後若遇同樣問題，手段還是再緩圓些好。」

　　周堯怔住。

　　王珈偶爾也會擠兌他聖母，說他過於善良，可他那點，哪比得上楚留？危機情況，因要自保，殺一個罪大惡極之人，竟也錯了？

　　不殺那惡人，難道等人來殺他？

　　這楚留怎麼走到如今和四皇子分庭抗禮位置的，憑這股子傻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