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特麗法斯基亞塔點點頭。
帶著變得更開心似地表情——簡直就像是為了“自己听得懂的話題總算出現了,兩人的對話總算搭得起來了”而感到高興似地——這位〈血族〉的少女毫不猶豫地拉開了纏繞在自己腰上的毛毯。
“就是請省吾殿下在我的這里——”
這麼說完之後,臉上沒有任何羞恥之色的少女用白皙的指尖指著自己的跨下。
不止如此,依舊一臉天真爛慢的特麗法斯基亞塔甚至用自己的指尖翻開了開始長出淡淡毛發的陰部。
“——注入您的種子。”
“…………”
看到可說是純潔無暇少女——做出這種猶如娼婦般的行為,省吾又再度說不出話來了。
兩人在根本上的性道德觀與價值觀大概不同吧。
省吾也知道隨著時代與區域的不同,性道德觀也可能全然迥異。好比在以前的日本,這也是省吾听花梨說的,就連將“同性戀”視為禁忌或異端的價值觀也是在江戶時代中期以後——也就是自從儒道價值觀興盛以來才產生的。在更以前,特別是室町時代到安土桃山時代中的戰國時代,據說男人不管男女都擁抱的行為被視為是性方面獨當一面的表現。
貞操觀念與婚姻型態也並非絕對不變。
這些東西只要出現了某種必然,就會輕易被改變。
雖然省吾明白這個道理,不過——
“省吾殿下?”
“你——……”
覺得這樣好嗎?原本打算這麼問的省吾把話吞了回去。
特麗法斯基亞塔一定會覺得這樣很好。省吾回想起來,特麗法斯基亞塔對自己打聲招呼之後,曾經說過“請您務必授與我優良的種子”這樣的話。省吾當時以為是自己听錯了,所以也沒有多加留意……
“你想生我的孩子嗎?”
省吾一邊看著錯開特麗法斯基亞塔的方向,一邊問。
“……?”
特麗法斯基亞塔又像只小鳥一樣歪著頭。
她一臉說著“我不懂這句話的意義”的樣子。
“別人的……該怎麼說呢?我想生這個人的小孩,你沒有這種願望嗎?”
“……您說……願望嗎?”
“對。你自己本身的願望。”
“…………”
特麗法斯基亞塔那傻笑的表情中混進了困惑的神色。
看來兩人的對話還是搭不起來的樣子。
不過……
“啊——有的。”
特麗法斯基亞塔的表情稍微亮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理解了什麼一般——並且說︰
“我想生省吾殿下的孩子。”
“不,我不是說這個。你也不可能對我一見鐘情吧?”
“……?”
特麗法斯基亞塔還是歪著頭。
對話完全沒有進展。雖然這位少女應該也有些愚鈍……不過兩人的幾個價值觀在根本的部份上還是有所偏差。該說是梅莉妮她們身上感覺不太出這樣的違和感嗎?一想到梅莉妮她們相對的就比較容易理解的事實——那麼這個奇妙的思考型態大概真的是屬于〈血族〉社會的獨特之物吧。
“那我問你。那個——你們之間是怎麼看待那個所謂的職責呢?”
“…………”
特麗法斯基亞塔沉默了一會兒,看來她似乎正在腦海中整理適當的說法。
“那是——”
…………然後。
〈血族〉的少女一次又一次地修正用語,斷斷續續地說出了足以令省吾為之驚愕的“職責”全貌。
首先,所謂的“職責”就是〈血族〉的女性以懷孕為目的而從事的性行為。
而且全體〈血族〉都肩負了這個最重要又神聖的“儀式”。
還有——他們並不是以自己的意志決定“職責”的對象,而是遵從〈首領〉的指示,和〈首領〉指定的對象進行這個“職責”。
而關于這個“職責”的內容——
“……然後男方提起女方的腰……”
“不,夠了。你可以不用說得那麼仔細。”
省吾厭煩地說。
看來“職責”的細部程序似乎是從幾個模式當中挑選出來的——好比該從哪個地方開始愛撫,甚至是該用什麼樣的體位性交——然後完全按照這些模式來進行“職責”。而且該選擇哪一種模式,似乎還是遵照〈首領〉指示的樣子。
“我听說省吾殿下是異鄉人。”
特麗法斯基亞塔說︰
“所以程序方面就由我來引導吧。省吾殿下,請您按照我的請求進行‘職責’。”
“…………”
省吾……無言以對。
听了特麗法斯基亞塔所說的話之後,省吾明白了。
〈血族〉——這整個封閉的小社會是以這個“職責”為中心而運作的。不管是生活也好、習慣也好、道德也好、思考也好,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為此而生。
的確,這也不僅止于人類而已,生物的存在理由之一就是繁殖。
生下小孩,讓血脈一直向未來延續下去——這的確是一件非常高貴的事情。
可是……
(……瘋了……)
省吾只能這樣想。
(……這簡直就像是家畜的品種改良嘛……!)
和才剛認識的男人——而且還不是自己選擇的男人——共渡春宵,並且懷了那個男人的小孩。
這個行為的細節甚至還受到指定,其中完全沒有個人的自由意志存在。
而且……特麗法斯基亞塔對這件事也不抱持著任何疑問。
就像呼吸、吃飯、睡覺一樣,她把這個“職責”當成一件當然至極的事情。
“省吾殿下。請您履行職責——”
“我哪能這麼做!”
省吾不假思索地怒吼。
要說當然也是很理所當然的——特麗法斯基亞塔帶著一副驚訝的模樣眨著眼。
“我和你才剛認識不久吧。可是為什麼我非得和你做——那個——‘職責’呢?”
就算知道徒勞無功,省吾還是從嘴里說出了這樣的正論。
省吾出生成長的世界里的正論。
然後——
“職責……就是職責啊……那個……您……不履行這個職責嗎?”
特麗法斯基亞塔嘴里回應的是她的世界里的正論。
“…………”
一股徒勞無功的感覺壓在省吾的身上。
就算進行多少次對話都是一樣的。她無法認知那件事情的異常。因為兩人從根本建立起來的常識與價值觀完全不同。
“那個……省吾殿下?”
就算是這樣的特麗法斯基亞塔,大概也察覺到省吾的模樣有些怪異了吧。她用戰戰兢兢的語氣說著,並且伸出了手。無法窺見對方表情的她——除了听聲音之外,恐怕只能借由踫觸對方、感覺對方的體溫與呼吸,才能確定對方的感情變化吧。
“我……說了什麼……讓您感到不快的話嗎……?”
“…………”
少女用縴細又白皙的指尖觸摸著省吾的臉頰。
在自己的臉頰上慢慢來回竄爬的縴細手指——在省吾看來就像是真實身份不明的怪物觸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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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一陣陣鈍重的聲音,木箱逐漸被堆疊起來。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往上堆疊起來的木箱上纏了繩子固定起來。上方還蓋著一層稻桿。雖然這點加工還稱不上偽裝——不過也沒有人會注意到在沒有交易路線之處行駛的蒸氣式卡車的貨台。而且就算木箱里面的東西被看見了——也幾乎沒有人知道它的“價值”。
如果不知道它的“價值”,那麼木箱里的東西看起來也只不過是極為稀松平常的東西罷了。
而且實際上……負責搬運的男人也不知道箱子里的東西到底有何特別之處。他的雇主為什麼特別想要這種東西呢——男人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
他只是——運送這些東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