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淨土×

　　伊爾迷當著奇犽的面將臉上的念釘一根一根拔去。直至如瀑的黑髮垂下，扭曲的臉開始變形，逐漸變得精緻。

　　「小奇，你真的要和大哥交手嗎？」他那雙漆黑得連瞳孔都看不到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情感，儘管伊爾迷語氣輕鬆。

　　如果說厄洛斯的眼睛是夜空，那麼伊爾迷的眼睛一定是黑夜。夜空中至少還可以看到或明或暗的星，純碎的黑夜中卻不會有光。

　　伊爾迷催眠一般地對奇犽說，他只是黑暗中的傀儡，沒有感情也沒有自己的思想。雷歐力在一旁大喊大叫，奇犽卻已無力反駁。唯有在伊爾迷說奇犽終有一天會忍不住殺掉小傑的時候，奇犽才微微動容。

　　奇犽想反駁的。只是，無法忤逆他。

　　慢慢地，奇犽的貓眼裡終於看不到生氣。奇犽在伊爾迷的注視下走到厄洛斯身旁，抬起頭，盯著厄洛斯。然後將他身邊的裁判徒手殺死。小傑在與神經大條的光頭忍者半藏對戰時被打個半死，但無論如何都不肯認輸，最後半藏在無奈之下只好認輸。但小傑還是因為傷勢陷入了昏迷，所以沒能看到這一幕。

　　最後一場試驗，本就只需要一個人出局。因為殺了裁判，奇犽出局，其他人自然順利合格。

　　陽光下的天使閃閃發光，聖潔而夢幻。

　　「奇犽似乎很期待你出來阻止。」伊爾迷走到厄洛斯身邊。

　　「那孩子長大了以後會恨你。」厄洛斯仍舊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摩挲著天使。

　　「哦。沒關係，愛之深恨之切。」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伊爾迷和西索真是棋逢對手。

　　「小傑會去把奇犽從你身邊搶走。但是說不定你會感謝小傑，他們會一起成長，一起變得強大。」厄洛斯笑說，還不忘誇伊爾迷一句，「不過手臂都被小傑捏碎了還由著他，你倒是真有紳士風度。」

　　伊爾迷沒有理會厄洛斯後面的那句誇獎，只是說：「你似乎對這個小東西很感興趣。」

　　「這個小東西有個很有意思的傳說。」不等伊爾迷發問，厄洛斯就自顧地把所謂的「傳說」講了下去。

　　關於一個古老村落。傳說那裡的村民無比虔誠，每個人都願意為了信仰獻出自己的生命。所以村子裡的祠堂同時擔任著祭奠與祭祀兩種職責。被惡鬼選中的村民將有機會進入「異世之門」，那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村子裡的人越來越少，從來沒有一個被選中的人從異世之門出來過。大多數村民相信異世之門內的世界的是淨土，被淨化的選中者已不願再回來。可是漸漸的，有人開始質疑——或許異世之門內的世界是惡鬼的居所，根本就是地獄。

　　儘管有了這個可怕的想法，村民們依然願意接受惡鬼的挑選。虔誠讓他們覺得自己有罪，他們願意進入地獄來贖罪。

　　終於，那個村子裡的最後一個人也進入了異世之門。整個村子就這樣突然消失掉。有人說那個村子還在，只在有大霧的時候出現，裡面都是活死人。有人說，村子裡的村民都被惡鬼吃掉了，所以惡鬼將異世之門移到了別的地方。

　　後來，那些傳說消失了。因為散佈傳說的人全部失蹤。

　　伊爾迷思考了一會，然後看著厄洛斯，問：「和你的項鏈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厄洛斯將天使項鏈，舉到陽光下，說：「它的名字就叫做『異世之門』。」

　　「這次真是一點水平也沒有。散佈傳說的人都失蹤了你從哪裡聽來的。」伊爾迷似乎習慣了厄洛斯胡說八道，已經不怎麼相信他的話了。

　　厄洛斯發現自己好不容易說了回真話卻沒人信。「在我逃離那個村子之後，我查了近二十年。」

　　「哦。那你看起來很年輕。」

　　「大家都這麼說。」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你感興趣我就說了。」天使被厄洛斯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透過陽光下散發著迷人的光澤，略微刺眼的白色光暈如同投射的幻境。穿過幻境可以到達回憶的長廊，捕捉到另一個世界的陽光。

　　乳白色的光，像極了清晨。

　　「起床啦懶蟲！」

　　「以默？」

　　「否則你以為是誰？做什麼夢了老實交代！」

　　「沒……」

　　「好了你快起來，我給你準備了早餐。是不是很驚喜？嘻嘻。」

　　「以默，你的手怎麼了？」

　　「沒事。」

　　「以默？」

　　「我很嬌氣對吧。只是掃個地手上都會起繭。做飯的時候也會摔碗。」

　　「傻瓜，不是和你說了慢慢來嗎。再說，把這些留給我就好。你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逛街，彈琴，看動漫，很多事。」

　　「我知道我是你的累贅。你為我放棄了一切，我卻什麼也不能為你做。哪怕最簡單的洗衣做飯。你明明很累了。」

　　「以默，不要再說這種話，你知道的，沒有你，就沒有我。我能活著，全部都是因為你。」

　　「我不配。」

　　「以默，別再說那些。別哭。你是我唯一的摯愛——」

　　綠色的光，讓人想到不夜城裡的紙醉金迷。

　　「把以默還給我。」

　　「如今你地位顯赫，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我怎能放心把以默交給你？」

　　「我知道你要什麼。你要金錢，你要權勢，你要我身敗名裂重新回到不見天日的黑暗中，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給你。只要你把以默還給我。」

　　橘色的光，會不會是溫暖的源頭。

　　「以默，你手腕上怎麼會有疤痕？」

　　「還不是在你抽煙的時候給燙傷了的。」

　　「對不起，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抽煙了。」

　　「哼！」

　　「你在偷笑。你是故意自己燙傷的？」

　　「我要是不這樣你哪裡知道戒煙！」

　　「以後別再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了，只要你不願意讓我做的事情我保證一定不會去做。」

　　現在變成很多種顏色混合在一起。

　　「你喜歡男孩子對吧。」

　　「以默你聽我解釋，昨天只是一個誤會。」

　　「不用解釋的。你忘了我是腐女，我可以成全你們。大度吧！」

　　「以默你別跑，你聽我解釋！以默！」

　　刺眼的白光襲來，餘下撕心裂肺的呼喚：「澈！！！」

　　伊爾迷看到厄洛斯盯著天使項鏈看了很久，像是一種不露聲色的緬懷，無論剛才厄洛斯所說的故事是真是假，天使項鏈一定就是厄洛斯心中的淨土。

　　突然，厄洛斯想起了什麼似的，「想起來和庫洛洛有約，那麼我先走了。」厄洛斯又恢復了那副平時的模樣，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伊爾迷的錯覺。

　　既然已經拿到獵人執照，伊爾迷自然也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厄洛斯走後沒多久，伊爾迷決定回枯枯戮山。雖然他原本一拿到獵人執照就應該直接去完成任務。

　　回到家之後已經是晚上，正好趕上吃晚餐。伊爾迷沒有吃飯，而是直接去了刑訊室。

　　奇犽的雙手被鎖鏈束縛，他閉著眼，宛若沒有靈魂的玩偶，半裸的上身滿是刑鞭留下的傷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小奇，這對你來說根本算不上懲罰。從小經受刑訊，你知道怎麼做才能把疼痛減到最低。讓你掙不脫的，是內心的枷鎖。」伊爾迷走到奇犽身旁，彷彿那心中的枷鎖不是他親自給他套上去的，他說，「小奇，你只需要聽我和父親的話。」

　　奇犽似乎睡著了，對於伊爾迷的話並沒有任何反應。

　　「如果你還是一味地任性，我不介意把你變成真正沒有感情的傀儡。」伊爾迷說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奇犽的銀髮，奇犽卻條件反射一般地避開。

　　知道裝不下去了，奇犽才睜開眼。伊爾迷從奇犽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不甘，以及怨恨。他該恨他的。是伊爾迷奪走了他原本可以擁有和同齡人一樣的自由的機會。可是他又不敢恨他。

　　「小奇，你的臉色很難看。」伊爾迷再次伸出手想去摸奇犽的額頭，還是被奇犽躲開。

　　「既然這樣，那麼你繼續反省吧。直到徹底想清楚為止。」伊爾迷說完就離開了刑訊室，完全沒有碰過奇犽。

　　大概是因為心理原因，奇犽看起來臉色很難看。也可能是真的因為心疾而影響到了身體狀況。

　　等到了半夜，伊爾迷又去了一趟刑訊室。這一次，奇犽是真的睡著了，身體燙的跟火燒似的。伊爾迷幫他打開了鎖鏈，將他抱在懷裡。

　　「奇犽少爺身體很好，打完這一針，明天應該就沒事了。」揍敵客家的私人醫生對伊爾迷道，「但是伊爾迷少爺明明那麼關心奇犽少爺，為什麼還要故意讓他害怕您？」

　　伊爾迷沒有回答，醫生也識趣地沒在問下去。

　　很多次，奇犽都被伊爾迷這樣抱在懷裡，只是奇犽從來不知道。也只有在奇犽幾乎失去意識的時候，伊爾迷才會出現。

　　伊爾迷一直很疼這個弟弟，從小就是。當然，奇犽一生下來就被全家人當做寶貝。但是奇犽一直最黏伊爾迷，因為他想要什麼大哥都會給他，在三歲以前，很久遠了，現在的奇犽自然不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