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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宅生存手札》第45章
第45章 婚約

  謝凌雲想轉移注意力, 就跟謝蕙提議:“姐姐, 要不我教你武功吧?”

  謝蕙一愣, 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學那個做什麼?難道還要我學了本事去給人看家護院不成?我不學……”

  “你學了可以不怕人欺負啊!將來到了唐家, 誰欺負你, 你揍誰!”謝凌雲道, “有本事傍身,總比沒有強, 是不是?”

  謝蕙含笑搖頭, 任妹妹如何勸說, 都不肯同意。

  謝凌雲只得打消了這念頭。

  不過謝蕙對妹妹的武藝很好奇, 小心道:“阿芸,要不,你練武給我看看?”

  “怎麼看?”謝凌雲也想讓人知道一點關於她會武的事情。——這樣以後動起手來,也方便不是麼?

  謝蕙想了一想,說道:“單手劈磚頭、胸口碎大石……”

  謝凌雲沉默了一會兒, 低頭看看自己微微鼓起的胸脯,又看看自己白嫩嫩的手:“姐姐從哪裡聽說的這些?”

  這是街頭賣藝吧?

  謝蕙道:“姨娘還在時, 我聽姨娘說過。說有人練武, 很厲害。”她說著看了妹妹一眼,輕聲道:“胸口碎大石就算了,空手劈磚塊能行麼?”

  她對妹妹所謂的武藝好奇之餘,又有些懷疑。才跟著薛家舅舅練了幾日,能有多厲害?

  謝凌雲“唔”一聲, 老實說道:“胸口碎大石我確實不會,單手劈磚塊,我也沒學過。不過,力氣上,還是能比常人大上幾分的。”

  她們此刻是在謝蕙的房內,謝凌雲起身環顧四周,問姐姐:“這裡有什麼東西是你不要的麼?”

  “什麼?”謝蕙錯愕。

  謝凌雲隨手捻起桌上針線筐裡的一根繡花針,往床欄擲去。

  圍床晃動,有齏粉落地。謝蕙驚呼一聲,呆了半晌,才上前去看。只見那繡花針沒入木製的床欄,只餘下短短的一截。

  她以手掩口,心砰砰直跳,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謝蕙看著神色如常的妹妹,輕聲道:“薛家舅舅教你的?”

  她心下猶有懼意。這針若是紮在人身上,還不知要怎樣呢。

  謝凌雲姐姐神色,竟是懼怕多一些。她自己也是一愣,想了想才道:“算是吧。不過我沒學好。”

  謝蕙握了握妹妹的手,軟語道:“這本事是好,只是以後不要在人前顯露,容易招惹禍患。”

  謝凌雲點頭:“嗯,記得了。”她覺得有些沒趣,原本還想著姐姐看了她的一點威力,會想學武以後自保不被欺負呢。沒想到是叮囑她將本事藏起來。

  她知道姐姐是為她好,她想,那下一回的時候,也不用一成力了,先用半成力。

  謝蕙不說話,想著妹妹方才的行為,心情頗有些複雜。她倒不懷疑薛家舅舅教阿芸武功。她還記得很小的時候,薛家舅舅送給阿芸的生辰賀禮就是馬駒和弓箭。那個性情不同於常人的男人教外甥女武藝,也不足為奇。

  她隱約聽姨娘說過,薛家舅舅是個有本事的,能當上苑馬寺卿,還是因為他年少時曾救過微服的貴人。只是這武功當真厲害!阿芸憨直,有本事傍身也行,至於她自己,還是算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身份尷尬,何苦去討人嫌呢?

  這邊姐妹倆說話,那邊謝懷信也正在勸慰自己的同胞妹妹。

  孫叔寧告辭離去後,謝懷信越想越不對勁兒,尋了個理由就去找妹妹謝萱。

  而謝萱正將自己鎖在房裡痛哭。

  謝懷信拍門叫了幾聲,無人應答。他耐心告罄,命小廝把門撞開。

  小廝不敢,只拿話來拖延時間,卻不肯動手。

  正僵持中,謝萱打開了門。

  謝懷信一愣,理理衣衫走了進去。

  如今他們年紀大了,雖是親兄妹,卻也要避嫌。謝懷信讓門開著,又親自打開了窗戶,以示自己內心坦蕩。

  謝萱冷聲問:“你來做什麼?”

  “你說我來做什麼?我就你這一個親妹子,我還不能來看看你?”謝懷信一撩衣袍,自行坐了,又拿起茶杯,給兩人各斟了杯茶。

  謝萱冷冷一笑,並不回答。親妹子?有誰家哥哥願意親妹子嫁給人渣?

  謝懷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見是冷的,就放下了茶杯。他思考了一下措辭,開始說道:“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誰不委屈?咱們姨娘不委屈,還是你我不委屈?你這好歹還是要嫁給國舅爺,不像我,都十七了,親事還沒著落。你心疼你,你怎麼不心疼心疼你哥……”

  謝萱聽了這番話,氣得心口疼:“你,你……”

  “你委屈我也明白,可你也不能……”謝懷信歪了歪頭,覺得這句話不好說出口,就含糊略過,嚴肅道,“你當你今日的事情做的很隱蔽麼?那個孫國舅可是看得真真的……”

  謝萱終是忍不住呸了一聲,罵道:“他哪裡算是國舅?”就是個人渣敗類!

  這話謝懷信不愛聽,他當即反駁:“怎麼不是國舅?皇后的親弟弟,太子的親舅舅,皇上的親小舅子,可不就是國舅?你嫌棄他不好,你當那唐頌就是什麼好鳥麼?”

  謝萱一怔,下意識道:“他怎麼不算……”

  她對唐頌印象不深,只知道長的好看,家世好,沒有娶過親。——她當時也是病急亂投醫,沒別的選擇了。但是她在他面前摔倒,他竟用自摔來避免去扶她。

  無疑,這很讓她難堪。

  謝懷信嗤笑:“他二十來歲了,沒娶親,沒納妾,青樓楚館從不涉足,你就不覺得怪?”

  謝萱呆了一呆,她畢竟不是真正的閨閣少女,面色一紅,忽的想到了什麼,訝然道:“你是說,你是說,他是個,他有分桃斷袖之嫌?”

  她心中湧起了強烈的荒謬感。怎麼可能是這樣?然而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她,怎麼不可能是這樣?若真是這個緣故,那麼也就不難解釋,唐家怎麼選擇了謝蕙,還急著要把親事定下。也不難理解,她要摔倒在他面前,他都置之不理。

  原來那是個斷袖啊!

  “那倒也不……”謝懷信原本到嘴邊的話打了個突,他瞧了妹妹一眼,含糊道:“你說呢?”

  他心說,那倒也未必就是斷袖了,到今天為止,並沒有真正聽說唐頌跟哪個男的走的近。只是那人怪的很,不近女色是真的,而且無論對男對女,都甚是冷漠。即便是跟他做了親戚,他也未必肯幫扶一把。

  不是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他跟前跌倒,他倒好,為了不招惹是非,竟然自己摔倒!永寧侯府交到這人手上,遲早要完!

  謝萱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以為謝蕙這輩子得了好姻緣,原來是要嫁個斷袖啊!她竟是不知道,她們兩個,誰更慘一些了。

  虧她先前還想著跟謝蕙爭一爭,現在看來是沒必要了。嫁給一個斷袖,是不用跟女人爭,跟女人斗。——啊,這點還說不準。也許是既要鬥男人,又要鬥女人。或許連孩子都不會有。

  想想都覺得噁心。

  謝萱認真思索,上輩子她進京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對唐頌還真沒多少印象。而且大戶人家,這種事多半都是瞞著的,即使有,也不會傳出去。

  所以,也就不怪她不知道了。

  謝懷信打量著妹妹的神色,估摸著他的話有了影響,繼續說道:“跟他相比,還是孫國舅好,皇親國戚,上頭也沒婆婆壓著,只要生了兒子,你的地位就穩穩的……”

  謝萱聽這話實在不堪,指著門口,斥道:“出去!你出去!”

  謝懷信撇了撇嘴,道:“我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吧!”說罷揚長而去。

  兄長走後,謝萱獨自坐在桌前,靜靜地待了很久。

  後來謝蕙覺得奇怪,自那日之後,給老太太請安時,碰見謝萱。謝萱總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著她。嘲諷、同情、輕蔑……

  謝蕙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問妹妹:“阿芸,你有沒有覺得,謝萱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謝凌雲聽她這麼一說,也觀察了兩回,終於得出了結論。她告訴謝蕙:“是挺怪異,像什麼呢……”

  在她看來,這感覺就像是拼盡權力想得到一份武功秘籍,結果被對方得到了。正失意之際,卻突然得到消息,那秘籍不但是假的,還能讓人武功盡失,走火入魔!

  是這麼個意思吧?

  謝蕙聽了妹妹的分析,笑道:“你胡說什麼呢?什麼武功秘籍?”

  謝凌雲笑笑,好吧,你說不是就不是。

  數日後,謝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謝家表面的平靜。

  早先在綏陽時,謝律以為陳老爺子也會回京,以為陳二老爺的兒子中必有過繼給其兄陳侍郎的,就糊裡糊塗地給兩家定下了親事。當初也沒指明具體是誰和誰,就藉著酒意結下了兒女親家。

  回京以後,謝律成了鴻臚少卿,前途一片大好。他也就沒急著去提起這樁糊塗親事。數月來,他匆匆忙忙就定下了兩個女兒的親事。

  沒成想,在五月底,陳家竟上門了。

  陳老二見了謝律,寒暄過後,提起了這樁糊塗親事:“謝老弟,當初咱們也沒說准,老哥我好幾個兒子,都到了議親的年紀。你看上的是哪一個,你倒是給個準話啊!”

  謝律微怔,這事他還記得,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他三個女兒,前兩個俱已許親,而且看上去都還不錯。他這個小女兒,是嫡女,又跟他最親,斷然沒有嫁的比兩個姐姐更差的。

  他萬分後悔當時衝動之下,非要定親。這回怎麼辦,不好收手啊。想了一想,他在陳老二期待的目光中,開口說道:“老哥誤會了。當日咱們那是酒後胡鬧,沒媒沒聘的,連個信物都……”

  陳老二面色一沉,咣噹一聲放下茶杯,怒道:“謝老弟這話何意?莫不是高昇了,就看不上哥哥了?連當初一起喝酒賞美的情分都忘啦?”

  ——他在妻子汪氏面前誇口,能給她帶一個侯門千金做兒媳婦。他也打聽過了,兩個庶出的,都許了親。剩下的,是嫡出的姑娘,只會教養更好。他還得意是賺到了呢。

  謝律聽他說起情分,眉心一跳,浮現在眼前的卻是陳老爺子那張臉。今上重情,連陳老二這種不學無術的人,都給個官銜,自是看在陳老先生的面子上。這事若鬧將開來,誰的面上都不好看。而且,時人重信,若讓人以為他食言而肥,就很不划算了。

  謝律心念微動,他撚鬚一笑,說道:“啊呀,我給忘了,確實是有這麼回事。陳二哥別惱,小弟給你賠罪。”待陳老二重新坐下後,他才又道:“我記起來了,那日咱們確實是說要結兒女親家,是不是?只是,小弟的意思並不是謝家女作陳家婦,而是希望讓犬子能娶令愛為妻……”

  陳老二一呆,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粗聲粗氣道:“謝老弟真會開玩笑。你竟不知道麼?我的兩個女兒,在綏陽時就定了親,留在綏陽了,哪裡還能高攀得上令郎?”

  謝律笑得無奈:“是麼?這麼說,小弟也沒別的辦法了。犬子虛歲十八,就等著令愛呢。唉,這也是有緣無份啊……”

  “你……”

  謝律又道:“誒,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陳二哥龍精虎猛,或許這兩年還能再添一女。我那小兒今年才兩歲,也未必不是一門好姻緣……”

  他尋思著陳老二早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府中鶯鶯燕燕雖多,可哪裡就能再生一女呢?又不像他,身子康健,再添兩個也不成問題。

  陳老二美色上厲害,彎彎繞繞方面,卻繞不過謝律。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將茶杯往地上一摜,怒氣衝衝地離去。

  他剛走,謝律便去與妻子薛氏商議。他簡單說了經過,又道:“這可如何是好?陳老二好欺負,他大哥可不是省油的燈。若是陳老大也上門來,非要娶阿芸,咱們……”

  薛氏臉色微變:“你說你當初為什麼非要定這親事!”

  謝律有點煩躁:“我當時以為陳老先生會回京的。”陳老先生回京,必得重用。那樣的話,陳家絕非現在的陳家可比。

  當初他去問了自稱受仙人點化的謝萱,謝萱告訴他,陳家會回京城。陳家是回京了,可陳老先生沒回京啊!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

  薛氏道:“那就按先前所說,就說當初定的是陳家姑娘和懷信?他們家的幾個姑娘,在綏陽的時候就定了親,也沒知會咱們一聲。可見當初他們也沒把酒後的胡鬧當回事兒。”

  “我別的都不擔心,我就擔心阿芸!”謝律道,“陳家那幾個兒子都是庶出,就是蕙兒嫁過去,我都不捨得,更別說阿芸了!”

  薛氏聽這話不對,推了他一把,說道:“這話怎麼說?蕙兒親事都定了,跟她沒關係。你平白此番她做什麼?”

  謝律嘆氣,現下懊悔也無用了。

  薛氏想了想,試探道:“不如,就說阿芸也定了親?”

  謝律看她一眼:“定了親?跟誰定了親?保媒的是誰?作證的又是誰?”

  薛氏也急了:“這幾日,也不是沒人想跟咱們結親。朔平伯家、安平侯家、還有建章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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