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冷

　　“別動！”

　　若寒停住腳步，略略詫異的看向南宮俊。

　　這個該死的妖魔，居然還笑得出來！

　　探心術將南宮俊心中的厭惡和憤恨全部回饋給了若寒，讓他皺起眉頭。

　　轉而打量沉默的南宮炎，若寒忽然覺得他的臉色有些不對。

　　“炎……你受傷了？”

　　“別過來！”南宮俊再度出言，道，“道長，請您趕緊降伏了這妖魔，讓他再也無法害人！”

　　道長點頭，上前一步，而周圍的眾人全部瞪大了眼睛。

　　“妖魔？”

　　“我沒聽錯吧？剛才俊少爺說的可是妖魔二字？”

　　十幾秒吵雜，接著猛然反應過來妖魔是什麼的眾人，全部驚恐的向後退去。人壓人，人擠人，如同那退潮一般，呼啦一下就空出了中間老大一片。

　　小書被小棋拉著也退到了大廳角落，小書自是害怕，卻也不信那整日裡笑眯眯的若寒少爺是妖魔。要是若寒少爺是妖魔的話，怎麼不把他給吃了？不是說妖魔最喜歡吃像他這樣子十幾歲的孩童的麼？大眼睛眨了又眨，視線望向沉默的南宮炎，他不明白炎少爺為什麼一直沉默，不為若寒少爺說句話。

　　“南宮俊，你是在說……我是妖魔？”

　　“沒錯！”南宮俊憤慨道，“剛才我都聽到了，是你設計虜走了尹塵，若不是蘇青姑娘請了道長前來幫忙，尹塵根本就要失去性命！”

　　若寒撇了一眼蘇青，蘇青淒慘一笑，道，“要不是得道長相助，用法術做出替身，蘇青早以死在你這妖魔手裡。”

　　一句，不光解釋了她的來歷，更是作實了若寒妖魔的身份，不但讓眾人恍然大悟，看向若寒的目光更是驚懼。

　　若寒嗤笑一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這卻讓眾人更為相信，那三位長老紛紛指揮侍衛上前，嘴裡喝著，“成何體統！”

　　他們臉上帶著害怕表情，心裡卻是高興的翻了天！

　　這南宮炎迷戀的小倌居然不是人？！是那妖魔！這下即便沒有那些流言，南宮炎也絕對是要完了！

　　南宮俊這時才發現長老們的存在，他也知道長老們一向和南宮府邸不對盤，疑惑他們怎麼今天會在這裡。不過他半年多未曾回府，不清楚其中變化，只猜這長老們是有事前來，並未多想。

　　要是正常的南宮炎，定會從中看出什麼。

　　長老們的突然前來，尹塵的失蹤，蘇青、道長和南宮俊的相遇，回府時正巧聽到的小琴的回答。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被人精心策劃好一般，目的只有一個，陷害若寒！

　　然而因為在農莊中聽到的一切，令南宮炎急氣攻心，真元運行發生混亂，直到現在腦海裡還是一片混沌，一波波心痛衝擊著胸口。

　　若寒並不知道這些，他只是奇怪南宮炎為何沉默不語，疑問的視線對上南宮炎的目光，竟是一怔。

　　為什麼，為什麼南宮炎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似是悲傷，似是憤怒，連帶著若寒的胸口，也開始悶悶的。

　　“若寒……”

　　無論是南宮俊的指責，蘇青的嚶嚶哭泣，還是長老們佈置侍衛的聲音，全部消失，仿佛整個大廳裡只有若寒與南宮炎兩人一般，在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你……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好半響，南宮炎才出聲道，他的目光中有著一絲希翼。

　　也許若寒是為了他的血肉，所以不但從未傷害過他，更對他百般討好。但是……若寒對他的一切也許並不都是虛情假意。

　　特意為他斟的清茶，每逢夜晚為他亮的燈，從不落下的飯菜，協同他一起處理的各種事務。若寒所做過的一件件事情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還有那在夜晚，緊緊攀著他，充滿媚意的水潤眸子……

　　也許……一開始若寒是為了他的血肉，可是後來……他應該也對他有情。南宮炎在宮廷裡打滾摸爬這麼多年，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還是分得清楚的。

　　即便是妖魔……也許……也許也會有愛，也會有情。

　　眼神開始逐漸清明，目光直直望向若寒。

　　曾今，南宮炎希望能等到若寒自己親口告訴他他的身份，但是現在，他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向若寒求證。

　　想要知道，若寒是不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他知曉後，他會害怕，所以一直在隱瞞。

　　想要知道，若寒是不是害怕他前來南宮府邸的真正目的被他知曉後，會被他厭惡，所以一直未曾說。

　　他希望若寒能通通說出來，坦白的告訴他。

　　告訴他……他對他不是沒有情。

　　然而這句話，聽在看不到南宮炎內心的若寒耳裡，卻分明是在質問他為什麼要綁架尹塵，質問他還有什麼想要辯護的話要說！

　　那一刻若寒的心先是一片冰冷，接著一縷怒意直竄而上，表面上他依然笑意盈盈，可實際上眼底已經一片冰天雪地。

　　果然，他不該太期待的。

　　不久前兩人還是那麼的熱烈纏綿，只是短短小半天，對方卻仿佛早就忘卻那一切，而為了另一個人而來質問他。

　　若寒根本不知道南宮炎的心理變化，也根本不知道南宮炎問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南宮炎是為了尹塵的去向而來質問於他。

　　南宮炎認為尹塵的失蹤和他有關！

　　真是無情。

　　長長的睫毛掩去了若寒眼中的思緒，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容。若是小妖他們在這裡，就肯定知道這是若寒倔脾氣上來了，這個時候最好他說什麼都不要相信。

　　“是我讓人綁了尹塵，但那又如何？”

　　若寒低低的笑了，眼中波光流轉，盡是媚意，帶著魅惑，輕啟雙唇，道，“我既是妖魔，那做這些不都很正常？”

　　眾人眼前仿佛看到了牡丹綻放，芍藥怒放，那場中之人的光彩奪目，一時之間皆讓眾人迷惑，似看到了那天上神仙，美的不可方物。

　　南宮炎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搖頭道，“這不可能！若寒……”

　　若寒大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還不都是你心底裡的一念之差。”

　　南宮炎胸口如遭重擊，這般的若寒他不曾見，心下疼痛卻又隱隱恍然，不對……不應該是若寒。

　　神智慢慢清醒，南宮炎似是抓到了什麼。

　　就在此時，那道長大聲念了一聲“叱”，居然放出一把寶劍，對著若寒當空就砍了下去！

　　“哇！”

　　“天啊！”

　　巨大寶劍砍下，攻擊範圍卻是將整個大廳裡的人都包含在內，南宮俊來不及反應，南宮炎卻是上前一步就要放出結界。

　　可差點走火入魔的後遺症讓他氣血翻騰，只得堪堪放出一道紅光，又猛地吐了口血。

　　若寒心漏了一拍，南宮炎真的受傷了！可一想到他方才質問自己的模樣，一股氣又沖上胸膛，忍不住哼了一聲，將銀光射入那紅光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眾人驚呼結束，一道銀光包裹的紅色結界迅速將大廳眾人包裹在內。

　　這時，巨劍才砍了下來。

　　一聲轟然巨響，煙霧彌漫。

　　道士揮手召回金劍，南宮俊睜眼一看，只見眼前大廳地面被毀了個乾淨，椅子、桌子、瓷器全部都碎成片，俱是沒有一件完好的，不由心驚。

　　見周圍人雖驚懼，卻都一個個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連忙道，“道長捉妖，還不快離開這裡。”

　　“是，是是！”

　　“是，俊少爺！”

　　眾人一回過神，紛紛叫著跑了出去，只有幾名膽大的還離得遠遠瞧著。那三名長老更是催促自己的侍衛背著，一早就跑了個沒影。

　　“你就這麼點手段？”

　　若寒輕笑著，站在那大廳中央，身上卻是未染塵屑，站在一片狼藉的大廳中尤為亮眼。

　　道長暴喝一聲，金色大劍一抖，一下子變作三把，噴著金光又再度俯衝下來。

　　“呵呵，虛張聲勢。”

　　若寒站在原地不動，那金光卻宛如砍到了什麼滑不溜秋的東西，全部偏了開來。

　　左腳踏地，右腳輕輕抬起，人卻若那水中浮萍，晃晃悠悠，瞬間來到那道長面前。

　　那道長面露驚恐之色，似是不明白怎麼瞬息這眼前妖魔就變得如此厲害！

　　若寒冷笑一聲，一拂袖一股寒風迎面撲來，地面上霎時間結成一片冰晶，一根根直豎，朝著那道長就要射來。

　　“停！”

　　清晰的女聲忽然插入場間，令若寒一怔。

　　抬眼掃去，忽的皺起眉頭。

　　“小琴，你抓著尹塵幹什麼？”

　　南宮炎也一怔，那小琴手中正挾持著尹塵作為人質，而南宮俊和蘇青被打倒在一旁不知死活。

　　小琴手中不知哪裡來了一把匕首，刀刃抵著尹塵白皙的脖子，道，“南宮炎，將你的血肉獻給若寒少爺，我就不殺尹塵。”

　　南宮炎訝異的看向若寒，卻看到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是他，放下心來，卻不知因為他下意識的這個舉動，讓若寒咬住了下唇。

　　他不相信他？

　　深吸一口氣，將本源上的絲線再解開一些，若寒立刻看出了小琴是中了操魂術，嘴角一撇。沒想到這梅花精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著要陷害他。

　　的確，蘇青打著如意算盤。

　　若是南宮炎應了，那自然最好，蘇青可以得到南宮炎自願獻上的血肉。若是南宮炎不答應，那讓柳若寒和南宮炎他鬥個兩敗俱傷也不錯。

　　她想的很美，有從那豬頭那裡偷來的仙器在手，受傷的柳若寒將不足為據，而受傷的南宮炎也將方便她用藥。

　　即便現在他不願意獻上血肉，只要除去了那礙事的柳若寒，那得到他的血肉還不是早晚的事兒。

　　不用探心術，若寒也能知道那梅花精在打算著什麼。畢竟三千年修為的誘惑，不是任何一隻普通妖怪能夠抵擋的。不到最後，她不會讓南宮炎發現她的身份。

　　只是這梅花精什麼時候給小琴下的操魂術？

　　小琴的匕首在尹塵的脖上輕輕劃了一道，頓時一道血痕出現。

　　若寒注意到南宮炎眼皮一跳，心口疼痛，卻還是皺起眉頭，道，“小琴，放下尹塵。”

　　他的聲音中，帶著絲絲魅惑，一瞬間讓小琴的動作僵硬起來。

　　抓住這一瞬間，若寒和南宮炎同時棲身向前，若寒發出一道風刃拍向小琴握著匕首的手，前去制住小琴，而南宮炎則用火焰隔開小琴和尹塵的距離，前去救助尹塵。

　　然而就在兩人面前，一隻拂塵突的阻撓進來，發出耀眼金光，打向若寒胸口。

　　若寒眼神一閃，卻是來不及避開。

　　南宮炎就在若寒身邊，若是他抬手推開若寒，或者拉他一把，那拂塵就絕對打不到若寒。然而兩人面前小琴握著匕首的力量卻突然再次加強。

　　電光火石之間，南宮炎沖上去一把拉開小琴，摟住了尹塵。再轉頭，卻看到了若寒被那道長一拂塵擊中胸口的畫面。

　　心停頓了一拍。

　　一切像是慢鏡頭，若寒反掌劈向那道長，一掌將那道長化為灰燼，下一刻卻是眼角滲出了一滴淚水。

　　委屈從心裡泛出，胸口被一股氣堵住，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想他若寒從未這樣放下自尊，斂下臉皮去討好一個人，而對方卻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一點！

　　站定，若寒冷冷的撇向南宮炎，似是要將他印在腦海中一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南宮炎心慌的厲害，從未見過若寒如此冰冷的目光，想到若寒的性格，就知道他定是誤會了。

　　若寒本身修為不低，南宮炎判斷那道長的一擊不會給他造成多大麻煩，但是尹塵就不同。要是小琴那一刀刺下去，那尹塵定會失去性命。所以他舍若寒，而救了尹塵。

　　是因為相信若寒的能力，所以沒有出手，是因為放心若寒的應對，所以越過了他……想要解釋，可南宮炎卻不知道該從如何說起。

　　說他一早就知道若寒不是普通人，說他一早就發現若寒修為很高麼？

　　斟酌著用詞，努力思考著，南宮炎第一次發現自己嘴拙。

　　他的思考看在若寒眼裡，卻變成了沉默和默認。

　　他還是依然最愛尹塵。

　　不再將眼光放在南宮炎身上，若寒眼睛一閉，心痛得滴血，神志卻是再也清醒不過了。

　　他不是那種會胡攪蠻纏之人，既然對方無意，那他也不會強求！

　　嘴角被自己咬出鮮血，若寒卻是微笑起來。

　　了不得就是破不了情劫，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呵呵一笑，隨手丟了一瓶丹藥給南宮炎，道，“南宮兄可是受了內傷，將這白裕丹服下，用內力或者真元化解即可。”

　　已經決定放下了，可他依然不願看到南宮炎受傷，真是可笑。

　　“若寒！.不是的！我……”

　　那一句南宮兄弟，比什麼都讓人心寒。

　　“南宮兄弟想說什麼待會，等我先把這梅花精給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