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鳳臨天（六十七）

　很快，聶無雙領著叮叮到了蕭鳳青歇息的山寺涼閣之中，山寺依山而建，山上松濤陣陣，一間精緻亭台就矗立在半山腰上。聶無雙領著叮叮拾階而上。叮叮看著山寺，呼出一口氣：“難怪我找不到，原來大叔躲在這裡啊！”

　聶無雙看著她天真爛漫的樣子，不由問道：“叮叮姑娘是什麼時候結識……他的呢？”

　叮叮笑嘻嘻地道：“也就前一個月。我瞧見他被人追殺，忍不住出手幫了他。”

　被追殺？聶無雙心中一緊，腳步頓時停住。叮叮見她煞白的臉色，安慰道：“沒事的，大叔武功很好的，就算我不幫他，他也能解決那些小羅嘍的。”

　聶無雙這才緩了面色，怔怔道：“是，他武功很好的。當年……”語未畢，心已是滿心的苦澀，當年，當年的蕭鳳青可是大將軍王，十萬精銳突入秦國，最後一舉攻破秦國都城。

　當年，當年是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當年，當年兩人都那麼傻，寧死不回頭的沉淪……

　“皇后娘娘，走啊，快到了！”叮叮在前面興高采烈地高呼。

　聶無雙平了平心緒，緩緩步上石階。亭子中站著一抹挺拔俊朗的身影。聶無雙心中一酸，彷彿看了多少次都覺得看不夠。猶自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蕭鳳青聽到聲音回過頭去，見聶無雙帶著叮叮前來，不由皺了眉：“她來做什麼？”

　聶無雙一怔，看向叮叮，她還以為叮叮找蕭鳳青是有什麼急事，可是看樣子蕭鳳青並不願意見到她。蕭鳳青一雙厲目掃過聶無雙為難的面色，這才緩和了口氣：“她與這次的事無關，若詢問完了，便放她離開吧。”

　“你！”叮叮一聽不由氣急，走過去看著蕭鳳青的眼睛，惱火道：“我不走！我爺爺在這裡，我才不走呢！”

　蕭鳳青不看她，冷笑：“無知！你可知民告官有多大的罪名？！更何況你爺爺告的還是楚王！”

　叮叮眼眶泛紅：“那我就陪著我爺爺一起坐牢！”

　她還要再說，一雙溫柔的手握住她的胳膊，聶無雙拉她回來，吩咐宮人：“帶叮叮姑娘下去歇息吧。”

　蕭鳳青冷哼一聲，別過頭去，雖然他帶著人皮面具看不出他的臉色如何，但是一定是十分不悅。亭中又恢復寂靜。聶無雙看著依著窗檯冷冷清清的蕭風青，不由低聲澀然道：“你放心，我會著人安排叮叮姑娘離開。她爺爺的事，我也會盡力減輕他的罪責。”

　她抬起美眸，看著那冷然一動不動的蕭鳳青，顫抖地問道：“你真的……決定不再看我一眼，也不願意讓我瞧見你了嗎？”

　蕭鳳青聞言，渾身一震，許久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默默流淚的聶無雙，慢慢揭開了他面上的人皮面具。

　許多許多年以後，叮叮都無法忘記自己看到的這一幕。那冷傲的男子慢慢揭開面上木然的面具，漸漸露出他的真面目來，這是她唯一次見到了她口口聲聲稱作“大叔”的真面目，也是她這一輩子最後一次看見。

　只一眼，她便覺得天上的太陽都黯淡了幾分，風兒也不動了，樹上的知了也剎那間不叫了。

　而她的呼吸也停止了。

　是什麼最悲哀，不是求之不得，也不是相見不相識，亦不是從此天涯茫茫。而是當她還不知情愛為何物的時候，當她還不知自己已經愛上一個不該愛上的人的時候，就已經深深地愛上。

　他揭下面具，一張如魔魅的俊顏就顯露在天光下。漂亮的長眉飛揚入鬢，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眸在天光下隱隱有琥珀流光，挺直的鼻樑，薄而好看的唇緊緊抿著，勾勒出冷酷的弧度。

　聶無雙眼中的淚更急地流下來，她向他伸出手，彷彿要撫平他眉宇間那一抹濃濃的憂傷，卻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鳳青……”她終於呼喚出他的名字，滾滾熱淚滑落在衣襟，頃刻就不見了蹤影。

　蕭鳳青後退一步，許久才慢慢道：“見了又怎麼樣？不見還更好。你以為我死了，從此斷得乾乾淨淨，天涯海角，再不相見。”

　他的話猶如一記重錘重重敲在了聶無雙的心頭，她摀住心口，不住慘笑。果然是蕭鳳青，只有他才能說出這麼絕情的話，只有他才能做出這樣的事！

　她臉色煞白如雪，蕭鳳青深眸中掠過一抹不忍，想要上前卻硬自忍下，別過頭：“此間事了，我自有去處。你……不要再找我了！”

　聶無雙扶著椅子坐下，淚依然不停，彷彿有了自己的意志，無法令它停下。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澀然問道：“你要去哪裡？去找鄒姐姐嗎？”

　蕭鳳青極緩極緩地搖了搖頭：“不了，她是一個十分懂得照顧自己的女人，她會過得很好。還有亦嵐。”

　聶無雙無言地看著他的背影。固執如他，自然是不願委屈自己一輩子去將就一個他不愛的女人。這一點，她早就該料到了，不是嗎？

　“那你……”她還要再問。

　“不要問了！”蕭鳳青猛的打斷她的話，回過頭有些惱火：“你自己的事為什麼不關心，偏偏來關心我這個已經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