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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長生[重生]》第29章
  第29章:弱冠之儀

  寧衡急忙接過朱定北手中湯碗,給他擦嘴又順氣。

  董明和臉皮一向厚的很,見黃煜一臉不自然的緋紅,再看忍笑的朱定北,不由嘖嘖兩聲。

  果然是從北疆兵蛋子窩回來的小軍爺,懂得還挺多的嘛。

  他笑,睜眼說瞎話道:「春天露水重,蹭到了。」

  幾個單純的小孩抬頭看了眼太陽高懸的天色,呆呆地「哦」了一聲。朱定北的肩膀抖得更厲害了。

  也不和幾人客氣,董明和讓黃煜喝完湯,便借他們的馬車一用。黃煜待在車中恨不得成了個透明人,待董明和把烤乾的褲子遞給他時,狠狠地剮了他一眼。

  家奴們將董明和帶來的獵物架上火烤,不一會兒肉香味就出來了。

  樓安寧嘴裡塞滿寧大叔出品的食物,眼睛還忍不住那邊瞟,因為這即將入口的美食,眼睛笑得彎彎的。

  秦奚面對自己最崇拜的董明和師兄,連脊背都比平時挺得直了些。也顧不上和樓安寧這饞鬼搶食,湊在跟前與董明和說話:「明和師兄是三月及冠,對嗎?」

  「秦奚師弟是想來參加我的冠禮?」

  董明和一語中的。

  秦奚眼巴巴地看著他,那模樣讓準備逗他玩的董明和都不好意思繼續了。再看鼓著嘴的樓安寧如出一轍的神情,董明和扛不住道:「當然歡迎。到時候我都給你們發請帖,想來就來吧。」

  「真的嗎!」

  「太好了!」

  秦奚和樓安寧歡呼。

  冠禮是大靖男子一生最重要的儀式,能被邀請觀禮的都是親朋好友。得到邀請,對於對強者有著強烈崇拜和模仿心理的小小少年來說,可是一個極大的榮幸啊。

  黃煜笑起來,這些小師弟還真是活潑得很。

  朱定北難得見他,也不管秦奚不滿的嚷嚷,擠開他自己和董明和談天論地地說起來。

  董明和道:「剛才遠遠看見你們射風箏,定北師弟的箭法著實了得。上一次邀你一試你還謙虛,今天叫我遇上,不如我們也比劃比劃?」

  朱定北抬了抬手,「明和師兄勝之不武吧。」

  他現在這小胳膊小腿的,技巧尚可,但力量實在不行。與董明和這樣的內行高手過手,和秦奚那樣的牛刀小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此時對上他勝算很小。

  董明和笑起來:「師弟一年未見,怎麼不見長?」

  朱定北翻了個白眼,「厚積薄發,你不懂。」

  「哈哈,我不懂,哈哈哈,你小子太有意思了!」

  董明和狂笑不止,倒是黃煜在一旁道:「師弟請過大夫嗎?這可不是小事。」

  洛京世家子弟的培養非常用心,男子甚至比女子還要有講究。

  因為朝廷選官對男子的相貌有極大要求,律法中便有仕官殘疾毀容者絕不可取這一條。都說聖上好美,下面的人有樣學樣,使得大靖開國時官場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士官長相越好,在官場也越混得開。幾百年下來,這選官的要求未降低反而越來越挑剔。

  若是矮如侏儒,那便是才華再好,也不如身形修長來的讓人重視。

  朱定北老大人似得嘆了口氣:「我身子骨好得很,應該是還沒適應洛京的氣候吧。」

  除了這個解釋,沒病沒災的,他實在想不透自己為什麼遲遲不長個子。

  寧衡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不急。」

  朱定北沒好氣地趕走他,就他最沒資格說這句話。他們這夥人裡寧衡本就生的最高大,而他們長個子的速度竟然沒一個比得上他的,再這麼長下去真是要上天了。

  董明和道:「我對軍中很是嚮往,師弟長在北疆,不如說些見聞讓我一飽耳福如何?」

  「軍營裡都那樣,操練吃飯,操練睡覺。」

  朱定北撇了撇嘴。見幾人明顯不滿意的神色,眼珠子轉了轉,便說:

  「一年到頭只有除夕能熱鬧點。除夕那天,一半人站崗,一半人可以喝酒,每年調換。那些兵老爺喝了酒可了不得,有趣的事情就太多了。就說我阿爹的副將軍,每年到那時候就扯嗓子哭,聽我阿爹說,他從十五歲哭到四十歲了,每年的詞都沒換過。」

  他忍不住笑起來,有些停不住話頭,好似自己就是那十歲小兒依然在軍營裡四處亂竄,招貓逗狗。

  「還有劉軍醫,平時可和善了。可是只要喝了酒,抓著人就要扎針,不把你渾身扎滿不放人。後來每年除夕,伙頭就會把豬皮單獨留一塊給他,讓他紮著玩兒。」

  董明和忍俊不禁,軍營生活艱苦,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只是……

  他看向黃煜,對方正被朱定北三言兩語逗得發笑。他蓄滿笑意的雙眼那般清澈,一點也不見對未來的煩惱和遲疑,讓人也跟著安定下來。

  寧衡插嘴道:「是劉毅劉軍醫?」

  「咦,長信侯爺耳目真是不能小看啊,居然連我朱家軍的軍醫都知道?」朱定北玩笑。

  寧衡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說道:「劉醫丞被貶充軍多年,如今太醫院還沒有人能出其左右。」

  「怎麼,阿衡現在還在學醫?」

  董明和深感稀奇,當年寧衡還很小的時候便總捧著一本醫書看。「那本醫書你可看完了?」他比劃了下那本厚的過分的書,實在是記憶猶新。

  樓安寧噴笑,「還看著呢,哈哈。」

  他想著,這輩子寧衡大概都看不完。

  說笑間,野物便烤好了,眾人一擁而上。

  董明和挑中的活禽肉質就是嫩,口感極佳,幾人滿嘴流油,吃得十分滿足。

  秦奚和樓安寧吵嚷著要一同去打獵,董明和見纏不過,隨口說下次有機會。但他和朱定北心裡都明白,這只是成熟的大人哄騙小孩子的慣用語,若真有下一次……已不知是何年之後。

  看著孩子們因為這句話而歡欣雀躍的模樣,董明和輕咳了一聲,轉頭對上黃煜戲謔的又帶著安撫的目光,他抬手摸了摸黃煜的鬢髮,對他笑了笑。

  快活的時間總是嫌短,日暮西山小小少年們不情不願地上了馬車各回各家。

  臨上馬車時,朱定北迴頭看了眼翻身上馬的董明和和黃煜,收回視線。

  珍重。

  他默默念了一句。

  踏春歸來後不久,寧衡幾人相繼收到董明和的請帖。

  民間普通男兒的冠禮尚且被重視,官宦子弟的成年冠禮更是不容絲毫馬虎。

  如宰相府公子這般身份的,宴客名單往往早早就擬定了,提前一個月也會將請帖發給各家,以示鄭重。

  見添了幾個孩子進來,董夫人便對董相埋怨兒子童心未泯:「這眼看著就要成人了,什麼時候呀才能盼著他懂事一點。前回我同他說他的親事,這孩子還是嘻嘻哈哈的一點不放在心上。你看別人家的孩子弱冠前多少都成家了?就算有沒定親的那也肯定相看了幾家人家,哪像他!就是他兄長也沒讓我這麼操心過……」

  董相想的卻是另外一方面。

  這幾個孩子雖說只是孩子,但背後的家族實在不容人忽視。

  樓府秦家賈府都好說,只是那定北侯府……如此重要的禮節請到朱家的孩子並不是聖上想要看到的。

  這還不算棘手,畢竟那只是個前途未卜的孩子,尚且在聖上的鼓掌之中。

  只是請來長信侯爺便不妥了。

  那位若是京中世家過多沾惹,必是禍事一件。寧衡年歲小的時候顧忌可以少些,但日後怕是要提醒自家兒子了。

  遠著些,對那孩子才是愛護。

  聽董夫人越說越氣,董相忙收回心神,將手上的文書放下,安撫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憑你怎麼操心他們的日子還是要自己過的。」

  「哼,你倒是看得開。」

  董夫人丟開墨錠,董相順手將公文推遠些免得濺上墨跡。

  「我兒子我還能不知道麼?他慣有自己的打算,這次連嘴上都不肯答應我,不是自己相看上了哪家姑娘怕我們不答應自己藏著主意,要麼定是打著什麼歪念頭!我看呀,你再不好好管管他,等著有你後悔的時候。」

  「說的什麼胡話。明和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你儘管放心吧。」

  董相給夫人倒了一杯茶呈上,雖是責怪的話語卻也沒有平素在朝的嚴厲。

  他本就是平和穩重的人,輕易不會對人說重話。對自己的結髮妻子更是敬重有加,因此雖不認同她沒完沒了的擔心,但也只能口頭上附和或是斥責兩句,並不阻攔。

  「再則,他若是娶了媳婦回來,你就不難受了?明理媳婦還不是你自己千挑萬選出來的,那孩子你嘴上不說,心裡可不是還想著她搶走了你的寶貝兒子,私底下也總埋怨麼。依你對明和的偏心眼兒,我瞧著能多留兩年就多留兩年,也給你自己順順心。」

  「老爺!」

  董夫人嗔了一聲,夫妻倆不由得笑起來。

  董相此時不明白知知莫若母,女人總有自己一套不可捉摸的直覺。

  若非不安,董夫人又怎會如此憂心。

  不曾想,竟被她一語成讖。

  董明和的冠禮就在二十歲生辰當日。

  三月中旬正是天氣暖和時候,洛京是大靖的繁花聖地,晚春處處花團錦簇,一派欣欣向榮景象。

  董相府中便是遍地蘭草,各色蘭花開遍,哪怕是那些未開花的也是姿態青蔥,雋雅無雙。

  洛京不論男女,及笄或是冠禮時候長輩都會特意挑選出一種花草給孩子祈福。

  在這繁花盛開的時節,董相特意選中淡雅的蘭草,便就是祈願著二兒子能少一份少年意氣的浮躁,多一分蘭草的清雅平和。

  董相二公子董明和的冠禮隆重非常,單看給他授冠的人便可見一斑。

  正是久不在人前現身的陳閣老!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

  陳閣老不甚雄渾卻令人凝神聚精的語調說著祝詞。

  話畢,才將跪在地上的董明和扶起來。

  他正了正董明和的束冠,輕聲道:「孩子,做你認為正確的事,無需猶豫。」

  董明和眉眼一顫,俯身恭敬道:「是!謹行銘記於心。」

  陳閣老笑起來。

  耄耋老人眼中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包容與睿智。

  孩子啊,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不是不能犯錯,而是——堅守本心。

  放手去做,不要猶豫。不忘初心,不要後悔。

  終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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