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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長生[重生]》第206章
  第206章:過繼子嗣

  貞元二十七年,時值寒露。

  北境寒風已起,呼呼風聲中傳出鏗鏘戰歌,朱承元站在城牆上,為逝去的亡者祭灑烈酒,安息安靈。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戰爭永無止息,或許下一刻馬革裹尸的會是他們,但他們無所畏懼。為了心中的信念,更為了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弟兄們!扯著嗓子,許多人吼著吼著就落下熱淚,但很快抹去淚水,凝視著那掛滿草原上的寫著亡故戰友的名字和祖籍的木牌。

  同飲一碗酒,護送英靈走。

  這最後一程,依然有你我同袍共度。

  朱承元擦了幾次淚,心裡不由想到,果真老嘍受不得這個場面。沒能像早年那樣狠下心鼓舞士氣,他只能單薄而慈悲地勉勵士兵,兄弟們不離不棄,這份血仇總有一日他們會向敵人討回來!

  聽到士兵們高聲的應喝,他心裡欣慰再與眾人喝下一碗黃泉酒,便先離開。

  古朝安正在帳中看傷亡兵將的名錄,將他們分別列出來以供上呈兵部論功行賞或加以撫卹。

  朱承元見他眉間痕跡深沉,想是恰巧看到他所熟知的亡人或是為看好的將士傷殘再無力一戰而遺憾,坐了一會兒也不見他開口說話不由清了清嗓子,說:「明日我將事情交代好便回帥府,朝安是否與我同行?」

  仗打完了,向來陛下的召回令也就在這幾日,他的小重孫們可都未見過面呢,自然想趁此機會去看看。

  古朝安抬頭笑道:「難怪主帥總說洛京水土養別緻人,叔父回去這些年,竟也能說這般話了。」

  朱承元撇撇嘴,這種轉變他可敬謝不敏,聽他調侃也不計較,依然粗著嗓子說:「走一走一句話!」

  古朝安連忙答應,他一個軍師也不是後勤軍,這後頭收拾戰場,重整軍士的事情他不好干涉,與其在這裡乾坐著,還不如陪著長輩看看小輩。

  左右無事,古朝安便將在心裡盤算了許久的問題問出:「不知那千五精兵,叔父作何打算?」

  見識了他們卓越的戰力,古朝安捨不得放人,他相信老元帥和主帥肯定也是一個心思。但這些人到底沒在兵部上的掛名,屬於來路不正之人,戰後要安插進來便只能冒領亡故的將士名目,以編入朱家軍中,被冒領者的撫卹再有朱家來承擔。

  但這到底對亡者不恭,算作一條下策,古朝安便沒有訴諸於口。

  朱承元擺手道:「無妨,這幾年下來,新添入伍的寒門武子中都有添上一些人頭,足夠安置這些人丁。」

  古朝安驚訝莫名,直接在各駐軍處入伍的士兵都由各駐軍呈報兵部入籍掛檔。早前有一些駐軍投機取巧,將入伍兵丁的人頭數做得更多些以便多領些軍餉,後來被查明後自然嚴懲不貸。要冒的風險太大,那三五十數士兵的軍餉也不過寥寥幾兩銀子,又有監軍專人盯著此事,於是不軌之人便都收了心不再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是大公無私的朱家軍故技重施。

  不僅是他,這些年監察的監軍也沒有查出來。也不知是否托福於朱家軍從未生此劣跡,總之這些年近兩千餘人的「空甲兵」竟然沒掀起一點風浪。

  大抵也是因為邊境或大或小連年都有戰事發生,兵丁統計上模糊一些藏起人來也是輕而易舉。

  想通透的古朝安心中震盪,早在幾年以前,那位老先生便布好了這一步棋,真可謂算無遺策!

  而在他心中又升了一級變作無所不能神算子的「老先生」此時正在府中「奶」孩子呢。月圓兒已經算是大孩子了,年前朱五小姐又添了一子,如今還未滿週歲。月圓兒對軟嫩嫩的阿弟稀罕得要命,走到哪裡都要帶著他,眼睛都捨不得移開。此時見他在小舅舅懷裡打著飽嗝哼哼唧唧地睡著,再看小舅舅臉上親暱喜愛的神情,一向讓著阿弟的小長姐不由有些心酸。

  朱定北瞧見,不由好笑地捏捏她的小臉,「吃味啦?讓舅舅也抱抱你?」

  月圓兒坐直了身板,義正言辭道:「阿娘說我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讓人抱。而且男女授受不親,舅舅也不行。」

  朱定北被逗得不行,舅甥二人樂了半日,兩人的奶娘才恭敬地進來帶走他們。朱五小姐今次帶著孩子回來,便是因為夫家婆母要過五十大壽,這半百的壽宴非同小可,她有些地方拿不定主意便想找個人商量,自然也有趁此機會回家探望老祖母的意思。

  逗留了半日,便就帶著孩子回去了。

  老夫人見小孫兒似有不捨,便笑話他道:「女娃兒便罷了,男娃你這般寵著可不行,叫你阿爺知道非教訓你不可。待你過了二十弱冠這個檻兒,祖母便為你尋一個得體大方的好姑娘,屆時這府裡便才算熱鬧呢。」

  老人家在他歲數過了十六之後便總掛念這件事,朱定北總前搪塞的時候心中還諸多愧疚之意,但日子久了聽得多了,張口便能安撫住老夫人。

  只是慧清高僧的斷言也只能護佑他到弱冠之時,屆時要讓老夫人失望,他著實不知該如何自處。

  哎,三千煩惱絲,剪不斷理還亂,索性便不多想。

  邊境打了勝仗,洛京下上都為之歡欣,人人臉上都帶著笑,朱家軍帥的讚譽之詞每每傳出。而朝中的文武之爭也漸漸走到尾聲,這一場空前的勝利,讓武將們身板挺得更直了,嗓門也更大了,接連幾次都站在上峰,勝利之日也是指日可待。

  而在皇帝召回老元帥朱承元的旨意送出洛京之前,朱家軍便收到了一份家書,老夫人迫不及待地看了,卻是嘆了又嘆。

  「祖母?」

  朱定北在一旁看得有些緊張起來,生怕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待接過家書細看之後才知道她為何嘆息。

  信中竟提到,要將的兄長幼子過繼給給無妻無子的古朝安。

  朱定北看了心中歡喜,但還是頗為小心地問他祖母道:「您可是不捨?」

  老夫人道:「從來只有朱家人收養男丁,還從未有將男娃過繼出去的。不過,你阿爺信中說你阿爹和兄嫂都以同意,便等我這個老婆子點頭,我還能如何?況且這位軍師大人對我朱家也有救命大恩!你們雖都不對我言語,可老身也知道若非有他在,去年你阿娘和侄兒都挨不過那個生死關。且他歲數也不小了,想他老來無人送終,我也心有不忍。」

  聞言,朱定北便知道他祖母已經同意,只不過太捨不得才說不出口,於是道:「祖母放心。朝安阿叔沒有家人,一向也住在帥府之中,便是將小子過繼給他,也一樣養在兄嫂膝下。過些年等他年紀大一些,帶回京裡給您看,咱們血脈相連不會因為一個名分,便做不成您的重孫兒的。」

  老夫人紅著眼眶,「也罷,聽你阿爺說那孩子與軍師大人緣分極深。」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須臾又笑了,「不過你阿爹是祖父輩的,軍師大人與他同輩,收養了這個孩子卻生生矮了一輩,是你阿爹佔了便宜了。」

  朱定北聞言也哈哈大笑起來。

  而古朝安聽到過繼一事時,卻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手足無措道:「叔父,嫂子,這、這萬萬使不得啊。」

  勸慰不了,朱承元便讓兒孫媳婦出去,自己同古朝安說道:「叔父知道你怕連累我們,不過洛京裡的消息不作假,皇帝只以為你死了。便是懷抱幻想,那也定不會再查到鮮卑府朱家軍頭上。你只管寬心。何況,將來就算真的查出什麼來,有沒有你們的父子名分對朱家又有何區別?咱們早就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我朱家蒙難你逃不了干係,你若不幸有失,我們又怎會袖手旁觀?」

  「可是……」

  古朝安語帶哽咽。

  朱承元用力拍他的肩膀,「別婆婆媽媽的,何況咱們都看得明白,那孩子同你親近。再者說,你與我的兒子有何區別,這些年,長武視你為兄弟,征北那孩子也待你如父,咱們一家人的情分難道還能作假?你便只管安心,何況讓你教養那小娃娃,將來還不是要在朱家軍中效力,說來說去都是我們佔了便宜呢!」

  古朝安被他逗笑了,又哭又笑。

  「叔父……多謝你。」

  他們都知道他的心病,梁家的香火斷送在他手裡他不安也痛苦,如今,他們願意將那孩子改名換姓,做自己的兒子,便是成全他最後的期盼。

  古朝安摸了眼淚,心中久違地被溫暖充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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