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細說起來,季元活到二十六歲這一年回望自己的人生,基本上是一帆風順。大學時偶然拍了一部小網劇後攢下不少熱度,進圈後一路走來雖然沒有大紅大紫,始終在五六線徘徊,但是風評很好,有演技有外表,只缺一個爆點罷了。
二十六歲還是能闖的年紀,他也並沒有灰心。
但內裡有時的焦躁只有季元自己知道,某些方面他可以說是倒霉到喝涼水都塞牙。
諸如回到星途,這麼些年來多少好劇本經過他手裡,最後又滑到別人手上,他點兒背到已經定好進組時間的戲都能飛了。最後季元自己瞧出了一個定律,但凡是有摟摟抱抱情情愛愛的戲都輪不到他,他一塊小鮮肉硬生生都要給磨成老臘肉了,連熒屏初吻都沒有獻出去。
也不知道是種了什麼邪。
網上有不少人猜測季元是不是被什麼小氣金主保養,要不然怎麼會連親熱戲都沒有。
季元自己也是完全懵逼有苦說不出。
這就算了,更讓季元不爽的是三次元戀愛方面。出道六七年來,圈內圈外他都遇見過不止一個心動對象,可要麼對方表示自己是鋼鐵直男,要麼就是曖昧的好好的,對方就莫名其妙半路決定不搞基了,更有被他告白以後沒兩天瞬間找到男朋友而閉門不見的,次數多了,到現在搞得季元自信心層層跌到谷底,想談戀愛跟特麼走個鋼絲一樣小心。
季元對著鏡子拉了拉衣領,又撥弄了兩下幾根亂飛的頭髮絲。他的資本很足,天生一雙眉目含情的桃花眼,皮膚細緻白皙,薄唇微抿時可以看見腮邊的酒窩,他面相見嫩,瞧著比實際年齡小五六歲。
季元看著鏡子裡那個極其精神的自己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暗暗期待今晚能順利。
擺在桌上的手機此時震了一下。
池立安:我到了。
池立安是上個月工作中認識的,與季元相比,雖然也是一個不走流量的,但池立安的咖位高了不是一星半點,圈內很有份量。
對方是一部季元接拍電視劇的男一號。季元在其中飾演反派男二號,兩人對手戲份雖然不算多,卻意外擦出了火花來。
池立安在圈內名聲尚佳,也是公認的實力派演員。原本以為大十歲的年紀會讓兩人有隔閡,卻不料在劇組相處的一段時間裡,他的脾氣舉止格外對季元胃口。稍稍一暗示對方似乎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兩人之間的關係升溫非常快,這次出來滑雪就是池立安主動提的。
要說這段關係進展到這裡都很讓季元滿意,唯一一點讓季元不滿的就是,兩人目前最親密的動作也不過是上次分別時池立安落在他臉頰上的親吻。
這也太他媽純情了,季元有點受不了。
雖然這麼些年來只和一個人上過床,但季元好歹說也不是個處了,看見這一塊能吃還不跑的好肉,第一念頭當然是先把人吃下肚子。
要不然他一朵祖國的花朵就要缺少滋潤乾死了。
趁著這次滑雪,怎麼說也要幹一炮,季元對著鏡子咬牙切齒。
他拿起手機給池立安回覆了一條「馬上就到」後又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小翹臀,他今天穿的可不是普通內褲,全是為了勾引池立安而準備的新裝備。
季元信心滿滿地打開酒店房門往外走,沒想到出門就差點兒撞上一個人。
「抱歉。」儘管不是自己的過錯,季元還是立刻停住腳步下意識的用英語道歉。
對方是個白人男性,兩人差點兒有肢體接觸的一瞬間季元餘光注意到他的手立刻放到了腰間,整個人都表現得非常防備。不過在看清季元臉的一瞬間,他又在意外的目光中收起了外露的不悅:「沒事。」
他說完以後面無表情徑直走了。
莫名其妙。
季元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同一架下降的電梯。
「我在電梯了。」他又給池立安報告坐標,免得對方等待太久會不耐煩。
不過一發完這條信息季元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池立安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溫柔體貼,以及良好修養都十分合他心意,而池立安目前為止的最大優點莫過於竟然還沒有跑路。
季元想起自己以前差點兒要進入正式戀愛關係的那麼多慫包對象,不由又是對池立安一陣感動,恨不得當下立刻吃完飯抱著人回房間滾床單。
而他身邊那個白人男子此刻正在打電話,他的語速很快,換上了一種季元無法判斷是哪國語言的語種。但反正注定是路人,春心大動的季元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電梯門一開,他迫不及待地邁步走出去,匆匆向著池立安所在的餐廳進發。
他出行比較隱秘,平時也沒有什麼跟拍狗仔,因為並不怕曝光之類,約會都是落落大方的。
「抱歉久等。」到了位置,季元抿唇一笑,桃花眼微微彎起,依稀跟著露出腮邊的酒窩來。他有意體貼,此時的言行舉止都更顯俊逸優雅。
對面坐著的池立安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因為行程相對匆忙,在打扮上沒有季元的細緻,不過他的成熟英俊絲毫不減分,起碼從外貌上看兩人十分登對。
「我也剛到。」池立安將菜單遞給季元,微笑道:「看看想吃什麼。」
點餐以後,兩人在等待餐點上桌的時間裡聊天。季元本來性格開朗十分健談,加之池立安又十分會帶動話題,兩人一言一語越發投機。
說到興起,季元的腳往前伸,本來是想稍稍舒展一下,不料鞋尖碰到了池立安的鞋側,一下將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帶出了某種曖昧的暗示。
季元一愣,正想將自己的腳收回來,卻不想池立安面不改色地將自己的腳也往前送了送,使得兩人原本有一定距離的腳並排貼在了一起。無意的暗示變成了有意,兩人四目相對都心照不宣起來。
季元的心頭跳了兩下,對今晚的預期越發光明。
不過就在此時,季元後脖子突然一涼,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他怎麼覺得有什麼人在盯著自己?很快,這股冰涼的感覺慢慢延伸下去,不僅僅是後脖子,連帶著整個脊背都不太舒服。
季元用餘光往兩邊看了看,餐廳裡就餐的人不多,但都在享受著自己與愛侶之間的浪漫晚餐,沒人有空以及心情東張西望。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他和池立安之間的氣氛太過良好,讓季元隨即將這個念頭拋到了一邊去。
就餐進行到中途,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自然。季元突然有了尿意,他將叉子輕輕放下,對池立安道:「抱歉,我要去一趟洗手間。」
沒想到等他一起身,前面那種冰冷的視線帶來的不適感立刻回到了他身上,而且帶來更加強烈的存在感。季元莫名有了些不安,不過表面上他對池立安微微點頭,步子穩健地邁開走了出去。
穿過光線暖橘昏暗的餐廳,通往衛生間的走廊空空蕩蕩。
男廁所中隔間的門全部開著。季元走進去放了個水,穿好褲子洗手之時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隨後廁所門一開一關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有人走了進來。
季元依舊低著頭隨著水流搓動雙手,思索著一會兒怎麼邀請池立安到自己房裡去才不突兀。
等到他意識到不對勁時,剛才的腳步聲已經停在了他身後,對方的足尖幾乎碰到了他的鞋後跟。
季元不用抬頭也能用餘光從鏡子裡看出背後人身影高大,身影足足比他高了半個腦袋。
季元嚇了一大跳,猛抬起頭望向鏡子裡自己背後的身影,同時往側面抽身想離開水池與背後人之間行程的逼仄壓抑的空間,卻不料被身後男人一把攬住繼續壓迫,瞬間形成了兩人正面相對的姿勢。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季元認出了來人。
「周衍,你幹嘛呢?!嚇我一跳。」
即使已經七年沒見,即使周衍也不是他記憶中那個稍稍帶著青澀的模樣,但是周衍的臉他是不會忘的,畢竟他是季元睡過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男人。
記憶倒退,季元最後一次見到周衍還在自己大二的時候,周衍十六歲。那時候的周衍還乖得很,一口一個季元哥,跟個小尾巴一樣粘著他。怎麼看怎麼無害,而如今自己面前這個明顯發育太好有面色冷冽的成年男人,怎麼看怎麼不像當初那個小屁孩啊。
腹誹歸腹誹,身後站著的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歹徒,自己也沒有性命之憂這讓季元大大鬆了一口氣。即便兩人睡過一次以後就沒再見的經歷細想起來又挺尷尬,季元還是強撐著頭皮開口問:「挺巧啊,你也過來滑雪嗎?」
季元來的歐洲小國其實不算有名的滑雪景點,在這裡遇見周衍還真的挺奇怪的。
周衍比季元小三歲,在季元十五歲的時候搬到他家對門。估計是青春叛逆期,一開始就是個脾氣挺臭的單親小屁孩,後頭相處久了兩人關係倒是還不錯。不過等季元上大學那一年周衍突然搬走,等他大二寒假回家再見周衍時,對方已經褪去小屁孩的模樣,看上去挺像一回事了。
大概也就是被外表欺騙,季元鬼迷心竅,竟然和當時才十六歲的周衍睡了,季元每每想起來都臉紅。
而此時的周衍與他記憶中那個少年已經是兩個模樣。
除了左邊眉骨旁的那一顆小黑痣依舊如初,季元恐怕都要以為此時的自己是在做夢。
他滿臉英氣,線條銳利,面色冰寒但某種有閃著被情愫糾纏的灼熱的光芒,寬厚的肩膀與懷抱將季元緊緊束縛其中動彈不得。
周衍並沒有回應季元乾巴巴想要打破沉默的話題,他也好像無意於改變兩人緊緊相貼的姿勢。
就兩人之間此時凝固的情勢來看,不是尷尬或者緊繃這樣的詞語可以簡單形容的。
而對於季元來說,看起來他不過是被環住腰肢,擰住手腕,兩個成年男子之間的博弈,也許他稍一掙扎就能獲得自由,但季元莫名有了一種墜入深海後被寒冰包圍,不知所措之時回身發現一頭深海巨怪凝視自己許久,似乎正在思忖著什麼時候將渺小的獵物一口吞吃入肚的無力反抗之感。
光是周衍的目光就讓季元惶惑,進退不由自主,兩人之間的主動權全落在了周衍手裡,情勢很是不妙。
實際上季元瞎想的沒錯,周衍的確想吃了季元。
這麼多年以後再次將季元擁在懷中,他的目光從季元的嘴角、眼睛、下滑到季元的脖頸與被衣領包裹著只露出邊角的鎖骨,每一寸都引出他骨血裡最深沉的慾望。
去吻他,擁抱他,全面侵佔他,如果殺死他吃光他的肉喝光他的血,是不是就能讓他完全融入自己,再也逃不走了呢?
如果說出口可能會讓季元顫抖的可怕想法一個跟著一個無法自控地從周衍的腦中冒了出來。
他依舊沒有說話,呼吸卻深沉起來。殺了他,吃了他!在季元看不見的地方,周衍的手緊緊握成拳頭,青筋暴起。
季元越發緊張,他克制不住加快的心跳,渾身則跟著僵硬成了一塊鐵。季元試著往後抽了抽自己的手,周衍的力道如影隨形,並且立刻用力將季元往鏡子上壓去,讓季元更加動彈不得。
兩人貼得緊,周衍驟起的突兀生理現象就更能夠清楚地被感受到,季元嚇得立刻不敢動,生怕周衍發起瘋來。
我操,我操!這種下一秒就像要發生兇案的氛圍下竟然還能進入hard模式?!
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人聲,似乎是有人想要進來用廁所,季元心裡燃起希望,他低聲又急促地對周衍道:「外面來人了,你先放手,咱們有話好好說,別被外國友人看笑話是不是?」
他一沒欠周衍錢,二沒搶他人,這用簡直要吃了他的目光看著自己,季元又怕又不解,但語言上只能先哄著他。
奈何外面的人聲又很快遠去,不知道是被什麼藉口支開了,季元更絕望了。
「你和那個人是什麼關係?」周衍終於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含混中似乎染著欲色,老實說起來十分性感,讓季元一瞬間有些晃神。
周衍無疑已經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小孩兒相去甚遠,此刻正壓迫著他的是一個成年的,渾身充滿力量的男人。
這個無法否認的事實讓季元沒來由的一陣心虛,然後是前後一想又是一陣惱怒:「我和他的關係關你什麼事?」
兩人之間力量懸殊,博弈起來季元不佔一點優勢,如果不是周衍手腕用力捆著他的腰,季元的上身毫無疑問會垮在洗手台上。
周衍也明顯不將他放在眼中,面對季元的虛張聲勢,他甚至低笑一聲,抬手用拇指慢慢地擦過了季元柔軟的唇角。
如同記憶中的一般柔軟。
「周衍!」季元忍無可忍叫出他的名字,雙目因為怒火散發著比平常更加熱烈的勃勃生機。這一簇小火苗落在打周衍心頭,打破了他的最後一絲忍耐,瞬間慾望脫枷。
他驟然垂首,偏頭吻住季元的唇瓣,擒住季元下巴的手微微用力,使得季元不得不啟唇,周衍的舌尖便長驅直入,舔過季元舌尖時還能嘗到殘留在他舌上的葡萄酒味。
周衍的親吻猛烈又貪婪,季元頃刻間便被酥麻和混沌的感覺席捲了整個大腦,他被迫張著嘴承受對方的全部熱情。
沒有關上的自來水龍頭還在嘩啦啦的淌著水,曖昧的接吻聲與兩人同樣急促鼓噪的心跳,組成了此刻全部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