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章

　　　季元一早起來先要去學校上課，早上的課程比較滿當，下午才有時間分出來去拍廣告。

　　　起床本來沒打算理會周衍，卻不想才推門出去就看見周衍站在餐桌旁邊來回擺弄，模樣認真極了。雖然天氣冷，但他額頭上還帶著微微滲出的汗水，可氣息穩得很，看不出累。

　　　果然不像是個正常人，季圓圓記著昨天晚上的懊惱，現在帶著點兒小心眼的腹誹。

　　　周衍不到六點就起來了，他先去樓下空氣還不錯的公園裡頭跑了三四圈，因為實在找不到可以健身運動的場所，他乾脆就著公園裡的那點老年人運動器材折騰了一會兒。他力氣大，幾個動作差點兒沒有把器材給搞壞了，給一旁的老人看得膽戰心驚。

　　　但沒辦法他每天習慣的運動量擺在那兒，要是不動渾身都不是很舒坦。家裡有各種沙包器械讓他用，不出一腦門子汗的時候少有，今天實在是因為地方受限而不得不將就了。以後這些力氣都用到季圓圓身上，怕是要去他半條命。

　　　等周衍運動得差不多了，他又折到小區外面賣早點的鋪子裡，各種早點都來了一份，滿滿當當活像是要拎回去給十個人吃。

　　　「我一會兒要出門，估計今天晚上回來時間會比較晚，你今天還在這兒住嗎？」季元問周衍。

　　　周衍點頭：「在這兒住。」

　　　雖說這狗崽子忒讓人心煩意亂的，但周衍現在的確沒人可靠，季元又並不知道昨天晚上周衍站在門口等是故意讓他心軟心疼，於是將自己的鑰匙拿出來給他：「你帶上先，放學就回來，別在外面瞎胡鬧。」

　　　這鑰匙周衍手上其實也有，可一個用作不可告人的變態事情和與季元親手將家裡的鑰匙交給他相比，意義是完全不同的。你看，後面那半句話，讓他別在外面瞎胡鬧的，明白點兒說就是關心他呢。

　　　周衍那顆只對季元軟過的變態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寬慰，恨不得現在就將季圓圓抱過來親上一口。

　　　季元是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周衍能想多少，反正周衍沒說話，季元也就沒有在意。他繞過周衍剛想去廁所洗漱，一眼瞥見桌上亂七八糟堆起來的各種早餐，著實嚇了一跳。

　　　「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嘛？」季元眼睛瞪圓，炸毛了，「早點鋪子都給你一個人搬回來了，我們又吃不掉這麼多。」

　　　「你喜歡什麼就吃什麼，不喜歡就不吃了。」一來是周衍渾然不在意這點糧食浪費的事情，在他考慮範圍之內的只有季元口味和他愛不愛吃的問題，二來是周二少爺是個沒過過經濟上平常日子的人，在細節方面注意不多。

　　　在季元看來簡直欠揍。

　　　「浪費你知不知道啊。」他折回本來要去廁所的腳步，逕直走到餐桌前面，將東西數了數，十個包子，餡料不明，煎餃燒賣各五個，還有豆漿豆腐腦一份、油條茶葉蛋各四個。

　　　季元一樣樣撥弄整齊，自己在心裡飛快的算了算，皺著眉頭十分考究，翁聲道：「嗯，這樣，豆漿和豆腐腦吃了，其他你看著能吃多少吃多少，也別撐著了，剩下來的晚上回來熱了當晚飯吃。」

　　　他這副精打細算的小媳婦兒模樣，在周衍眼裡又是個可愛至極的。

　　　小媳婦兒季圓圓自己吃完早飯以後灑脫換了衣服走了。

　　　周衍另一邊也是要去上學的，雖然現在課堂的程度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他上課也不聽就是了。不過因為每次月考和摸底考的成績他都能排班裡頭前五，加之家裡頭有有些不可言說的背景，老師也不太管周衍。

　　　臨到下午，周衍他媽給周衍打電話來。

　　　「晚上有個飯局，周宏威讓你也一塊兒來。這一年多的功夫總算是要開始讓你見人了。」周衍他媽對周宏威，也就是周衍的親爹並無好感，即便是現在周家正房與周宏威處在分居的狀態，周衍他媽也並不願意和周宏威靠近討好。

　　　她平時和周衍也不太聯繫，也不知道這回怎麼由著她來傳遞消息。

　　　「知道了。」周衍的態度則更加冷淡，說完話就要掛了。

　　　「哎，」周衍他媽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叫住了周衍，「晚上挺多要緊的人，你別和你爸鬧脾氣。」

　　　話一說完周衍這邊就已經乾脆利落地將電話掛斷了。

　　　這次飯局會去什麼人，周衍想了想大概還能記得。一部分是周家世交的朋友們，一部分是生意上的夥伴，坐在一起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但周衍對此的興趣真沒有多少，周宏威自己不開口，讓他媽告訴他這事兒，估摸著也並不太想帶周衍去，或者麼就是周宏威身邊那些個花蝴蝶作妖傳的話。

　　　上輩子沒去，這輩子周衍打算去了，他可不想在周宏威手裡再耽擱那麼久。

　　　季元原本預計著上午上完課，中午在食堂隨便吃一點就能夠趕去廣告拍攝。誰知道有臨時調課，下午硬是拖到了三點半才趕到拍攝現場。

　　　好在Danae他們都還體諒，並沒有說季元什麼，只讓他快點化妝趕緊開始。

　　　Allen趁著休息時間和化妝的季元瞎聊天。

　　　「季，你可算是來了，一早上我和Brenda都快要給D罵哭了。」他呼出一口氣，英俊的臉上做出愁苦的表情，差點兒逗笑了季元。

　　　Allen是模特世家出身，他的父母都是圈內有名大佬，他雖然是靠著家裡的關係出道，不過後天也很努力，現在在歐美圈子裡頭的名氣不小，不過他為人隨和性格開朗，相處起來很舒服。

　　　季元為了化妝繃著臉，又一次說抱歉：「明天我會提前請假的，今天實在太耽誤你們了。」

　　　「一點兒都沒耽誤，」Allen心直口快，「我們兩個還有不少需要調整的地方，D對你已經滿意了，我們兩個，說實在的，我看了昨天的拍攝鏡頭，我也覺得糟糕透頂，我還想問問你有什麼可以傳授的技巧呢。」

　　　果不其然，和Allen說的一樣，等季元化好妝終於要正式開拍的時候，Danae那邊依舊在給Brenda找感覺，廣告的每一個細節都在Danae的監控範圍之內，她恨不得將演員的每個細微動作和表情，甚至眼眸中的情緒監管到位。

　　　這麼拍攝起來，不僅需要花費的時間多，大家的體力和情緒也需要多倍消耗。

　　　季元的五官和兩個純種白人放在一起的立體感會稍顯得弱一些，但是也毫不遜色。或者換句話說，季元的五官在他們之中反而顯出了一種獨屬於東方人的魅力。

　　　季元的五官線條很好，並不像歐美人的刀削感，但卻因為中和而更勝一籌。他的身形與臉蛋在妝效以後都幾乎自帶了中世紀歐美油畫裡的奢靡感，奢靡之中又有一股自然純真的清透。隨著他每一個到位的眼神戲延展開去，化成處處妥帖的情緒，從眼睛到腳趾，沒有一個地方不讓Danae感到滿意。

　　　她只慶幸在這麼讓人挫折的一年裡還能遇見個季元讓她稍感安慰。

　　　季元的戲感和外貌就是俗稱為老天爺賞飯吃的那一類，加之後天努力，演技自然如火純青。

　　　與他這樣看似新人但其實有六七年表演經歷人相比，Allen和Brenda的確要吃力很多，受到Danae的斥責也多多了。Danae在生活中算得上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但一旦涉及到她的工作方面，那是容不得一丁點兒瑕疵的。

　　　他們一連拍攝到晚上八點多，也只完成了讓Danae滿意的幾個鏡頭而已。

　　　同一時候，周衍此時正在包廂裡和周宏威參加飯局。

　　　周家父子兩個都能演，這種場合下面看上去父子關係融洽又自然，絲毫沒給外人一點兒看穿的機會。飯吃得差不多，幾個小輩提出另外找地方外，長輩倒也沒攔，讓他們自個兒去了。

　　　這幾個小輩以前都是和周家長子一塊兒的，對周衍這個私生子很不待見。周衍對此倒並不在意，他們待見不待見他，他根本無所謂。

　　　幾人在長輩面前不好表露，等出了包廂便有點將周衍丟在後頭，稍稍有個給他下馬威的意思。當然，這裡頭還是有一部分原因在於周衍的年紀小過他們不少，真要說起話來也玩不到一塊去。

　　　周衍不遠不近跟在他們一群人後面，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季元在半個小時前回過他一條信息，現在又沒動靜了。

　　　他正想著，腳步從一間包廂門口經過，正巧裡頭的服務員端著東西出來，門開了一條小縫，露出裡頭的人來，周衍一眼看見去，正好瞧見一張面熟的臉。

　　　陳郝英在裡頭坐著呢。

　　　要說陳郝英今天怎麼在這兒，其實也不是他本意，不過面子上沒什麼辦法，投資方那邊現在都是大佬，過來一起吃個飯穩一穩那是尋常事兒。

　　　周衍看進去這會兒，正和門對著的陳郝英也看了出來，兩人一對眼，陳郝英沒多看周衍，只往周衍前面的人身上看。

　　　周衍他不認識，但是周衍前面的人他認識啊，有幾個都是圈子裡的公子哥。

　　　不過今天看來是不巧走不開了，陳郝英心想。

　　　而前面那些個人雖然說並不是很待見周衍，但現在也並不是真的要和周衍撕破臉，相反，這會兒的確是個需要和周衍交好的當口。周家長公子死了一年多了，現在明擺著就是周衍繼位，沒有說先把關係鬧僵了的道理。

　　　不過等他們拐了個彎到電梯口，一回頭卻發現周衍不見了。

　　　「哎，人呢？」眾人面面相覷。

　　　「興許是膽子小跑了吧。」

　　　「也是，到底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孩兒。」

　　　眾人不甚在意，周衍不敢來最好，他們自有自在逍遙的地方。

　　　季元好不容易拍完了一幕讓Danae說通過的場景，有了攤在沙發上休息十幾分鐘的時間。此時已經晚上九點半，他摸出手機，想了想給周衍發信息。

　　　打周衍狗頭：你到家了吧？晚飯吃了沒有。

　　　他心裡想的是那些包子煎餃的東西周衍有沒有吃了，沒有吃的話他就直接回家不買夜宵了。

　　　周衍收到信息拿出手機看見這個，心裡覺得的卻是季元實在很關心自己，問問題這麼詳細。

　　　瞧他家小媳婦兒，這麼掛念自己。

　　　不過他現在做的事情不是很適合回覆球球信息。

　　　停車場後面有一片地方沒有監控也沒有路燈，還放著一隻巨大的垃圾桶。陳郝英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麼霉，本來想取個車，誰知道會被人揪到角落裡頭，連個開口出聲的機會都沒有，身後的人力大無窮，拎他跟拎小雞仔似的。

　　　對方打了還專門挑了讓人看不見的地方大，下下都是狠手，一看見是個十分有經驗的人下手。

　　　陳郝英求饒無門，打又打不過，身上一陣陣鑽心的疼差點兒暈過去。

　　　最絕望的是對方連為什麼打他都不說，簡直日了狗。

　　　周衍本來還想再揍他一會兒，見季元給他發了球球信息過來又停下動作，將人一腳踹到一邊，鬆開了摀住陳郝英嘴巴的手，手腳俐落的從後面的一堵矮牆翻了出去，走過半條街直接上了在這兒等他已經有一會兒的司機的車，揚長而去。

　　　陳郝英到了不知道更沒有看清楚是誰抹黑打了自己，半晌過後才哆哆嗦嗦摸出自己的手機來給助理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人。

　　　就這麼受了一身的傷，但是醫院也不能隨便去。現在這些八卦狗仔消息可謂是無孔不入，隨便一點兒風水草動就能讓他們大寫特寫，陳郝英暫時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一股氣憋在肚子裡，連朝著誰發也不知道。

　　　他臨了數一數自己樹敵的那些人，又覺得每個人都有可能找人來陰自己一發，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下的黑手，這麼一想就受了第二次氣，後頭一年都沒敢自己一個人辦事出門。

　　　周衍坐上司機的車，面色冷冰冰，司機在他上車的時候從後視鏡裡瞥了一眼，看見周衍手上有一點蹭破皮的地方，又想起剛才他讓自己在在那麼個偏僻的地方等著他，稍微一琢磨也就知道他可能做了個什麼。只不過周衍打了誰這個細節司機不知道。

　　　司機專門接送周衍已經一年多，他來來回回做這麼個工作，已經是半個人精，看人準得不得了。要不然那天也不會一眼就知道季元對自己有懷疑，才編了一個網上和他聊天的人是自己女兒這樣的話。

　　　同理，對於周衍這個人，司機也看得出一些門道。這個二少爺雖然正式受到承認的時間很短，目前也看不出多大的動靜，但是性格絕對不是普通人，以後往大了折騰的時候有著呢。也是因為這個，現在周衍讓司機做的許多事情，司機盡心辦好，也不和外面的人多說。

　　　就是有一點連司機也不明白，這人的情緒到底怎麼轉變的這麼快？

　　　譬如說周衍，常年冷著個臉，看著就是不高興的模樣，但是上車又沒有一會兒的功夫，他低頭看一眼手機就能顯出笑臉來。

　　　就跟手機裡有寶貝似的。

　　　親圓圓嫩臉：今天晚自習，我也現在才要回家，一會兒一起吃飯吧。【親親】【害羞】

　　　周衍坐在汽車後座，面無表情渾身殺氣手上帶血地打出了這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