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這是霍嫵第一次從霍嶼森口中聽到如此長的一段話。

　　她莫名地眨了眨眼，眼底滿是茫然。

　　霍嶼森今天問的這幾個問題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麼叫“你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對我也很滿意，想做我一輩子的妹妹”？如果不做他的妹妹，那她還能做他的什麼？

　　霍嫵奇怪地往霍嶼森那邊又靠近了兩分，她看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睛，軟軟地問，“哥，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她邊說著，邊將手放到了他的手上，撒嬌一般地搖了搖他的手。

　　霍嶼森看著眼前這雙乾淨又清澈的杏眼。

　　她的眼底帶有幾分茫然，但更多的，是對他的依戀和依賴。

　　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其實不是霍家人，和所有霍家人都沒有任何關係，她也不知道她和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她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

　　如果就因為他的那一份私心，現在就挑明她其實不是霍家人的真相，對她來說會不會太過於殘忍？

　　她才不過十八歲。

　　還沒有滿十八周歲，還是個未成年。

　　而且，她滿足於現狀，並且作為霍家的小公主，過得十分幸福。

　　如果他殘忍地撕開這一層假像，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事實真相。

　　明明，他可以維持現狀，如同他一開始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一樣，裝作一無所知。但因為現在的他有了些許的私心，所以才有了剛才的那一番試探。

　　在他知道她不是他親生妹妹之後，他依舊放任了她的親近。

　　而無限放任之後，有些情感出乎意料的慢慢地脫離了他的掌控。

　　霍嫵久久都沒有得到霍嶼森的回應之後，有些心慌了。

　　他的眼神太過於複雜難懂，讓她一點都看不明白。

　　霍嫵又親昵地搖了搖霍嶼森的手。

　　她覺得應該還是剛才的馬屁拍的不夠到位，不夠誠心，所以她想了下，又抿抿唇重新認真地開口說，“哥，我現在過得很幸福，爸爸，還有你，都對我很好。我想一直都像現在這樣。”

　　霍嫵這句話落，霍嶼森終於再一次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如玉石相撞一般動人。他慢慢地重複了一遍她說的最後的那幾個字，“像現在這樣？”

　　霍嫵猛地用力點點頭，“對，就像現在這樣。”

　　沒有被曝光身世。

　　不用被趕出霍家。

　　也不用承受來自姜予卿的報復。

　　像現在這樣，歲月靜好，平安喜樂，並且還能和霍嶼森一直陪伴在一起，這樣就很好了。

　　霍嫵並不貪心，對於現狀，她已經足夠滿足。

　　更多的，她不敢奢望。

　　霍嶼森深深地看了霍嫵一眼，看出她的每一句話都出自她的真心之後，他斂眸，薄唇輕啟，一字一句地回復她說，“好。”

　　他會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自然，包括她現在的這個要求。

　　如果這樣她想要的，那麼，他自然會如她所願。

　　趁著他對她的情感還沒有失控，維持現狀，和以前一樣，應該並不困難。

　　-

　　正月裡的日子過得就像是火箭一般神速，不知不覺，就已經是年初十四了。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也是正月裡的最後一天。

　　霍嫵自從拍了《悸動》這部電影之後，算是半條腿踏入了演藝圈，算得上是半個圈內人了，所以她也有了自己的消息管道。

　　就在剛才，她從一個圈內人的口中得知姜予卿昨天剛剛拿到了某個女一號的角色，雖然消息還沒有對外公佈，但已經確認無疑。

　　姜予卿拿到的角色，她上一世自然也拿到了。但是上一世是莫澤替她拿到的這個女一號，但這一世，感覺卻不大像。

　　因為莫澤昨天還在問她什麼時候請他吃飯，其他事情，並未提及。他看上去今生和姜予卿還不熟。

　　如果不是莫澤，那麼會是誰呢？

　　霍嫵突然就想到了她的外公張國。

　　之前張國還說要見姜予卿，但因為當時正好是春節，即便是演員，這個日子裡也需要和家人團圓。考慮到這一點之後，霍嶼森就建議說等過了年，再讓張國見人。

　　霍嫵原本以為，張國會等出了正月再見姜予卿的。

　　但是現在姜予卿提前拿到了女一號的角色，莫非張國已經見過姜予卿了？並且還替她拿到了資源？

　　這麼一想，霍嫵就有些坐立不安。

　　怎麼張國見姜予卿的時候，她什麼消息都不知道呢？

　　不然，她在現場的話，就可以靜靜觀察事態的發展了。

　　現在，她卻對張國和姜予卿的會面一無所知。

　　不過就算是姜予卿長得像外婆，外公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就聯想到什麼吧？

　　華國這麼多人口，長相相似的多了去了。

　　大部分長相神似的，還都是沒有親緣關係的。這些沒有親緣關係的反倒比有親緣關係的長得要像。

　　所以，姜予卿長得像外婆，外公也不一定就會想到姜予卿其實和他是有血緣關係的那方面去吧。

　　霍嫵雖然這麼想，但心裡其實還是有幾分不安，一顆心忽上忽下的。

　　她站起來，果斷的下了一個決定，那就是直接去霍嶼森的公司，找他詢問情況。

　　外公要見姜予卿，應該是霍嶼森幫忙安排的。

　　所以如果外公真的見了姜予卿，那麼霍嶼森當時一定在場，那麼，他自然也知道當時發生的事情了。

　　這麼一想，霍嫵就果斷地從茶几上拿起車鑰匙，直接開車去霍嶼森的公司了。

　　等霍嫵趕到公司門下的時候，才剛剛下午四點半。

　　一般來說，霍嶼森是五點下班的。

　　距離霍嶼森下班不過半個小時，等等也很快，所以霍嫵就不準備上去打擾他上班了，而是準備在樓下靜靜地等他下班。

　　霍嫵原本打算去附近的咖啡店裡等人的，但是等她出了車門之後，她剛好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正在拉二胡的老爺爺。

　　老人家看上去已經八十多歲了，頭髮和鬍子都已經花白，佝僂著腰，看上去瘦小又虛弱。

　　他像是有些體力不支，斷斷續續的拉著二胡。他身前擺放著一個碗，應該是用來乞討的工具。

　　但是現在這只碗裡面不過稀稀拉拉的幾張零錢，加起來估計都不超過十塊錢。

　　天寒地凍的，老人家裹著破破爛爛的棉襖，身體時不時地發顫。但是他懷裡牢牢地抱著那只二胡，等緩過來一陣之後，就斷斷續續的拉著《二泉映月》。

　　樂聲其實並不怎麼美妙，但霍嫵原本想要走向咖啡館的腳步依舊還是轉向了這個老人家。

　　她走到老人家身前，掏出錢包，抽了五張大紅色的毛爺爺，然後將錢放在了碗裡，再用一顆小石頭壓住，免得錢被劇烈的冷風吹走。

　　她慢慢蹲下身，看著眼前雙目渾濁的老人，笑著說，“爺爺，你拉的真好聽。”

　　老人家聞言，慢悠悠地笑了，他的雙目有些渾濁，但笑容卻很和藹，“小姑娘，謝謝你。”

　　霍嫵搖了搖頭，“不用謝。”

　　風呼呼地吹著，霍嫵緊了緊脖子上圍著的圍巾，建議說，“爺爺，今天太冷了，要不你先回家吧？”

　　老爺子點點頭，又搖搖頭，“小姑娘，你心好，我給你拉一曲。等拉完，我就回家。”

　　霍嫵搓了搓手，說了一聲好。

　　霍嫵原本以為老爺子還會拉《二泉映月》，但她沒想到，老爺子拉的是一隻歡快的曲子，《喜洋洋》。

　　因為老爺子這一次拉的格外用心，所以霍嫵身邊還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群眾。

　　有一兩個上下班的路人，還有一兩個掃地工人。

　　樂曲歡快喜人。

　　一曲結束，霍嫵捧場地拍起了手。周圍也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老爺子笑呵呵的，“小姑娘，祝你新年快樂呀。”

　　霍嫵也慢慢地笑了，“爺爺，也祝你新年快樂。”

　　霍嫵看著老爺子收起了錢，然後收了攤，跟她道別，慢慢地走遠了之後，她才突然記起自己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她看了一眼手機，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半個小時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已經下午五點十分了。

　　距離霍嶼森下班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也不知道他下來了沒有。

　　她該不會一不小心，就剛好和他錯開時間了吧。

　　這麼一想，霍嫵就急急忙忙地往霍嶼森的公司門口走去。

　　但是她才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離她幾步之遠的霍嶼森。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她，也不知道已經站立了多久。

　　霍嫵眨了眨眼，忙小跑著跑到了霍嶼森的身邊，“哥！”

　　喊完之後，她對著霍嶼森甜甜地笑，還壞心眼地將自己冷冰冰的手往他溫暖的口袋裡伸。

　　手一伸到溫暖的口袋裡之後，她就舒服地歎了口氣，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兩分。

　　她哥哥的口袋可真暖，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暖。

　　“哥，你下班了呀？”

　　“嗯。”

　　霍嶼森從口袋裡牽起霍嫵的一隻手，牽著她往他的車裡走去。

　　一上車，暖氣一下子撲面而來。

　　霍嫵徹底從冷風中緩了過來，她脫下了圍巾，準備蹭霍嶼森的車回家了。

　　至於她自己的車，她準備下次再找人開回去。

　　小王看到霍嫵，笑著回頭跟她打了一聲招呼，“霍小姐。”

　　霍嫵也笑著回應了。

　　小王邊發動汽車，邊感歎的說，“霍小姐，你的心真好。”

　　今天低溫，所以公司提前下班。所以其實他和霍總早就在這裡了。

　　霍嫵給那個老人家五百塊錢的那一幕，他們也都看到了。

　　給錢其實不難得，畢竟霍嫵不差錢，最難得的是，霍嫵居然真的在冷風中聽完了那一隻名為《喜洋洋》的曲子。

　　上流圈裡的人，很少有霍嫵這般善良的姑娘了。

　　而更加讓他感慨的一幕是，那個老爺子收了錢之後，盡心盡力地給她拉奏了一隻歡快的曲子。

　　他之前自然也見過這個老爺子，見他最常拉的曲子就是那一隻有些悲傷的《二泉映月》，但是今天，這個老爺子居然破天荒地拉了另一隻曲子。應該也是為了表達對霍嫵的感謝和祝福吧。祝福她每一天都過得喜洋洋的。

　　霍嫵聽到小王的話之後，咦了一聲，她忙轉頭問霍嶼森，“哥，你早就下來了嗎？”

　　所以，剛才她幹了什麼他都見到了？

　　霍嶼森輕輕地嗯了一聲。

　　似乎他在外面碰到她的這兩次，她都在釋放自己的善意。

　　第一次，她在和一對掃地工說話。因為距離太遠，所以他沒有看清那對掃地工的樣貌。不過不難想像她的友善。第二次，也就是這一次，她溫柔又耐心地和一個年過八十的老頭子說話。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柔和的模樣。

　　和之前的俏皮，可愛，清純都不一樣。

　　柔和到近乎溫柔。

　　他無意中，發現了她善良的那一面。

　　而這種善良，在當今社會，顯得十足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