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不甘
翠華宮內,紅紗帳內雲收雨歇,南瑾嬌軟地依在永泰帝的懷中,自從欒貴妃用小皇子將永泰帝引走幾次後,來翠華宮就變成幾日一次。
在宮中,無論你曾經是誰,無論你才貌如何,沒有帝王的寵愛,你便什麼也不是,連地上的螻蟻都不如。
自從前次在皇后宮中見過四皇子後,她已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不知是皇后起了防心,還是四皇子已經將她拋在腦後,每當看到中年發福的皇帝,她就越發渴望四皇子年輕俊朗的樣子。
永泰帝的喜好,她也能摸透一二,尤其是重親情。
“陛下,臣妾自進宮以來,除了皇后娘娘,其它的姐妹們都還未曾見過面,早就聽說欒貴妃所出的小皇子玉雪可愛,還未有幸一見,尋常人家,一家人起吃個家宴也是常有的事。”
說著,美目盈盈地看著一臉倦足的永泰帝,“陛下,臣妾想著,什麼時候宮中也弄個家宴,讓我們姐妹們也聚聚,皇子們也一起兄弟見個面。”
永泰帝想了想,將她光潔的肩頭攬過來,大笑道,“好,就依愛妃所言。”
次日早朝後,永泰帝似不經意地對孟皇后提及,“說起來朕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幾個皇兒一起,不如今日就設個宴席,將皇兒們聚到一起,也如尋常人家般一起用個膳。”
皇后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趕緊張羅下去,等到晚上見到南瑾時,她臉變了一變,陛下說是家宴,她以為只有皇子與產下皇子們的母妃,萬沒有想到南瑾一個才入宮不久,未生產過的妃子也能出席。
她按下心中的不快,站在永帝的身邊,期盼今日皇兒不要出什麼亂子。
南瑾一身粉色的家常服,頭上只用一根玉簪挽著,比起她的淡雅,欒貴妃與皇后都是盛裝出席,永泰帝微不可見地蹙下眉頭。
說了是家宴,皇后與貴妃還搞得跟接見命婦一樣,太過隆重,頭上的首飾繁複,衣裙層疊,看著都累。
永泰帝那一瞬間的皺眉,一直注意著他的欒貴妃自然看在眼中,她從乳母手中接過小皇子,笑吟吟地抱到皇帝的面前。
“陛下,你看顯兒,從臣妾說要帶他來見父皇,就一直不哭不鬧的。”
似乎是在回應她說的話,懷中的小皇子咦咦呀呀地叫喚起來,永泰帝的臉色緩下來,小皇子圓圓的眼睛好奇地東張西望,突然見自己母妃頭上好多閃閃發亮的東西。
他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扯那發亮的東西,小孩子的力氣倒也不算小,欒貴妃一個不注意,就讓他抓住一隻鳳釵,使勁地往下扯。
鳳釵上還帶著頭髮,欒貴妃疼得不由得冒冷汗,想去掰開小皇子的手,可小皇子哪裡肯幹,眼見亮亮的東西沒有拿下來,“哇哇”大哭起來。
永泰帝的面色又沉下來,掃一眼同樣盛裝的皇后,皇后低下頭去,小皇子的乳母連忙從欒貴妃手中接過小皇子,告罪一聲退下去。
南瑾微微一笑,淡淡地道,“陛下,像小皇子這般大的孩子,正是對什麼都稀奇的時候,尤其是色彩豔麗,發光的東西,最能吸引他們的注意。”
“哦,”永泰帝挑下眉,“愛妃懂得倒是多,朕還以為愛妃做詞吟詩是高手,沒想到連這些也知道。”
“陛下…臣妾家中姐妹兄弟多,小時候見得多,自然略懂一二。”
永泰帝想下也是,南瑾微鬆口氣,就見大皇子和四皇子已經走到門口。
“兒臣見過父皇母后。”
兩位皇子與帝后見禮後,又要分別與賢妃,欒貴妃及南瑾見禮。
四皇子在南瑾跟前低下頭,語氣艱澀,“見過瑾…母妃。”
南瑾的身體晃了一晃,母妃,是了,她已位例妃位,按禮就是皇子們的庶母妃,四皇子稱呼她一聲瑾母妃沒錯。
她的臉色有些白,卻強擠一個慈母般的笑,“四皇子有禮。”
大皇子也依例跟她見了禮,南瑾的笑有些僵硬,見完禮後退到一邊,皇后松了一口氣,狠剮一眼南瑾與四皇子,袖子裡的護甲都快要折斷,旁邊的賢妃斜一眼,似笑非笑。
永泰帝見只有大皇子與四皇子兩人,想了想他另外一個脾氣古怪的皇兒,算了,他必是不會來的。
眾人落座,帝后在主位,欒貴妃下首,賢妃瑾妃依次,接著便是二位皇子,皇后一個眼神,宮女們便魚貫而出,將御廚們精心烹調好的美味佳餚擺上。
趁著宮女們擺著盤碟,四皇子這才敢偷偷看一眼心愛的女人,見她粉面桃腮,如雨打過的嬌花一般帶著一股媚色,心中痛恨難當。
聽說父皇對她極是寵愛,宮中除了欒貴妃還能沾些雨露,皇后是每月初一十五的定例,其它的日子都是駕臨翠華宮。
女子被寵愛過的樣子,他如何不知,自從十四歲起,他便通了人事,府中雖無正妃,可侍寢的女子也有好幾個。
正是因為知道男女在塌上那些個事,他的心才更加如針紮般難受,想像著她被父親壓著承歡的樣子,愈發的嫉恨。
南瑾也在隱晦地打量他,未及弱冠的男子,長相俊朗,便是一動也不動,都擋不住自身蓬勃的朝氣,哪裡是快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可以相比的。
她心有不甘地看一眼永泰帝,見他似是心情不錯,看著一桌的妃子兒子,以往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坐在一起。
還是瑾兒懂他的心思,想著給了南瑾一個贊許的眼神,南瑾恰到好處地嬌羞低頭,這一幕正好被四皇子看見,握著箸的手,關節寸寸發白。
眾人面上其樂融融地用著膳,門口的太監報,“三皇子殿下到。”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南瑾也好奇地看著殿門口,她可是聽說這位皇子長得豐神俊朗,儀態非凡,想著不過是誇大其辭,能配南珊那樣的蠢貨的男子,能是什麼了不得的樣子。
可視線中的身影卻讓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白袍玉帶,墨髮朱唇,身姿如柏,眸色如汪洋大海般深沉,這男子豈止是豐神俊朗,分明是個絕世美男子。
這就是傳說中性子暴虐的三皇子,南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他人嫉妒,故意黑化他。
“華兒,快快入座。”
淩重華長袍一掀,坐下來。
南瑾收回目光,心中的嫉妒和不甘似潮水要將她淹沒,憑什麼,她才貌雙全,只配一個半老的中年男子,而南珊那樣的肥呆女,卻許給如此神仙般的美男子。
她好恨,都是大皇子,所有的錯誤源頭都是大皇子,她穿越一世,還鬥不過這些古人,大皇子想當皇帝,做夢。
———
皇宮這邊舉行著家宴,而德勇侯府也是眾人齊聚,不過卻是另一番光景。
南珊站在父母的後面,心中也很是疑惑,祖父召齊他們幾房人,是否又有什麼事情。
見久不露面的祖母也坐在堂中,就在祖父的身邊,她更加吃驚,其它人也在心中詫異,盧氏久居佛堂,難得露面,不知這次所為何事?
南崇起一開口,就將眾人愣住。
“如今你們兒女長成,很快也是要做祖父的年紀,為父想著,樹大分枝,若攏在一起,反倒不美,如今侯府也算是枝葉繁茂,子孫們都還算爭氣,不如就此分家吧。”
“爹,我們兄弟相處融洽,其樂融融,為何要分家?”
首先不幹的是南宏燾,他是世子,如果是以前分家倒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可如今二房起勢,二弟的女兒就要嫁給三皇子當正妃,此時分家,以後他與三皇子走近就隔了一層。
魏氏卻是巴不得,二房三房一直都沒有什麼作為,全是吃府中的定例,等分家出去,占大頭的是他們大房。
再說珊姐兒馬上就要出嫁,她嫁的是三皇子,嫁妝自然是不能薄的,如果不分家,這嫁妝全算在公中,若是分了家,她們不過是添個妝,出個份子。
想到這,她不動聲色地扯下丈夫的衣袖,示意他別說話。
南崇起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道,“樹大不除枝,反累及主幹,你們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為父心意已決,咱們府上清白,只你兄弟三人,老二是庶出,侯府歸大房所有,二房搬出去,三房…”
“爹,我們不搬。”
符氏叫起來,搬出去,他們算什麼,三爺領著一個混吃混喝的差事,沒有侯府這棵大樹,琬兒如何再找個高門親事。
“三房若不願意,可以留下,想來你們一母同胞,大房會頗多照應,二房搬出去吧。”
“爹,我們二房同意搬出去。”
南二爺深思般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丁氏心中暗喜,她早就想搬出去,無奈此事他們不能自己提。
南氏母女倆自然也是要留下侯府的,至於祖產祖田,大房承爵,自然歸大房,先夫人的嫁妝,大房與三房平分,二房是庶子,祖產和田莊都沒有庶出的份,其它的更沒有。
盧氏轉動著手中的佛珠,看一眼南崇起,“侯爺,二房如果分出去,便是什麼也沒有,到底是咱們侯府的子孫,我這個做母親的,有些於心不忍。”
她又看一眼丁氏後面的南珊,“再說珊姐兒馬上就要嫁進三皇子府,嫁妝什麼的也不能寒酸,我到底是她的祖母,其它的姐兒都不用我這個老婆子操心,只珊姐兒,二房的情況大家都知道,我的嫁妝就歸到二房吧。”
此言一出,魏氏和符氏都陰下臉,盧氏雖是知府的妹妹,可是當初嫁進侯府,那嫁妝也是很豐厚的,怎麼能白白便宜二房?
可盧氏是填房,她自己沒有子女,嫁妝是女人的私產,她想給誰就給誰,自己做兒媳的還真不能干涉。
想了想,道,“母親到底是偏疼珊姐兒,瑾姐兒在家時,常與我說,祖母信佛愛清靜,不好常去打擾,兒媳也一直攔著她,倒是遠了這祖孫情。”
“瑾姐兒如今是帝妃,我這個當祖母的也很是替她高興,珊姐兒不比其它的姐妹心思多,就是個傻丫頭,長輩偏疼弱兒,你說的也沒錯。”
魏氏氣結,遞給符氏一個眼神,符氏立馬捂著帕子哭起來,“我苦命的琬姐兒,自宮中回來後,便一直鬱鬱,連門都不敢出,怕被人嘲笑,比起珊姐兒,她才是真的可憐。”
“是嗎?三兒媳,昨日我與珊姐兒從寺中回來,倒是見了琬姐兒,一臉的喜色,還拉著珊姐兒去賞花,哪裡像你說的心情抑鬱,你這個當母親的,不要成天在姑娘面前念叨一些有的沒的,生生將姑娘家天真的性子帶歪了。”
符氏臉一頓,琬姐兒昨天還和珊姐兒去賞花了,這事她不知道啊。
南琬低著頭,怨恨起盧氏,為什麼這些人,都偏向那個一無是處的南珊。
盧氏的眼睛又看一眼南崇起,南崇起眸光森冷,“你們母親的嫁妝,如何處置是她自己的事情,莫說是你們,便是我也不能干預。”
冷光掃一眼眾人,南家三兄弟倒沒有什麼,齊齊點頭稱是,魏氏與符氏雖心有不甘,可到底盧氏是繼母,她的嫁妝,想給誰就給誰,若是爭奪,傳揚出去,會被人戳著背罵的。
“此事已定,你們母親按例由大房奉養,可她嫁妝歸到二房,未免你們心中不美,那麼便由二房接過去吧。”
南二爺與丁氏立馬表態,“我們一定會好好奉養母親。”
魏氏假意爭讓了一番,似是萬分不舍地讓盧氏隨二房搬出去,南世子與南三爺倒是無所謂的樣子,盧氏不過是父親的填房,再說父親也同意,別人就算是要說什麼閒話,也說不到他們的頭上。
南崇起看一眼瘦下來的二兒子,想著多年前的與自己親近的少年,眼神黯傷,“好,就這麼辦,等會寫好文書到京兆尹那裡備案。”
眾人稱是,依次而退。
盧氏站起來,對著南崇起深鞠一躬,“侯爺,這些年,承蒙您照應,婉清感激不盡。”
南崇起擺下手,示意她不用多禮,然後讓她也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