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
江容安迷迷糊糊的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直到雙眼完全睜開,看見面前方瑜的臉時才反應過來,他正在草原上。
兩人離得非常近,江容安可以清楚的看見方瑜左臉臉頰上點著的一顆小小的痣,平時若不是仔細觀看,根本發現不了。
江容安沒有叫醒方瑜,而是躺在一旁,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從纖長捲翹的睫毛,到挺拔的鼻樑、顏色略淡的嘴唇,最後到下巴處冒出的一小片鬍渣。
前幾日方瑜一直忙碌,沒有空修整儀容,直到今日鬍渣一口氣的冒了出來。
江容安伸手摸了摸方瑜的下巴,新長出的鬍子還有些刺手,摸著摸著,江容安就看見方瑜的眼睛睜了開來,連手都來不及縮回。
「阿魚。」江容安迅速的收回了手放在了身後,假裝無事的叫了一聲。
方瑜盤膝坐了起來,清醒的不像是一個從睡夢中醒來的人。
「怎麼?」許是剛睡醒的原因,方瑜的聲音有些低沉。
他的頭髮凌亂的散在背後,另一邊的臉頰上還帶著被壓出的紅痕,也不知道他平時是用的什麼熏香,味道勾人極了。
江容安尷尬的發現自己因為面前的人起了反應。
方瑜久久得不到回應,抬眸看了過去。
「阿魚。」江容安為了掩飾身上的不合時宜的反應,憋了半天才想出了一個話題,「要不把鬍子刮一刮?」
時下只有已經娶妻生子的男人才會選擇蓄須,方瑜既沒有孩子也沒有妻子,從沒有留過鬍鬚,此時一看到有些彆扭。
方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果然是有了短短的鬍渣,「沒有鏡子,回去再說吧。」
「我幫你刮!」江容安自告奮勇,從一旁翻找出一把小巧玲瓏的小刀,是專門用來剃鬚所用的。
方瑜點了點頭,下巴抬起對著江容安。
江容安拿著小刀,比劃了一下,放在了方瑜的下巴處,慢慢的將那些鬍渣一一剃去。
方瑜感受著刀鋒冰冷的觸感,從嘴唇下方一直到了咽喉處。
咽喉是一個人的命脈所在,但方瑜卻任由江容安拿著刀在上面滑來滑去。
「好了。」江容安要控制著力道不能劃傷皮膚,又要將長出的鬍子剃得一乾二淨,費了好大力氣才收拾完。
「等下。」方瑜朝著江容安伸出了手,手掌攤平,「給我。」
江容安不明所以,但還是將小刀交到了方瑜的手中。
方瑜一把將江容安拉到了身邊,刀光一閃貼上了江容安的肌膚,然後幫他也刮起了鬍鬚。
江容安怕身上的異常被方瑜發現,身子崩得緊緊的。
方瑜的手極穩,不一會兒就刮得乾乾淨淨的了。
「好了。」方瑜說完後,便直接走出了帳篷。
只餘下江容安一個人待在帳篷裡,他本想也一同出去,可想到尷尬之處,只能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江容安撩起被子看了一眼,幸好自己的兄弟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走出了帳篷。
草原早晨露重,江容安剛一出去就狠狠得打了個顫,身上最後一絲火熱也消失不見了。
方瑜騎著馬到了江容安的面前,「上馬,我帶你回去。」
江容安再次坐到方瑜身後時,已沒有來時那麼輕鬆了,在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下,生怕又惹起什麼反應,雙手虛虛的環繞在方瑜的腰際。
「抓緊了。」方瑜提醒了一句。
江容安這才抱了個滿懷,隨後馬兒就以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強風吹過,讓江容安無暇再想其他事情,只能緊緊的抱住方瑜,不讓自己掉下馬背。
一行人來去不過一日時間,回了軍營也沒有人發現他們曾經離開過。
「去叫參軍過來。」方瑜一落地,就指了身邊一名小兵去傳話。
小兵從未與主帥面對面過,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漲紅著臉跑去找參軍。
方瑜走營帳中剛坐下,參軍就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將軍。」參軍聽到方瑜回來的消息,就知道這次的草原之行並不順利,將手頭的事全都放下,就跑了過來。
沒有任何鋪墊,方瑜直直開口問:「自從我走後,你與哪幾個人碰過面?」
參軍是唯一一個知道方瑜離開的軍營前往草原的人,但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從未懷疑過參軍,而是想到了與參軍接觸過的人。
參軍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仔細的回想了昨日至今日遇到的所有人,一一的說了出來。
「我在草原遭遇埋伏了。」方瑜聽完後說。
參軍一驚,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漠北人,他問:「可是漠北人?」
「不是。」方瑜搖了搖頭,「是那邊來的人。」
方瑜指了一個方向,正是京城所在的位置。
一向沉穩的參軍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斂神屏息:「是……?」
方瑜點頭:「是。」
兩人雖然沒有直說是誰,但都明白對方話中所含的意思。
參軍立刻明白了方瑜想要做什麼,當即在他面前單膝跪下以表忠誠,「將軍如何吩咐,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方瑜上前將參軍扶了起來,俯身在他耳邊說道:「去準備人馬,很快上面就會召我回京。」
「是!」參軍有些激動的問,「將軍是要?」稱帝?
方瑜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慎言。」
「是,是不該讓別人發覺。」參軍整理了一番,這才面容平靜的走了出去。
在參軍走後,一直待在屏風後面的江容安開口:「阿瑜,這個東西怎麼剝開?」
方瑜探過頭一看,江容安的懷裡正抱著一個圓滾滾的沙漠蜜瓜。
「給我。」方瑜接過了沙漠蜜瓜,拿起桌上用來切水果的小刀,將蜜瓜外面青色的表皮削去,露出金黃色的果肉。
沙漠蜜瓜本就帶著一股子的清香,現在剖開了,聞起來更是香味濃郁。
方瑜用來指揮千軍萬馬的手,此時卻小心翼翼的將沙漠蜜瓜切成一塊一塊的。
「阿瑜,你要造反嗎?」江容安看著碟子的中蜜瓜,隨意的將那兩個字說了出來。
方瑜想了一會兒,問:「如果我說是呢?」
江容安連蜜瓜都沒顧得上吃,歎了一口氣,:「我的錢都拿來買糧食了,早知道我就多賺點銀子給你用了。」
江容安只覺得自己十分的失敗,連給喜歡的人用錢都做不到。
方瑜差點被他給逗笑了,挑了一塊最甜的蜜瓜放在了他的手中,「行了,我不會造反,當皇帝沒什麼好玩的。」
江容安得了一句准話,捧起蜜瓜吃了起來。
北邊新鮮產出的蜜瓜倒是比運到江南的那些更加甜些,中心部位的那一塊十分柔軟綿密,咬下去滿滿的甜蜜化在口中。再咬一口,就冒出了冰冰涼的汁液,果肉是脆生生的,水潤飽滿,清甜又不膩口。
吃完手中的瓜,江容安擦了擦嘴,說:「要是真的要造反,我可以向我爹借錢的。」
「不用不用。」方瑜連聲道,「放心,真不是要造反,用不上你的錢。」
江容安「哦」了一聲,心中卻暗自做了個決定,等回到京城後,要努力賺更多的銀子,到時候方瑜想用多少就有多少了。
方瑜沒想這麼多,也拿起了蜜瓜吃了起來,感歎了一句:「權勢在握不如美食在口。」
曾幾何時,從來不重口腹之慾的方瑜,竟也變得喜愛美味了。
得了空後,方瑜將參軍說的人的身份背景都摸了個透,真的發現有兩個人是京城中的探子。
他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將這兩個人暗自監控了起來,等到他們漸漸失了警惕心時,再出手秘密的處理乾淨,對外只宣稱是出去做任務試了手,導致失了性命。
又過了一段日子,京城中果然來了人,帶了皇上的旨意。
來的人到了方瑜的地盤,倒是十分的上路,拿著聖旨都沒讓方瑜下跪,而是直接宣了。
內容大體是,鎮北王在西北平定戰亂幸苦了,皇上想念得緊,想讓鎮北王早些回京城,一同把酒言歡豈不是快活。
聖旨上寫的體面,但文官知道,只不過是皇上怕鎮北王在西北做大,讓他趕緊回京城交還兵權了。
「鎮北王。」來的人是朝中的一名文官,鎮北王凶名在外,連朝廷官員都是說斬就斬,文官什麼架子都不敢擺,放低了姿態上去說,「接旨吧。」
方瑜回了兩個字:「不接。」
文官臉上冷汗直流,「鎮北王說笑了……」說完後,文官偷偷瞅了一眼,才明白方瑜所說的並不是笑話。
不接就不接吧。文官收起了聖旨,回去挨陛下罵也總好比在西北丟了性命的好。
方瑜話鋒一轉:「不過,既然皇上讓我回去,我也不能不回去。」
文官鬆了一口氣,接不接旨都沒關係,只要鎮北王肯回去就好了。
「參軍,整理兵馬,留一部分鎮守西北,其餘的隨我回京城。」
文官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暗暗揣測,鎮北王難道是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