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幸好草地柔軟,從馬上跳落在地也沒有受傷。
等兩人停下之時,已經是面對面的姿勢了,方瑜整個人被江容安壓在了下面,兩人之間一點縫隙都沒有了。
「別說話。」方瑜壓低了聲音說。
江容安剛要出口的話被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一個字都不敢說,只能用眼神示意。
方瑜側耳,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來的人並不多,但能從腳步聲中聽出,都是練家子。
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方瑜帶來的手下與之正面交鋒了起來,此時方瑜不便探出頭去,只能靠著聲音分辨。
但很快他什麼動靜都聽不見了,因耳邊傳來的心跳聲太過急促,壓過了周圍的所有聲音。
是江容安身上發出的。
「有防身的東西嗎?」方瑜的手搭上了江容安的肩膀,推了一下,示意江容安從他身上下來。
江容安翻身到了一邊,摸了摸腰間,手中多了一把彎刀。
彎刀短小鋒利,只是江容安握著的方式不對,並無什麼殺傷力。
方瑜從大腿處拔出了一把匕首,匕首黯淡無光,只有在翻轉間才能看到凹槽處的血光。
匕首適合近距離作戰,在這種情況下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方瑜身邊並沒有其他武器,只能靠著著一把匕首來翻轉局面。
「待在這裡別動。」話音還未落下,方瑜就如同一隻豹子一般撲了出去,直指他的獵物。
襲擊的人穿著皆一身黑色,面孔被捂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出是什麼人派來的。
他們看見方瑜出現,立刻分出了兩個人手,朝著方瑜包圍了過去。
那兩個人手中拿著長刀,有一種說法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刀對上短匕,無疑是他們兩人的勝率更加高些。
方瑜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他手中的武器太過於短小了,要接近對方才能還手,必須速戰速決。
就在一瞬間,方瑜側身躲過了撲面而來的長刀刀鋒,舉起手中的匕首抵住了從旁邊斬來的另一把長刀。
兩者相碰撞,發出了令人渾身發麻的聲響。
那人是使了全身力氣揮舞下來的長刀,方瑜憑著匕首接下,右手承受了所有的衝擊力,震得他手臂發麻,在一瞬間失去了手臂的控制力。
方瑜見另一個人又衝了上來,立刻抬腳將人踹開,匕首從右手換到了左手。
以一戰二,方瑜略在下風。
但沒過多久,戰局就在一瞬間逆轉了了。
方瑜抓住了其中一人的破綻,手中的匕首直取他的致命處,在解決了一個人後,對付剩餘的那人便游刃有餘了。
江容安握著手中的彎刀,縮在了一個角落中,幸好那處草長得旺盛,幾乎可以掩飾住一個人的蹤跡。
他聽到了那邊兵器相接的聲響,聽到了痛苦的慘叫,可他牢牢的記住了方瑜的叮囑,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別人發現了。
即使幫不上什麼忙,江容安也不願意給方瑜增加負擔。
江容安只覺得胸膛中的心臟砰砰亂跳,手中也都是黏人的汗水。
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一道黑影朝他這個方向悄然而去,他早就被人看到了行蹤。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發生的事。
直到冰冷的刀鋒架在江容安的脖子上,他才發現身後多出了一個人。
「站起來。」身後的人特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分辨不出到底是男是女,「走過去。」
方瑜手中的匕首終於割破了另外一人的咽喉,傷口處噴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甚至還有幾滴落在了臉頰上。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看向了江容安所在的方向。
一個身著黑衣的蒙面男子正挾持著江容安,朝這邊走了過來。
方瑜抬手用手背擦去臉頰上的鮮血,但依舊留下了兩道紅痕,他沒有說話,而是盯著那名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站定,與方瑜保持著相對的距離,用著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知道是我的刀快些,還是鎮北王的匕首更快一些。」
說完後,架在江容安手中的刀向前挪動了一下,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條血線。
蒙面男子是在以江容安威脅方瑜,從得到的情報中得知,方瑜對此人與眾不同,疑是方瑜的弱點所在。
「阿魚,你用管我!」江容安用口型示意,無聲的說。
方瑜沒有理他,而是攤開了手,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落在了遞上,他用腳踢得遠遠得,隨後用肯定的語氣說:「你不是漠北人。」
蒙面男人發出了滲人的笑聲,回答道:「我是殺你的人。」
方瑜將雙手舉至耳朵兩側,示意他身上並無任何武器,「那你來殺我就是了。」
蒙面男子並不相信方瑜,「走過來。」
「好。」方瑜就這樣舉著手走了過去。
但就在快到蒙面男子的面前的時候,他莫名的覺得害怕,突然叫了停,「停下!」
方瑜就按照他所說的話停了下來,並無其他動作。
方瑜名聲在外,蒙面男子十分忌憚方瑜,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放棄了抵抗,兩人之間僵持了一會兒,他見方瑜是真的放棄了抵抗,這才開口:「鎮北王,先跪下吧。」
方瑜看著蒙面男子裸露在外面的雙眼,直至他感到渾身發寒的時候,他又看了江容安一眼,這才扶著膝蓋緩緩的跪了下來。
「鎮北王,也不過如此。」
就在蒙面男子洋洋自得的時候,一直在退讓的方瑜突然暴起。
蒙面男子一下驚慌,將江容安推到了一邊,拿著刀砍向了赤手空拳的方瑜。
但蒙面男子並沒有想到江容安的袖子中還藏著一把彎刀,更想不到江容安會向他出手。
江容安顫抖著鬆開了手,原本握著的彎刀此時正插在蒙面男子的心窩處。
方瑜一把將江容安抱住,拍了拍他的背部,連聲安慰道:「沒事的。」
江容安剛才十分緊張,根本沒有感受到身上的傷口,此時放鬆下來,只覺得脖子處傳來一陣陣的疼,用手一摸發現滿手都是鮮血,「阿魚,我要死了嗎?」
方瑜還以為江容安受了多重的傷,一看是脖子處被割破了淺淺的一層,「小傷而已。」
說完後,撕下身上乾淨的布條,給他的脖子處包紮上。
脖子上被綁了一圈,江容安感覺有些不舒服,歪了歪腦袋,他看見方瑜身上都是血,急忙問道:「阿魚,你受傷了嗎?」
方瑜低頭看了眼,回答:「別人的。」
江容安將方瑜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確定真的沒有受傷後,這才放下了心。
那些黑衣人全都被解決了,方瑜帶來的手下有幾個受了傷,不適合再走下去了,草原之旅只能到此結束。
手下的人在打掃戰場準備回去,方瑜走到那名蒙面男子的屍體的身邊蹲下,伸手拉下了他的面罩。
面罩下面是一張漢族人的臉。
漠北人五官深邃立體,連江容安都認得出來,他站在不遠處,問:「怎麼不是漠北人?」
「漠北人不可能如此消息靈通。」方瑜站了起來,下了一個結論,「是自己人。」
「自己人」這三個字,方瑜說的極輕,若不是認真傾聽,還聽不到他所說的話。
失了驚的馬兒並沒有跑得太遠,它們正在一條小溪邊上悠閒得吃著草,看起來愜意極了。
「天黑之前回不去了。」方瑜抬頭看了眼日光,已經是日暮時分了,「就地紮營,第二天再回去。」
那些黑衣人全都一個不落的被滅口了,沒有人回去通風報信,這裡自然暫時是安全的。
本以為要在草原上耗費一段時間,帶出來的東西都是齊全的,幾個人忙忙碌碌,不一會兒就紮好了帳篷,點上了火堆,準備著晚上的食物。
無事可做的江容安坐在原地發呆,突然發現方瑜朝著小溪邊上走去,疑惑的問:「阿魚?」
「去洗個澡。」方瑜身上一股血腥味,衣服上也是暗紅的血漬,若是就這樣睡上一個晚上,誰都受不了,他手上拿著乾淨的換洗衣服,正要去溪邊洗澡。
「我也去!」江容安有了精神,立馬起身追了過去。
因為營地紮在上游要取水食用,兩人便去了下游的位置沐浴。
江容安俯下身用手指試了試水溫,現在的溪水還有著一股涼意,他抬起頭,看見方瑜已經走到了溪水中。
方瑜的衣服全是血跡,沒有辦法再穿了,被脫了下來扔在了岸邊,在江容安的面前露出了整個背部。
方瑜撩了撩頭髮,鞠起一捧溪水撲到身上,突然回頭看向蹲在岸邊的江容安:「你害怕嗎?」
「啊?」江容安一時沒又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方瑜指的是剛才發生的事情。
剛才江容安的心中確實是害怕的,不過害怕的不過殺人這件事,而是害怕方瑜因為他受到什麼傷害。
江容安想了想,認真的回答:「我害怕晚上睡不著覺。」
「嗯。」方瑜低頭將身上的血跡清洗乾淨,「我在戰場上多年,從未害怕。」
「因為我知道,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是剛才我害怕。」
江容安因這句話愣住了,不敢去確認方瑜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方瑜笑了笑,沒等到江容安有反應,鑽入了溪水中,再次出現時手中捧著了幾條活蹦亂跳的魚。
「不如晚上吃魚?」
「好、好啊。」
這此出門沒有帶廚藝精湛的廚師,也沒有太多的製作方法可以選擇,只能用製作最基礎的烤魚。
將幾條巴掌大的魚開膛破肚清理趕緊後,用樹枝穿起放在火堆上面烘烤。
調料只有最為簡單的鹽,便在魚身上抹上一層鹽,以便入味。
方瑜憑著以往烤羊的經驗,估計好了時間,就將烤魚從火堆上拿了下來。
只是烤魚的賣相不是很好,因為沒有控制好火候,看起來外面有些焦黑。
方瑜有些遲疑,不知道能不能吃,江容安卻是很放心的拿過了一條烤魚,吃了起來。
「味道怎麼樣?」
江容安嘗了一口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回答:「好吃。」
方瑜將信將疑,也在烤魚上咬了一口。
沒有其他的調料調味,於是一入口就是魚身上自帶的腥味,外皮烤焦了,裡面的魚肉卻沒有熟透,方瑜從未嘗過如此難吃的東西。
「看來我沒有下廚的天分。」方瑜自嘲了一句,「你還說好吃。」
「我說的是心意,阿魚親手做的。」
方瑜將烤魚扔到了一旁,雙手抱住肩膀,笑道:「那你全部吃完。」
江容安尷尬的笑了一聲,左右看了看,說:「不如我們去吃其他的。」
一旁早就煮好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湯,是用隨身攜帶的肉乾煮成的,雖是簡單的烹飪了一番,但在方瑜所做的烤魚襯托下,倒是顯得美味至極。
吃完了東西,天空便黑了下來,露出了璀璨的星光。
在茫茫草原上無事可做,就只能早早的進了各自的帳篷。
江容安一個人躺在帳篷裡面,閉上眼睛就想到那個蒙面男子,翻來覆去的,直到半夜都沒有入睡。
「誰?」夜裡寂靜,江容安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響動,抱著身上的毯子緊張的問,生怕是那個蒙面男子前來索命。
帳篷被打開,黑燈瞎火的,一個人影鑽了進來。
「不是說害怕嗎?」進來的正是方瑜,他躺到了江容安的身邊,「我來陪你。」
帳篷的空間很小,兩個大男人緊緊的挨在了一起。
「阿魚?」江容安叫了一聲。
方瑜回答:「嗯。」
江容安什麼話都沒說,過了一會兒就沉沉的睡著了,再也沒有見到什麼令人恐怖的畫面,睡得安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