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推測
屋子裡靜悄悄的。康得站在席勒身後,面無表情,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蘭西則是一臉頗有興味的表情。只有大衛愣了一會兒,才叫了起來:“他是吸血鬼?”
他一臉不能相信的表情:“不可能!如果他是吸血鬼,我為什麼一點都沒有覺察?”他轉頭看向蘭西,“你呢?你早發現了?”
蘭西搖了搖頭:“我也不能確定。”
荊棘梟家族的血脈自有其獨到之處。荊棘梟這個族徽的含意,就是“像夜梟一樣飛過荊棘叢捕獵”。這裡頭有前途遍佈荊棘也要前進的意思,有像梟鳥一樣無聲無息捕獵的意思,但還有一點兒更深的含意,就是——夜梟。
夜梟,是在黑夜之中活動的猛禽,這其實暗示荊棘梟家族的血脈與黑暗有特殊的聯繫,其表現就是他們對於黑暗力量比普通獵魔人更為敏感。這與血月家族的能力有些相似,只不過來源不同,且後者專門針對吸血鬼,在這一類異種方面更勝過荊棘梟的血脈。
大衛是真正的荊棘梟血脈,不像唐驥屬於外招,因此絕對具有對黑暗力量的特殊感應能力。再加上一個血族小雷達蘭西,如果身邊有個隱藏的吸血鬼,早該被他們兩個發現了才對。可是現在蘭西都說不能確定……
“他真是吸血鬼?”大衛懷疑地看著席勒,“您是怎麼確定的?”雖然席勒在獵魔人這一行裡德高望重,但老實說,大衛一直不怎麼服氣。在他看來,席勒可以做一個很好的領導者和組織者,但根本不算一個真正的獵魔人。不說別的,就是年輕的時候,席勒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去與高階異種戰鬥的經歷,因為他不行。
大衛一直覺得,真正的獵魔人,一定要有與異種戰鬥的能力。真正的領袖,應該是身先士卒,能沖在最前頭的人。像席勒這種,當然是很有本事的人,但算不上優秀的獵魔人。證據就是:儘管現在各獵魔人工會都加入了一些普通人,有些人甚至爬的位置還挺高,但真正要剿滅異種的時候,還不是要靠他們這些真正的獵魔人?
就像席勒吧,從頭到尾他就是在康得的保護之下打了幾個電話,指揮眾人行動而已,至於跟一群異種拼死拼活戰鬥的,還不是他們?結果現在倒好,席勒抄了研究所的老巢,抓住了那個小松,就好像立了多大功勳一樣。倒是他們,還要落一個計畫不周被洩密的過錯。
心裡不大痛快,大衛說話也就不大客氣了:“蘭西都不能確定,您怎麼能確定的?”
席勒微微一笑:“直覺吧。”
他並不跟大衛計較,只是看著唐驥:“他是嗎?”
唐驥沉默地看著席勒,半晌才慢慢地說:“您究竟想說什麼?”
席勒仍舊是那麼不急不慢:“如果顧頤是血族,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他跟你聯手,是因為他無法忍受研究所用他的同胞來進行這樣的試驗——血族的驕傲,我們都是知道的。”
蘭西點點頭:“血族自詡優雅睿智,向來看不起狼人,也反感只會搏鬥、精神時常陷入混亂的惡魔,如果有人把這兩種血脈混入血族血脈當中,對他們是極大的侮辱。辛摩爾族也是實驗狂,也會用同類做試驗,但從不敢把兩種血脈混合。”
唐驥沉默不語。席勒繼續說下去:“但是對他來說,我們獵魔人始終是他的敵人,可以暫時聯手,卻不能同盟到底。所以,他把消息洩漏出去,這樣,既可以用高橋拖住你們,也能減輕他攻進廠區的壓力。當然,即使是用異種來對付異種,他的實力也必定十分強大,我想,至少有六到七代的力量。而殺掉那些——”
他抬手指了指外頭:“殺掉那些之後,在我們趕過來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從容取走資料。”說到這裡,他的表情嚴肅起來,“如果不是高橋那支隊伍裡還有知道研究內容的人,我們很有可能無法發現缺失的那部分資料究竟是什麼——那是研究所相當核心的東西,一旦真的成功,對血族有極大的助力,你懂嗎?”
大衛喃喃地說:“是說用人類跟吸血鬼雜交?可是,那樣生下來的雜種,真的有特殊能力?”
席勒輕輕歎了口氣:“雜交品種一直都有優勢。更何況,第三代血族,就是人類與二代血族結合的後代。”
大衛嘟囔了一句:“誰也沒見過三代吸血鬼……鬼知道他們是不是真那麼驚天動地,說不定只是吸血鬼內部吹出來的。”
席勒像看一個頑皮的孩子一樣,略帶點無奈地搖了搖頭:“千年聖戰,十三聖器,都不是吹出來的。”
一說到聖器,大衛就不說話了。開啟千年聖戰這種事,還可以用利益衝突來解釋,但能製造出十三聖器來,那絕對要有強大的能力。荊棘梟家族的前輩獵魔人可是親眼見識過骨琴的威力,更不用說在歐洲歷史上幾次滅絕性瘟疫的發起者——腐鐲了。
就是不提那些年代久遠的東西,單說席勒——如今還活著的獵魔人裡,對十三聖器最有發言權的應該就是他——他曾經在一次行動中見識過鬼燈,並且成為那次的行動中唯一活下來的人。
那場戰鬥的難度,其實不下於席勒最輝煌的“圍剿魔鬼教”行動。畢竟那次圍剿的魔鬼雖然很不少,但最高位階卻只有數名大魔鬼,還沒有魔王;而那次與吸血鬼的戰鬥中,卻是出現了十三聖器之一的鬼燈。席勒能活著回來,實在是個奇跡。
但是,那次行動的內容後來做為絕密資料被封存,普通獵魔人根本不知道。其原因自然是因為那次行動幾乎全軍覆沒,實在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兒,反而是證明了十三聖器幾乎不是人類的力量能抵擋的,如果傳出去對獵魔人的士氣顯然是個打擊。
在場的人中,席勒和康得就不說了,幾個年輕人也都是因為出身世家,在展現了自己出色的天賦之後,才知道了這件事。即使這樣,也並不清楚事實,且被禁止在外面談論。尤其是唐驥,更是被荊棘梟家族吸收之後才知道的。
“那次,我確實以為自己回不來了。”席勒喟然一歎,“如果不是海因隊長臨終前拼命擊傷了掌握鬼燈的那個吸血鬼親王,所有的人都會死,根本沒有人能夠把鬼燈的資料帶回來……”
海因是個優秀的獵魔人。他是賞金獵人出身,戰鬥能力極強,當時是美洲分會會長的候選人之一,呼聲頗高。很多人都說,如果他不是這麼倒楣遇到了鬼燈戰死,後來恐怕能坐到總會長的位置。不過,畢竟沒有根基,在他去世之後不久,也就漸漸被埋沒在了獵魔人的歷史裡,成為了檔案之中的一個名字。
這還是席勒第一次在這些年輕人面前提起那次鬼燈之戰。大衛忍不住問:“鬼燈究竟是什麼樣子?我看過一點兒資料,說鬼燈的光芒能使人產生幻覺,從而控制人的行為,但這說得太籠統了,一點都不清楚。”
席勒輕輕歎息:“因為根本說不清。在進入幻覺的時候,我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鬼燈的存在,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自然。當時隊伍中有一名血獵,而另外一個卻是激進派的獵魔人,他們兩人就那麼極其自然地起了衝突,直到所有的人開始自相殘殺,我們才發現不對。那名血獵在重傷的時候,指出了一個方向,從而讓我們發現了鬼燈。之後——海因隊長以同歸於盡的方式襲擊,才擊退了那個掌握鬼燈的血族,但是他自己也……我背上當時還活著的一個人往回走,可半路上他就死了。”
他目光望向窗外,帶著懷念的神色:“是海因隊長替我擋住了鬼燈的光芒,我才能保持了一點清醒。否則,我可能也會迷失在那裡,永遠不會回來了。從頭到尾,我只看見了一點淡青色的光,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裡並不顯眼。可是你一旦看見那種光芒,就會不由自主地想把它看得更清楚。你會全心都沉浸在那光芒之中,忘記了一切……”
他說得很平靜,最後的描述甚至可以算得上優美,卻讓大衛等人硬是打了個冷戰:“沒有辦法抵禦?”
“只能靠意志。”席勒收回目光,“海因隊長的意志,救了我。”
蘭西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您這些年一直照顧他的後人……”
“是啊。”席勒笑了笑,“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只可惜,他的後人裡再沒有出現這麼出色的獵魔人。不過也好,過普通人的日子,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他把目光又轉向唐驥:“能製造出這樣的聖器,三代血族的能力不容質疑。他們的能力打破了吸血鬼世代的禁錮,我估計這個研究所就是因此才想要研究人類與吸血鬼的——雜交,希圖以此製造出不受世代限制的新血族。但是這個方法的難點就在於,人類與血族之間,是有生殖隔離的。”
大衛一拍大腿:“這就是了。這個資料對吸血鬼有大用,所以被拿走了!要是這麼說,顧頤還真有可能——但,為什麼我們都沒有發現呢?”他說到後來,又有些懷疑起來,“會不會他本身不是吸血鬼,只是跟吸血鬼有關係呢?該不會他其實就是這個研究所的人,只不過——又跟吸血鬼有聯繫,是雙重間諜?”
唐驥一直沉默著,這時候才沉聲說:“顧頤絕對不會是研究所的人。”
大衛跟他抬杠慣了,介面就說:“那可不一定呢。你還是先說說,他到底是不是吸血鬼?”
唐驥不理他:“不管他是不是吸血鬼,都不會眼看著有人用活人做試驗而無動於衷,所以他絕對不會是研究所的人!”
席勒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但不管怎麼說,他現在失蹤了,張良也失蹤了,最好的辦法還是把他找出來。如果他不是吸血鬼,那麼破獲研究所,他立下了大功勞,應該嘉獎才對。”
“對啊。”大衛不假思索地跟著起哄,“先把他找出來啊。”
“我會找到他的。”唐驥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硬梆梆地回了一句,轉頭就走了。
桑琳在外邊走廊站著,手裡拿著急救包:“還有好幾處傷沒消毒呢,你亂跑什麼,快過來!就算心裡不痛快,也不能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唐驥由她拉到一邊,在自己身上又塗又抹,始終沉著臉。桑琳看了他好幾眼,終於說:“你這是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跟席勒先生生氣呢?”
唐驥沉默片刻,才說:“席勒先生不應該當著大衛和蘭西的面說那些話。”
“懷疑顧頤的話?”桑琳停下手,“其實我也想問問你,顧頤到底是不是吸血鬼?”
“如果他是,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唐驥直視著她的眼睛,“如果不是他端掉研究所,我們能活著沖出高橋的包圍圈嗎?”
這下輪到桑琳沉默了。過了半天,她才點了點頭:“我承認,至少在這件事上,他幫了我們大忙。但是席勒先生也說了,承認他的功勞啊。”
“席勒先生說的是——如果他不是吸血鬼。”
“我覺得你理解錯了。”桑琳想了想,“席勒先生還招收過血獵呢,他不是激進派,只要是異種就非殺不可。我想他的意思是說,如果顧頤不是吸血鬼,那他就肯定不是洩漏消息並拿走資料的人,那麼當然就只有功勞沒有錯誤了。”
“好吧……”唐驥想了幾秒鐘,勉強承認,“可能是我理解錯了。”
桑琳有點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我覺得,席勒先生提到顧頤的身份,你就激動了。否則,你不會誤會席勒先生。”
“我沒有。”唐驥本能地反駁。
桑琳低下頭,絞了絞手裡的繃帶,沒有說話。
唐驥稍微有點底氣不足地看看她:“其實還有個問題更重要。”
“什麼?”
“如果顧頤不是那個拿走資料的人,那,整件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桑琳悚然一驚:“不,不會吧?”如果顧頤沒有拿走資料,那就證明,還有一個隱藏著的人物,搶在他們之前從容地插了一腳,然後轉身而去,沒留下任何痕跡。
兩人正面面相覷,突然沈靜言一頭從外面紮進來,臉色陰沉:“出事了!老韓被殺,孟菲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