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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敵》第73章
第73章 計畫

“你懷疑張衡,所以定了這個計畫?”酒店房間裡,席勒聽完唐驥的話,嘴角微微含笑,“其實你連蘭西和大衛也不太相信吧?”

唐驥在他面前倒是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玩世不恭的模樣,規規矩矩坐著:“不是我不相信他們,是現在情況複雜,我只能相信您。”

席勒微笑著,看了一眼始終沉默不語的顧頤,半開玩笑地說:“看來也不只是相信我吧?”

剛才他和唐驥的交談都是英語,現在忽然換了中文,調侃的究竟是誰真是一目了然。唐驥莫名其妙地臉上就是一熱,乾咳了一聲:“顧頤也是因為我才被捲進這件事裡來的,上次還被劫持——我也是怕這些人狗急跳牆……”

席勒哈哈笑起來:“我知道,不用急著解釋。大衛說的那些瘋話,我聽聽也就算了。不過你要小心,別讓安迪知道啊。”

唐驥乾笑了一聲:“您怎麼也這麼說……”

席勒笑著說:“這個,用你們的話說,應該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對吧?”他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看著顧頤的,神色溫和,帶一點捉狹的笑意,怎麼看都是一個讓人心生親近的長輩。

顧頤也微微笑了笑,順著問:“安迪是誰呢?我問過唐驥,但他不告訴我。”

“哈哈哈哈——”席勒笑得更開懷了,“這個嘛,還是讓吉姆告訴你吧,我要是說了,他會恨我的。”

“我看不會。”顧頤仍舊微笑著,“我從沒看見過他在什麼時候會坐得這麼端正,只有在這裡——”

唐驥本來是筆直地坐著,因為玩笑剛剛放鬆了一點,聽見顧頤這句話,真不知是坐直好還是歪一下好。席勒笑著拍了拍他的膝頭,沒有再繼續玩笑下去,而是把話題又轉了回來:“所以你一邊跟那幾個年輕人商議好了,一邊又讓我往外洩露一點消息?看來你不但想把研究所挖出來,還想把內部的可疑人也找到?”

“這兩者其實是一致的。”唐驥眼裡鋒芒一閃,“如果抓不出內奸,即使端掉這個研究所,未必不會有第二個。”

“嗯——”席勒輕輕地點了點頭,跟唐驥交換了一個眼色,又轉頭看向顧頤,“這件事,說起來你是被無辜波及的,我代表獵魔工會向你道歉。”

酒店房間的窗簾是閉合著的,因為席勒的眼睛曾經在戰鬥中受過傷,不能接觸太強烈的光線。現在房間裡只有一點柔和的燈光,倒是顯得他淺褐色的眼睛格外溫和誠懇。

顧頤與他四目對視,一觸即分:“您太客氣了。獵魔人是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戰鬥著保護我們,應該是我表示感謝才對。”

席勒微笑起來:“能這樣理解我們,我也應該表示感謝。聽吉姆說你身手很好,但是這次行動要面對的可能不是普通人類,你應該還是需要一件武器。”

他說著,轉頭對唐驥指了指放在床角的一個旅行箱:“把那個打開。”

唐驥走過去,才打開就啊了一聲:“您居然帶了這個來!”

他轉身回來,手裡多了一個十字架。

這個十字架有巴掌大小,看起來像一件銀制的裝飾品,但下端尖銳,完全可以當成一把小匕首來用。上端有細細的銀鏈,可以系在腰帶或扣眼上。銀質表面因為氧化微微有些發暗,但仔細看便會覺得隱隱有一層寶光蘊含在內,令整個十字架顯得十分厚重。

唐驥把這個十字架對著顧頤晃了晃:“這可是好東西,沾過主教的血。不過——”他把顧頤上下打量了一下,“好像跟你不太搭,要是放在沈靜言身上好像更合適。”

顧頤笑了笑,沒有接這句話,只是問:“沾過主教的血?”

“嗯。”唐驥小心翼翼地捧著,“忘記是哪一位主教了——他還在一個村莊做牧師的時候,整個村莊遭到食屍鬼和骷髏軍的圍攻。村民們逃進教堂,牧師就坐在教堂門口誦讀 《聖經》,擋住不死生物。後來附近的屋子燒起來,煙熏得他喉嚨沙啞發不出聲音,他就用隨身攜帶的十字架刺破皮膚,蘸著自己的血在教堂四周的地面上抄寫。血字環繞教堂,不死生物們最終沒能踏進一步。後來這位牧師成了主教,這個十字架也因為沾過他的聖血,成為克制不死生物的利器。”

席勒有些無奈地看看他,輕聲責備:“什麼叫‘忘記是哪一位主教’,你的歷史課是怎麼學的?胡鬧!”

唐驥嘿嘿一笑,嬉皮笑臉:“您知道的,我記性不太好。”

“什麼記性不好。”席勒笑駡,“你就是耍賴。”

“冤枉啊——”唐驥一邊叫屈,一邊把十字架塞進自己的襯衫胸袋,銀鏈系在領扣上,頗為得意地整整衣領,在席勒面前擺了個姿勢,“怎麼樣,您看我有沒有點聖光四射的樣子?”

席勒簡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得了得了,簡直是胡說八道!這東西是給顧頤準備的,你拿它做什麼!”

“讓我先拿幾天嘛。”唐驥愛不釋手地摸著十字架露在外面的部分,“反正他現在跟我在一起,隨時都能給他。”

他說著,還要抱怨:“這東西我跟您要過好幾次,您都沒理我,怎麼對顧頤這麼大方——您跟他可不熟呢。”

席勒連連搖頭,拿他毫無辦法地揮揮手:“好了好了,你快點走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別在我眼前了,氣得我頭疼。”

唐驥嘿嘿一笑,拉起顧頤:“那我們走了。計畫的事……”

“我知道了。”席勒徹底沒了脾氣,“快走快走!”

唐驥笑嘻嘻地拉著顧頤走出房間,就看見站在外間門前的康得。此人還是一副木頭臉,筆直地站在那裡,看見唐驥出來也毫無表情,只是目光在唐驥胸前一掃,緊接著又對顧頤臉上盯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又像根木頭樁子一樣站著了。

唐驥也不在意,只對他點了點頭,就開門走了出去。康得聽著外的腳步聲遠去,才轉身進了內室。席勒正從沙發上慢慢起身:“他們走了?”

“是。”康得立刻過去攙扶他,“血十字架在唐驥身上。”

“嗯。”席勒其實並不很需要攙扶,但還是把手搭在了他手臂上,“他說先戴幾天。”

“可惜。”康得言簡意賅,“那您覺得,他是異種嗎?”

席勒在屋裡踱了幾步,搖搖頭:“不好說。我用魔眼試探過他,但他毫無反應。”

康得的臉上難得地有了表情:“毫無反應?”

“對。”席勒沉思地說,“如果他是異種,魔眼可以引發他內心的黑暗,比如血族的嗜血、狼人的狂躁、惡魔的殺戮……但如果他是普通人,內心也總會有各種欲望,同樣會被魔眼煽動起來,甚至由於心靈的脆弱,反應會更明顯。然而他毫無反應——這正說明他如果不是聖人,就更不是普通人。”

康得稍微思索了一下:“唐知道嗎?”

席勒沉吟了一下:“不能確定。”

康得平板地說:“唐曾經放走過一個狼人。”

“是啊。”席勒笑了笑,“他對異種的態度很溫和,並不反對黑暗獵人。”

康得想了想:“我覺得不僅僅是溫和。”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席勒卻又笑了:“嗯,你的觀察很準確,他對顧頤的態度——相當微妙。要知道,以前他和安迪——嗯,雖然看起來關係一直都很好,但其實……”

康得平鋪直敘地說:“恐同即深櫃。”

席勒失笑:“你從哪裡學來的這句話?”

康得沒有回答,反而說:“荊棘梟家族有這方面的遺傳。”

這下席勒直接笑出了聲:“你啊——整天不說話,一旦說話就……吉姆他又不是荊棘梟的血脈,跟遺傳會有什麼關係。”

康得簡單地說:“荊棘梟的血脈早就不純粹了。”

席勒笑著搖了搖頭:“好吧,這也確實是巧合。或者應該說,荊棘梟家族有傳統,即使是從外面接納進去的成員,大概也會受到影響吧。桑琳那孩子大概要傷心了。”

“傷心的應該是安迪。”康得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說出的話卻讓席勒一陣好笑:“也對。不能接受是一回事,能接受,被接受的卻不是自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的確更讓人傷心。”

這話裡頗有些調侃的味道,康得卻仿佛一點兒幽默細胞都沒有,自始至終表情都是木然的:“這個人可靠嗎?”

席勒也收起了笑容:“目前看來,至少在對付研究所上,是可靠的。”

康得沉默了幾秒鐘:“如果這樣,那這個計畫可以執行。但是——”

席勒走到窗戶邊上,眯起眼睛從窗簾縫隙裡望向外面:“這個計畫其實不錯。如果詹森被研究所的人抓走,或者張衡跟研究所勾結,那麼孟菲對他們來說就是極其難得的試驗材料,是值得冒險獲取的。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們的計畫的時候,他們要付出的代價可以很小。這樣,就可以既追蹤到研究所,又抓出張衡這個內奸。”

康得的眼神終於有了一點波動:“但如果不是……”

席勒緩緩地說:“如果不是,那麼研究所無從得知孟菲的消息,當然就不會進入陷阱了。”

康得又沉默了一下:“他幾乎已經認定張衡是內奸了。”

席勒輕輕歎了口氣:“的確是非常可疑啊。如果是我,我也會懷疑張衡。”

“那麼吳戰山呢?”

“吳戰山——”席勒仰頭思索了一下,“以他的為人,不可能跟這種拿活人做試驗的研究所有關係。”

“但是,那個辛摩爾——”康得只說了半句就停了下來,看著席勒。

“是啊——”席勒喟然一歎,“亞洲工會的工作報告的確有問題。至少卡爾•辛摩爾,基本可以確定,就是他抓捕的。亞洲工會在工作成果方面一向被詬病,像卡爾這樣的九代血族,又是通緝犯,被擒獲是相當出色的業績,理應在報告裡大書特書才對。可是直到現在,三年了,亞洲工會這邊也沒有半點風聲,這是為什麼呢?”

“為了更大的利益。”康得毫不含蓄地說,“比如錢。”

“金錢就像是魔鬼……”席勒感慨了一句,“吳戰山已經可以與聖徒媲美了,但仍舊躲不開這個魔鬼。不過,仍舊很難相信他會跟研究所這樣的地方打交道。要知道,一旦把研究所連根拔出,究竟是不是他,就一目了然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康得的眉毛皺了起來:“那就只能是張衡了?”

“是他,最為合理。”席勒淡淡地說,“不過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找到這個研究所究竟在哪裡。他們的試驗,已經相當可怕了。”

康得放低了一點聲音:“您覺得,是誰給他們提供了異種材料?”

“能提供比七代血族更高階的試驗材料……”席勒不似笑地笑了一下,“在血族之內,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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