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見一個神經病

春末，氣溫開始緩慢升高，天也亮得越來越早。

這才早上六點半，門外便傳來了一陣窸窣的吱吱聲。沈北翻了個身繼續睡，昨晚參加同學會喝多了，現在根本不想起床。

又是一聲輕砰，還夾雜著極小聲的哀叫。沈北扯開頭上的薄被，緊閉的眼皮下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無奈地盯著天花板歎氣。

剛打開門，一個小黃影就直直沖進沈北懷裡，腦袋不停地拱著他的胸口，“嗷唔~”

“這麼早就餓了？”

沈北一手托著懷裡的小傢伙，一邊走到廚房給它沖奶粉。弄好後將它放到沙發上，看著它仰躺著抱著奶瓶使勁嘬的樣子，那些許的起床氣也就沒了。

這是一隻小豹子，媽媽在懷著它的時候受到其他野獸攻擊而死，被人發現後，園方派人趕到現場搶救下了這個差一點就咽氣的小傢伙。

也許是因為沈北一直照顧著他，缺乏安全感的小豹子只接受沈北的觸碰，其他人一靠進它就渾身炸毛。

鑒於這種特殊情況，動物園秉著“以動物為本”的原則，綜合考慮之後讓沈北暫時養著小豹子，白天帶去園裡上班，下班後就跟著他一起回家。

就這樣，沈北的公寓裡多了一位常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足月就出生的原因，小豹子從出生到現在都已經五個月了，身體除了比剛出生時健康以外，幾乎沒怎麼長，還是小小的一隻，沈北一個手就能把它包裹完。

沈北猜測著它可能是得了野獸裡的侏儒症，反復確認各項指標都正常後，也就暫時放下了懸著的心。

輕笑著撓了撓它的肚子，小豹子嘬著奶嘴發出歡快的呼嚕聲，兩隻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著沈北，後腿搭在他腿上一蹬一蹬的，像極了人類小嬰孩。

等它喝完奶後，沈北取走了奶瓶讓它去玩，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到衛生間洗漱。

小豹子吃飽喝足後就往陽臺上跑，太陽已經出來了，它準備好好享受一下日光浴。前腳剛踏上陽臺，擺好了姿勢，就聽到沈北在衛生間裡大聲吼道：“兒子，不准把腳伸到欄杆外面！”

小豹子身子一頓，已經伸出去的兩隻前腳不情不願地收了回來，回過頭沖著客廳怒吼了一聲：“嗷嗚！”隨即就退後兩步趴到了陽臺正中間，細短的尾巴一晃一晃，沐浴著溫暖的晨光昏昏欲睡。

軟綿的聲音，在這個還未醒來的清晨裡顯得格外清脆呆萌，沈北聽到了它的回應這才放心地打開水龍頭洗澡。

動物是能聽得懂人話的，沈北覺得他和他的豹兒子溝通起來毫無障礙，彼此相互陪伴，日子過得也並不無趣。

吃過午飯後，沈北就騎著單車，把兒子裝進兜裡頂著烈日去了動物園。

本來今天該他休息，但同組的管理員小陳家裡出了點事，只能讓家離這最近的他幫忙頂崗。

讓他欣慰的是，今天野獸園幾乎沒什麼人，園內還算衛生整潔，他只需要給野獸們喂完食物就可以早早回家了。

小豹子早上曬夠了太陽，這會兒只想窩在空調房裡小憩，難得的不黏著沈北。

它蜷縮在床下小窩裡閉著眼打起了輕呼，嘴角邊幾根稀疏的白須時不時顫抖幾下。

沈北輕笑著搖搖頭，狠狠地揉了揉那豎得尖尖的耳朵，“小混蛋，還學會裝了嘿。”

“嗷嗚......”被戳破的小豹子立刻睜開眼討好地蹭蹭沈北的手心。

沈北被它氣笑了，摸摸它的頭，“那好吧，你要乖乖地待在房間裡，不能亂跑亂動哦！”

回應他的是小豹子更為熱情的討好。

***

特殊生物管理署D城分署。

齊驁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熱辣辣的陽光，心裡有些煩躁。

前些日子總署傳來消息，最近人界很多動物園的野獸都出現了一些變異，要各分署加強排查。他每週都會在動物園例行閉館日都仔細察看，雖然查不出任何異常，心裡卻隱隱有些擔憂。

D城野生動物園的野獸園是人界最大的野獸散養區域，沒道理其他地方都出現異常，而他這裡這麼相安無事。

想到上面傳過來的那些血淋淋的照片，他就頭疼地直揉眉心。走到電話旁，按下秘書號碼，“長林，準備一下，馬上出發去野生動物園。”

一小時後，齊驁獨自一人買票進了動物園。

今天天氣熱，遊客們幾乎都不約而同的去了園中的海洋館，既能乘涼，又能和海裡的動物們進行親密的接觸，實在是比去毒辣的陽光下看懶散的野獸來得要好。

這樣一來，也讓齊驁省了很多心。他來到野獸園，感知到這片諾大的散養區域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閒逛，而且都集中在猩猩區。

沉吟片刻，齊驁走到了另一個方向的老虎區，趁著現在沒人可以好好的看一看情況。

輕巧地越過中間的小河，翻過鐵柵欄進入中心地帶的那一刻，他就立刻察覺到有一絲微弱的妖息波動。

果不其然，真的有問題。

齊驁眼神一沉，朝著感知的方向走去。

他想到，之前的每一次都沒有發現破綻，應該就是那只妖算准了他出現的時間收斂氣息。

但氣息只能收住一時，在沒有刻意的偽裝下，身份也就不攻自破了。

齊驁為免打草驚蛇，早就在進入動物園的時候就隱住了自身的氣息，現在的他在那些野獸們看來，無非就是一個普通人。

他一步步朝著小山丘上走去，腳下蔥蔥郁鬱的野草透過薄薄的西褲刺進他的小腿，割人得緊。

那只妖就在山丘另一面，他只能耐著性子慢慢走過去。

齊驁走到一半，那只虎妖就從山丘後一躍而上，朝著他狂吼一聲，眼神裡充滿了獵食的凶光。

同一時刻，四周圍湧現出了大大小小的老虎，嘯聲此起彼伏，仿佛在奔相走告著，這邊來了個新鮮的野味。

***

陪著小豹子玩鬧了一會兒，等到室外溫度不再那麼炙熱後，沈北就開著小三輪，帶著滿滿當當的食物走向了老虎區。

當他看到一大群老虎齊齊向齊驁撲上去的時候心裡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來不及咒駡那人是怎麼想著來這裡作死，沈北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朝著那邊大吼一聲：“嘿！你們的晚餐到了！”隨即立刻跑到車後把新鮮帶血的牛肉奮力朝著虎堆裡扔去，企圖分散它們的注意力。

齊驁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他想不通他的感知遍佈整個野獸園，怎麼會有人走到了這裡他居然毫無察覺。

現在還真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原本那些老虎在靠近他的時候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在強大的力量面前他們甚至開始四肢打顫，但又不由自主地朝著齊驁奔去。

齊驁控制著它們，卻在沈北出現的那一刻禁錮瞬間消失。所有虎都立刻朝著沈北扔出的肉跑去，一下子齊驁身邊就空了出來。

那只虎妖也瞬間隱去了蹤跡，讓齊驁再也探不出分毫。

忍不住低聲咒駡了一句，齊驁轉身朝著剛才虎妖來時的方向走去。

眼看著老虎們被分了心，沈北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就看他還繼續往虎區深處走去，又急又氣，一邊拼命地扔著手裡的肉，一邊大聲吼叫：“回來，快回來！往這邊來。”

他手下不停，腳上勾起一根粗麻繩放到下面的小河裡，對著齊驁喊：“快點，抓著繩子。”

齊驁被他喊的心煩，知道今日是找不出那只妖了，好在它妖力不強，短時間內應該出不了動物園。盯著小山丘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這才迅速地朝著繩子的方向奔去。

在被沈北拉上去時他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使勁攀爬。

沈北被他的力道牽制著，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將他拉上來，到頂時腳下一滑，連帶著自己一塊被拉到石欄邊，被剛爬上來的齊驁撲個正著。

兩個人齊齊摔到在地，沈北被身上的猛然加來的重量壓到幾乎內傷。

“要死了，你快起開。”他憋著嗓子吼了一句。

齊驁在倒在沈北身上的那一刻眼神一變，鼻翼幾不可見地動了動，趁著起身的功夫又不動聲色地細細嗅了一番。

他看著沈北，壓下湧上的各種情緒，只留下一個真誠的微笑，“謝謝你。”

沈北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撞到地上的後腦勺，那結實的一摔著實讓他疼得不得了。

齊驁感到抱歉，立刻伸手去揉著沈北的頭，“對不起。”

沈北不喜歡別人碰他，偏了一下頭站起來對著齊驁怒吼：“你神經病啊，那是野生老虎，你存心來找我們動物園的晦氣嗎！”

齊驁拍拍身上的灰塵雜草，看著沈北俊朗的五官被疼痛和怒火扭曲變形，額頭上不停地滴著汗，打濕了前襟，心裡不由得有些感歎。尋覓了那麼多年，萬萬沒想到重遇會是現在這種狼狽的場景。

有時候，相見就是這麼猝不及防。

他取下襯衣口袋外的紐扣，上面有一枚微型攝影機，那是他一直帶在身上應對突發情況的。

齊驁舉到沈北面前，面帶歉意，“我是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之所以跑到裡面去是為了捕捉野獸更多精彩的畫面，很抱歉給你帶來了麻煩。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沈北感覺頭突然暈乎了一下，他愣愣地聽完齊驁的話後，就看著齊驁給自己鞠躬道歉後離開的背影出神。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讓他就這麼溜走了？

一口氣憋在嗓子眼還沒撒出來就被生生掐斷在喉間，弄得他開心也不是，不開心也不是。

心不在焉地喂完了接下來的園區，沈北神色懨懨地回到了休息室。

一打開門，小豹子就竄到了他身上，來回地在他懷中翻滾。爬到他頭上，縮在他頸邊不停地蹭，弄得他身上到處都沾上了細碎的毛髮。

“嗷嗚嗷嗚嗷嗚......”

沈北被它親昵的動作暖到，心底的那點不快很快就沒了。

“呵呵，才一會兒不見就這麼想我啊。”沈北抓著小豹子不讓他再扒拉自己的頭，揉著它肉肉的兩隻前爪滿意的說：“真乖，沒白疼你。”

一人一豹打鬧了一會兒後，沈北將這件事上報給了動物園辦公室，然後哼著小曲兒帶著兒子急匆匆地回家了。

剛才房東打電話過來，說公寓裡剩下的那間客房租出去了，等會兒新房客就到。

沈北尋思著終於租出去了，再不來個人分擔房租他就快窮死了。不過，要是新房客不喜歡在家裡養動物的話，沈北也只好咬咬牙自己承擔起這整套房的租金了。

沒辦法，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不能委屈它。

作者有話要說：

齊驁不是人，大家千萬不能學他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