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在被亞伯強行用食物折騰了兩周之後，葉斐然覺得自己的生命都變得黯淡無光。

　　這大約是葉斐然覺得亞伯最不人道的時候。

　　然而除了食物上的剝削之外，因為最近糕點店不用再去了，葉斐然只能白天也跟著亞伯去給人看病。

　　白天和晚上可大不相同，白天亞伯主要是給那些有錢人服務。

　　亞伯守著祖產的房地產生意，按理說就算沒有大富大貴，也應該吃喝不愁，但他本人閑不下來，房地產的生意在他眼裏就和路邊的石子沒什麼兩樣，無論是虧是賺，他都不是很在意。

　　唯有治病救人，是他覺得人生中最有價值的一件事。

　　所以他才能這麼年輕就成為帝國國寶級醫生，天賦和日以繼夜的努力缺一不可。

　　葉斐然就成了亞伯身邊的助手小朋友，白天的時候，亞伯讓他看著學，卻不會讓他上手，畢竟葉斐然的外表擺在那，基本上只要是腦袋正常的人，都不會讓這個小孩子看病。

　　葉斐然自己知道，這是在經過漫長的理論教學之後，亞伯開始讓自己觀察真正的案例。

　　每一種病毒，每一個病因，在每個人身上都會有不同情況的表現，會因為病人的性別或是身體條件變化，卻總能找到相同的地方。

　　這要求醫生不能急也不能慌。

　　雖然科技發達到這個地步，醫院有很多高科技儀器，這些儀器號稱只要人站進去就知道得了什麼病，就知道怎麼進行治療。

　　但儀器總歸是儀器，兩種症狀只有細微不同的病很難分辨開。

　　而開錯藥，就是開槍沒有回頭路，要麼運氣好，病人沒事，要麼運氣不好，一命嗚呼。

　　到時候這個損失誰來承擔？

　　是醫院？還是售賣儀器的商家？

　　誰也承擔不起。

　　所以儀器很快被市場淘汰。

　　畢竟醫生診斷失誤，醫院還能處罰醫生。

　　可儀器失誤，就只能去打官司了。

　　打官司這件事耗時耗力，最終還不一定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最近葉斐然更加關注星網上的動態，現在海靈星的勢力儼然已經有了和帝都分庭抗禮的能力，只是遲遲沒有開戰，帝國六十五顆星球，如今明面上已經有二十四顆站在了海靈星那邊。

　　這意味著，戰爭已經迫在眉睫。

　　可越在這個時候，有錢人們就越是揮金如土，好像是在享受最後的狂歡。

　　只有普通老百姓在害怕，在想辦法找後路，很多人準備舉家搬去邊遠星球，窮點沒關係，能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候的大規模殺傷武器，隨隨便便就能轟碎一顆小星球。

　　沒人想要當炮灰。

　　然而亞伯卻一點也不急躁，他似乎早有對策，每天所做的事依舊是那幾樣。

　　就連此時應該最忙碌的羅德斯，也會雷打不動的在週一和週二的夜晚按時來到和葉斐然約定好的地方。

　　這兩個夜晚，亞伯會給葉斐然放假，他不會問葉斐然要去哪里，要見什麼人，是十足的放養式家長。

　　葉斐然和亞伯告別之後，就站在了那條每逢週一二都會踏上的街道上。

　　但是和往日不同，現在這條街道已經不復往日的熱鬧繁華，也再看不見成群結隊的遊客觀光團。許多鋪面都空了，很多人都搬走了。

　　只是經過了三周時間而已，變化大的令人咋舌。

　　明明此時的美食星氣候依然宜人，葉斐然卻從這街道上看出了點蕭瑟的味道。

　　“等久了吧？”羅德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和往日一樣，低沉又富有磁性，溫柔又不顯得過於親密。

　　葉斐然轉頭微笑：“沒有，我剛到。”

　　羅德斯走到葉斐然的身邊，幾乎是反射性的牽起葉斐然的手。

　　要知道，以前他和葉斐然在一起的時候，葉斐然的腳幾乎就沒有著地的時候，每次都是被他抱在懷裏。

　　羅德斯並不各溫和有禮的人，從某個方面來說，他冷漠絕情到甚至有些獨斷專行。

　　他會聽部下的建議，但也是只是聽聽而已。

　　無論部下如何忠心耿耿，他的天性令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唯獨葉斐然不同。

　　他和自己沒有任何利益關係，他與自己的交往，是兩個平等靈魂間的交往。

　　所有的收穫與付出都是由感情為基礎。

　　這是件新奇的體驗，也是一件令羅德斯塵封已久的內心開始消融冰雪的體驗。

　　羅德斯不必去思考葉斐然要從自己這裏獲得什麼好處，也不用擔心他有什麼陰謀詭計，更不會懷疑他會不會在背後捅自己一刀。

　　在他以為葉斐然死去之後，他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荒謬的自我憤恨中。

　　他的人生幾乎沒有一點色彩，而唯一一個有色彩的人，自己竟然沒有保護好他。

　　所有的謀劃和計算都成了敗筆，甚至成為了殺害葉斐然的兇器，而手握兇器的人，正是他自己。

　　當得知葉斐然跟在亞伯身邊的時候，羅德斯卻選擇了沉默。

　　他想帶回葉斐然嗎？當然！他想！他太想了。

　　但是他不能這麼做。

　　只有強者，才能去談保護，只有站在一個真正至高無上的位子，他才有能力去對葉斐然說：“我不會再讓你經歷那一切。”

　　一個無法做到的承諾根本不算承諾，只是披著承諾外皮的謊言而已。

　　當一個普通人，在一個平凡的地方生活，反而是葉斐然身上最好的保護色。

　　羅德斯知道，自己的身邊太危險了，不僅僅是要正面和帝都對抗，陰暗的角落中，帝都派來的殺手防不勝防，他可以保證自己不會死於這些暗殺。

　　卻不能保證他能無時無刻盯著葉斐然。

　　這明明是無可奈何的事，卻讓羅德斯覺得憤怒。

　　好像他活到這個年紀，有那麼多榮譽，卻連一個自己想保護的人都不敢放在眼皮子底下。

　　多可笑啊？

　　“怎麼？”看著忽然目光深沉不說話的羅德斯，葉斐然拽了拽羅德斯的手。

　　羅德斯似乎才回過神來，他抿唇道：“你最近跟緊亞伯，不要離開他身邊。”

　　葉斐然狡捷地笑道：“離開了也沒關係，您在派我保護我對吧？”

　　“你自己發現的？”羅德斯眼中有些微吃驚，但只是一閃而過。

　　葉斐然點頭：“他們藏匿的並不算好。”

　　羅德斯摸摸葉斐然柔軟的頭髮：“現在不太平，美食星所受的影響不小，天河星會好很多，你最近和亞伯回天河星去吧。”

　　葉斐然忽然問：“您會有危險嗎？”

　　羅德斯搖頭：“不會。”

　　葉斐然顯然不相信，畢竟羅德斯面對的是帝國固有的統治階級，這就像是人身體中的頑疾，輕易是無法根除的。

　　更何況，瘦死的駱駝都比馬大。

　　“那麼，如果您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你只要聯繫我，我就回去找您。”葉斐然的目光是如此真誠又專注。

　　羅德斯的喉嚨裏有些乾渴，他點了點頭，卻沒有再看葉斐然的眼睛。

　　之後的時間葉斐然再也沒有提起過關注戰爭的話題，他更願意和羅德斯聊聊自己的生活，聊亞伯讓他只能吃幹麵包片，連醬料都不讓他用。

　　可是說起這些的時候，葉斐然的臉上並沒有如他嘴裏說的一眼有一絲煩躁。

　　他不是在抱怨，只是在分享自己的日常而已。

　　“您談過戀愛嗎？”葉斐然終於找不到話題了，他期期艾艾地問，只感覺自己的心臟想要跳出胸腔，他知道自己不該問這個，而且問了也沒用。

　　想也知道，等他長到可以談戀愛做羞羞的事的年紀，距離現在還有六年。

　　而羅德斯確實一個正常的成年男人，難道為了自己這個小孩子守身如玉？

　　葉斐然還有那麼點自知之明，從來沒有問過羅德斯的感情生活。

　　只是現在腦子一熱，竟然問出了口。

　　他抿唇站在原地，就像等待著老師批評的學生一樣局促不安，又帶著那麼點如草芥般不起眼的希望。

　　羅德斯卻沒有想太多，他知道葉斐然原本八卦的本性，估計這個問題他一早就想問了，能憋這麼久也不容易，羅德斯笑道：“我很忙。”

　　於是葉斐然重新高興起來。

　　甚至暗暗向他自己都知道的不會存在的神祈求，讓羅德斯繼續忙下去吧。

　　再忙個六年就好了。

　　“海靈星以前是顆什麼星球？”葉斐然對羅德斯居住的地方充滿了好奇。

　　羅德斯說道：“是顆工業星球，雖然機械化代替了很多人工，但已經有大量工人在工廠，他們能掙到的工資很低，不富裕，但也餓不死。星球的環境也很差，即便沒有風，空中也充滿沙塵。”

　　葉斐然想了想那場面：“那不是宜居星球吧？”

　　“不是。”羅德斯搖頭，“但確實顆很有意思的星球。”

　　一顆充滿沙塵的星球哪里有意思呢？葉斐然不太懂，但羅德斯說有，那就是有吧。

　　自己還真有成為情聖的潛質呢！葉斐然在心底給自己點了個贊。

　　羅德斯看著葉斐然的眼睛：“等時機成熟，我就帶你去看看。”

　　葉斐然笑道：“好啊。”

　　他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待在天河星，走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美食星。雖然現在星網這麼發達，即便在家裏也能看到無數名勝景點的立體投影，可只有身曆其境之時才能真正體會其中的美麗。

　　羅德斯跟葉斐然在一起的時候一般只聊最近的生活，他不會像別的成年人一樣和葉斐然講什麼大道理，這樣一來，葉斐然更願意和羅德斯一起聊天說話。

　　葉斐然的體型和年紀擺在那裏，長輩們總是愛和他說一些人生經驗，灌給他一些雞湯，葉斐然還不能不喝，喝雞湯的時候還得表現的真誠一點。

　　這其實是很累的。

　　“最近我都跟著爸爸一起。”葉斐然坐在椅子上，羅德斯買了果汁遞給他，葉斐然低垂著頭，有些茫然，“但我還想做別的事。”

　　學醫是亞伯的對他的期望，葉斐然對學醫這件事不抵觸，但也稱不上多麼有興趣。

　　看著那麼多病人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光是看看，就覺得十分絕望，尤其是遇到連亞伯都束手無策的絕症的時候，葉斐然看著那些還在祈求的病人的家人，也會覺得心酸。

　　他更希望做飯，因為吃飯的人總是喜笑顏開，只是看著，自己的心情也會好起來。

　　羅德斯摸了摸葉斐然的頭，他的態度熟稔，語調溫和：“你自己想做什麼？”

　　葉斐然想都沒想：“我想當廚師，星級大廚。”

　　“現在你不能開餐館的話，可以去星網發製作食物的教程視頻。”羅德斯建議道，他自己不是很瞭解這些，但好在還有以前發視頻的經驗。

　　葉斐然一定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美食博主。

　　“對啊！”葉斐然連忙站起來，明明這麼小，但精神總是很充沛，人也很活潑，似乎天底下沒有什麼令他困惑煩惱的事。

　　羅德斯坐在一邊看著葉斐然，似乎也不明白為什麼葉斐然總是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他活的很輕鬆，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和自己完全不同。

　　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葉斐然來回踱步：“對啊，我可以把我會的菜教給別人，雖然我還不能開飯館，但是也可以讓人們吃到我想出來的飯菜。”

　　這麼一想，原本有些興致缺缺放的葉斐然雄心勃勃的規劃著自己的打算。

　　星網的娛樂大多數是在遊戲上，尤其是競技類互動遊戲，大貓們喜歡這樣的遊戲，但是比起槍戰遊戲，他們更喜歡肉搏，這是與生俱來的天性，輕易無法改變。

　　現在星網個人主頁的流量博主，大多也是些段子手，寫寫文章和小段子，擁有一票粉絲，靠廣告得來的收入也足夠養家糊口。

　　“已經好久沒上星網看看啦。”中年煮夫買完菜坐在客廳裏，他身處一個邊緣小星球，雖然星球叛變了帝國，但是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太多變化，依舊是為一日三餐忙碌。

　　煮夫一邊收拾廚房一邊抱怨：“每次問吃什麼都說隨便，下次給你們吃大便好不好啦？”

　　沒有人回答他，妻子和孩子都在工作，他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裏，偶爾會出去跟好兄弟們聊一聊，走一走，喝喝小酒。但總歸是偶爾，平常在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做飯，或者是看看電視劇，再打打遊戲。

　　生活很平靜，有時候也略顯乏味。

　　煮夫喝著咖啡，流覽自己關注過的博主，他打了個哈欠，眼角分泌出淚水。

　　“這段子也太老了，都快比我的年紀還大了。”煮夫嫌棄道，但還是看了下去。

　　想到中午要吃什麼，主婦一陣頭疼，雖然買了菜，但他都是看到什麼拿什麼，並沒有任何構想。

　　“查查菜譜吧。”因為長時間一個人獨處，煮夫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

　　他和妻子以前是兩個人在上班，孩子出生之後原本是準備找機器人保姆的，但妻子總覺得機器人不夠細心，雖然能嚴格執行命令，但對孩子的成長沒什麼好處。

　　兩人在商量過後，決定兩人中收入低的那個辭職回家帶孩子。

　　煮夫不如老婆能幹，當然只能辭了工作回家。

　　後來，孩子長大了，但煮夫自覺自己已經不能適應社會和職場的節奏，選擇繼續在家當全職煮夫。

　　每天讓機器人去打掃屋子，自己就做做飯洗洗衣服，懶的時候做飯都是點外賣或者吃素食。

　　“看看最近的新菜譜。”煮夫開始滑動和菜譜相關的詞條內容。

　　“這個不好。”煮夫歎了口氣，“這個也不好。”

　　創新菜很難出來，那些大廚不願意把自己的心血贈送給別人，這太正常了，但是現在的菜譜真的少，每天翻來覆去，幾乎就是那幾樣菜，只是換換配菜而已。

　　就在煮夫覺得今天估計只能繼續吃前一天的菜色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一個奇怪的菜譜名字。

　　“這是道什麼菜？我還沒見過這個博主。”煮夫看了看菜譜的照片，點進了發佈人的個人主頁。

　　這個的個人主頁只有一個粉絲，這也太可憐了。

　　不過也只有一條動態，是一則視頻，除此之外只有一個菜譜的供稿，不過似乎沒人試過，一個點贊的都沒有，甚至沒有任何留言和回饋。

　　星網就是這樣，沒有粉絲基礎的新號，總是很難披靳斬棘去到觀眾的面前。

　　煮夫仔細看了看菜譜上需要的材料，家裏的材料都是齊全的，然後點開了主頁的視頻。

　　本來喝了一口水的煮夫瞬間把水噴了出去。

　　這……視頻裏的廚師，是個孩子呀！

　　這是個什麼情況啊？！

　　視頻裏的孩子穿著小號的廚師服，但袖子還是比手長，他把雙手的袖子擼上去，然後在一邊洗乾淨手。

　　他很沉穩，有一種成年人才特有的專注力，他什麼一直都沒有看向鏡頭。

　　只是用還沒有變聲的清甜的嗓音介紹著今天要用的食材。

　　“要選最新鮮的嫩芽，指甲一掐有水的那種，這種菜的含水量很高，水分越多做出來的菜就越香甜。”小孩的表情很正經，但是嘴角有一絲微笑，他看起來並不是在過家家，而是真的在跟別人講做飯的要素。

　　煮夫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只是看稀奇的心態，但此時此刻卻不由自主的認真起來。

　　他記下了這些要素。

　　小孩開始動手了，明明一雙小手看起來那樣稚嫩，但是手底下的動作卻很俐落，切菜的時候用的並不是普通的刀具，而是一把長方形的刀，看起來很笨重，但在他的手下卻能切出更薄的薄片。

　　行雲流水，沒有分毫滯澀。

　　“大火下鍋，轉中火，小火慢燉。”小孩說道。

　　當天中午，妻子和孩子回家的時候，看到桌子上從來沒吃過的飯菜，內心都有些懷疑。

　　說真的，自己丈夫做的菜，真的只是勉強入口而已，每次誇獎，都只是為了讓丈夫不要自我懷疑——但是真的不好吃。

　　“你們嘗嘗這些菜。”煮夫的表情明顯很興奮，“我自己吃過了，真的很好吃，真沒想到啊。”

　　妻子的鼻子動了動，不得不承認聞起來味道確實很好，讓人食欲大開，看起來也很美味，只是聞著味道，就讓口水不自覺的開始分泌。

　　妻子吃了一口，鮮美的味道在唇齒間綻開，肉類的油脂被青菜吸收，肉的味道清爽，菜的味道渾厚，湯汁變成了在舌尖跳舞的精靈。

　　她簡直不捨得咽到肚子裏去。

　　果然說大人還知道品嘗和克制的話，孩子對美食的喜愛反而是更純粹真實的，他幾乎三兩下就解決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盤，眼巴巴地看著父親。

　　煮夫有些尷尬：“哎呀，我今天就做了這麼多，一人一份，你們平時的飯量不都挺小的嗎？”

　　妻子看了看自己盤子裏的飯，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最終只能和丈夫一起從盤子裏撥出一小半給孩子。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當然最好。

　　自己做的飯第一次這麼受家人的歡迎，可把煮夫開心壞了。

　　煮夫飯後點開星網，在那個名叫【凱爾的飯館教程】主頁上點了一個關注。

　　於是這個主頁的粉絲，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對了，另外一個粉絲是遠在海靈星並且從不會做飯的羅德斯。

　　葉斐然在賓館裏看著自己主頁上可憐兮兮地兩個播放量，以及可憐兮兮的兩個粉絲，內心說不失望是假的。

　　他還以為自己會一鳴驚人，一飛衝天來著。

　　果然現實是殘酷的，葉斐然悠悠地歎了口氣。

　　“原來你天天在忙這個。”亞伯的腦袋從身後探出來，把葉斐然嚇了一跳，他連忙關上星網，有一種做壞事被大人抓住的羞恥感。

　　亞伯吧唧吧唧嘴：“真可憐。”

　　葉斐然哼了一聲，表示自己沒聽見這三個字。

　　“你可以告訴我啊，我的個人主頁有三十萬粉絲，給你引流。”亞伯不經意地說。

　　我曾經可是有幾百萬粉絲的人！葉斐然如是想到。

　　……不對啊，我啥時候有幾百萬粉絲？難道是我做夢的時候有的？

　　葉斐然沒有向近在咫尺的亞伯妥協，他驕傲地揚起頭：“不用了，我會靠自己的能力紅起來的。”

　　本來只是想教更多人學會做菜的葉斐然，現在的目標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讓更多人看到，要紅起來。

　　“你已經變了。”亞伯說。

　　葉斐然想了想，給自己的虛榮找了個藉口：“我這是給自己樹立目標，有目標才有動力。”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粉絲數量好不容易從2漲到了8，可把葉斐然高興壞了。

　　於是每三天做菜的視頻，都能穩定有8個點擊量！

　　他也開始有留言了，他們會誇他小小年紀刀工很好，菜的味道超級好，這些貓星人讚美別人的語言總是貧乏的，只能用最質樸的話語去誇讚。

　　但是很快，估計是在這些粉絲的介紹下，葉斐然的粉絲開始上漲了。

　　畢竟煮夫和主婦們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基本也是退居到家庭裏的朋友，做飯都是每天最頭疼的事。

　　一覺醒來，粉絲數從8變成了200，葉斐然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咽了口唾沫，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但無論看多少次，那兩個零蛋都格外顯眼，前面的2，就像天鵝低下的長頸一樣，明明是個數字，但這時候都變得端莊唯美起來，似乎具有了別樣的氣質。

　　當然，這離紅的目標還遠著，現在一個私人主頁都能有幾百的收藏。

　　但這也是葉斐然邁出的一小步，每一個粉絲的增加，都離紅這個字近了一些。

　　大約在一個月後，葉斐然才真正感受到紅帶來的變化。

　　他的粉絲漲幅越來越大，粉絲數量越來越多，他們會在他的視頻下討論，會詢問葉斐然自己不懂的要點。

　　即便一個視頻下的留言已經有上千條了，葉斐然還是會逐條回復。

　　回復留言就要花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回完留言之後，每天的睡眠時間就被大大壓縮。

　　直到評論過三千的時候，葉斐然才會挑選著回復。

　　沒辦法，總不能把一天的時間都花在回留言上頭。

　　代言也過來了，一般都是些蔬菜和肉類的品牌商人，他們想出一筆錢，讓葉斐然只用他們提供的蔬菜和肉，但葉斐然拒絕了。

　　雖然這其中不乏葉斐然自己用過或正在用的品牌，但他還是覺得，不同品牌品質也不一樣，不一定適合所有菜品。

　　當葉斐然粉絲過五十萬的時候，粉絲的漲幅變得更多了。

　　他也真正變成了一個網紅。

　　留言也從提問題變了味道——

　　【啊啊啊啊，這些菜真的都是博主自己研發出來的嗎？！博主好棒！簡直就是天才！】

　　【你們這些貓太膚淺了！我可不是為了博主的廚藝，我是博主的顏粉！】

　　【是啊！博主超可愛的！想養！】

　　【博主的眼睛超級大！博主你快長大啊！姐姐包養你！】

　　【呸，樓上不要臉！】

　　【每天看完視頻之後才能睡覺，不然總覺得差了點什麼，天知道，我又沒準備學做飯。】

　　……

　　葉斐然這個時候已經不怎麼看評論了，他更多的時間都是花在研究新的菜品上。

　　亞伯也不太能理解葉斐然，在他看來，成為一個醫生，顯然比成為一個廚子有前途的多。

　　他為此還譏諷過葉斐然好幾次。

　　葉斐然不以為意：“我知道我想做什麼，我學醫是因為您的期望，我做菜是因為我自己的愛好，這兩樣不是相互違背的。”

　　亞伯無話可說，只能放任自流。

　　唯一能理解葉斐然的，估計就只有羅德斯了，他最近真的越發忙了，即便週一和週二還會來找葉斐然，但是時間也縮短了不少，以前可以待五六個小時，現在三個小時就得走。

　　葉斐然當天晚上把自己雕好的玩偶待在身上，有些興奮忐忑的準備送給羅德斯。

　　他看著這兩個雙手交握，一本正經的玩偶，自己都不能抑制地笑出來。

　　他們看起來是如此相配，自己的願望簡直是昭然若揭，葉斐然有些害臊，把玩偶放進自己的小包包裏。

　　“給我的嗎？”羅德斯有些奇怪，他從葉斐然手中接過兩個玩偶，玩偶的雙手緊緊交握，臉上都帶著憨態可掬的笑容，完全像是兩個剛剛談完業務，雙方都很滿意的職員。

　　葉斐然臉頰通紅的點點頭。

　　羅德斯有些奇怪，難道葉斐然的意思是……以後想和自己以前去當個公司職員？

　　這個願望……很有難度啊！

　　葉斐然小聲說：“你稍微等等，我很快就長大了。”

　　羅德斯點點頭：“我知道。”

　　葉斐然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一旦到了某個特定的時間，他的身體就會發生變化，這並不是時間決定的東西。

　　和羅德斯的會面總是令葉斐然快活又難過的一件事，畢竟羅德斯等待在這裏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而他也沒有帶自己和老爸一起走的意思。

　　葉斐然回到賓館，想著羅德斯和自己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花癡的笑容。

　　他坐在椅子上等著亞伯回來。

　　小可愛則是抓著他胸口的布料，站在他的肩膀上，小可愛稍微長大了一些，按亞伯的話來說就是，小可愛天生就是殘疾，她不能變成人形，不能開口說話。

　　甚至她有沒有和普通貓一樣的智力都是個問題。

　　但葉斐然還是很喜歡她，覺得她是自己的妹妹，更何況葉斐然自己也不能變回原形。

　　從這個方面來說，他和小可愛是很相似的。

　　當天夜裏亞伯並沒有回來，葉斐然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亞伯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但是他說出嘴的話一定會去做，這次沒有提前打過招呼的夜不歸宿讓葉斐然整夜不能成眠。

　　他焦慮的躺下去，又焦慮的坐起來，總害怕亞伯回遭遇什麼危險也不測。

　　第二天深夜，亞伯才從窗戶外頭翻進來。

　　他受了重傷，頭上和身上全是血，一條腿還瘸了，他翻過窗戶的時候用掉了最後一絲力氣，直接摔倒在了地毯上。葉斐然連忙跑過去把亞伯攙扶起來。

　　似乎是在看到葉斐然的時候，亞伯終於放心了，他閉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暈過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早就不再把葉斐然當做孩子了。

　　葉斐然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葉斐然把亞伯搬到床上去，又把窗簾拉好，打開室內的所有燈。

　　隨後他解開亞伯已經變成破布片的衣服，開始像亞伯教的一樣檢查亞伯身上傷口。

　　這裏沒有調製藥劑的條件，葉斐然抿著唇尋找亞伯身上的所有傷口，甚至按壓亞伯的身體，看看內臟有沒有出問題。

　　但是亞伯暈了過去，就算內臟在按壓下覺得疼痛，他也不可能告訴葉斐然。

　　葉斐然只能借助著亞伯交給自己的知識，和這段時間以來積累的經驗去治療亞伯。

　　但藥物是有限的，葉斐然只能用這些有限的藥物去救助亞伯。

　　次日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的時候，亞伯才悠悠轉醒，他記得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來，回到了隱秘的賓館，但是一回來就失去了意識，他受的傷太重了。

　　而葉斐然顯然不太可能治療他，畢竟葉斐然現在的本事就那麼多，他能治療的都是些簡單的疾病。

　　當然，從他學醫到現在，能治療這些疾病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但畢竟只學了這麼點時間，亞伯也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可是此時的亞伯卻覺得難得的神清氣爽，他並沒有感受到身體上的疼痛，一夜之後，原本疼痛的地方就像沒有受過傷一樣。

　　亞伯有些奇怪的巡視房間，他沒有感受到葉斐然的氣息。

　　“你醒了？”忽然有人開口說話。

　　亞伯卻沒找到人，他左右看看，終於在床邊的沙發上看到了那個小人。

　　亞伯的嗓子有些嘶啞：“你這是……”

　　葉斐然看了看自己的手，他點頭道：“我想起來了，但因為給你治療用了太多精神力，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這是個卡比人，他有柔軟蓬鬆的短髮，琥珀色美麗的眼眸，有挺翹的鼻子和花瓣般微微挺翹的嘴唇。

　　他的一切都這麼熟悉，熟悉到亞伯的雙手都這些顫抖。

　　“我竟然叫了你這麼久爸爸。”葉斐然自己都覺得奇怪，“我這樣叫你的時候，你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亞伯笑起來：“沒有啊，你叫我爸，我開心還來不及。”

　　葉斐然的目光很尖銳，似乎想從亞伯的臉上看到一絲後悔，但他失望了：“你偷我出來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你不是一定答應治療羅德斯了嗎？難道你的承諾這麼不堪一擊？”

　　亞伯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攤開手看著葉斐然：“難道我不是一直都很言而無信嗎？對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很好。”葉斐然打了個哈欠，“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亞伯忽然問：“小可愛，你就不覺得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更快樂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不用繼續當寵物，這不是很好嗎？”

　　葉斐然搖頭：“那是在我無法選擇的情況下，我必須去適應環境。”

　　人類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葉斐然當然也是如此。

　　“還有，我的本名不叫小可愛，你可以叫我葉，不嫌難念的話，可以叫我葉斐然。”

　　亞伯輕咳了一聲：“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恢復了記憶之後，又重新變回了卡比人，你想怎麼辦？”

　　“這是暫時的。”葉斐然回到，“只是因為給你治療消耗了太多精神力，精神力恢復之後會變回去。”

　　葉斐然說：“我覺得你履行自己的承諾比較好，與其一直躲著羅德斯，還不如去把羅德斯的舊傷治好，你覺得呢？”

　　亞伯冷笑：“你這麼有能耐，你自己去治啊。”

　　葉斐然歎了口氣：“不要說這麼幼稚的話。”

　　“幼稚”的亞伯：“……”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羅德斯他，也不是為了自己才站出來的。”葉斐然說，“你應該能理解羅德斯。”

　　亞伯面色冷靜，他看著葉斐然：“你這麼為羅德斯著想，羅德斯知道嗎？何必呢？”

　　葉斐然怔了怔，他笑道：“這是我想做的事，和羅德斯沒有關係，不對，有關係，但決定是我做的，我不後悔。”

　　“命都差點沒了。”亞伯嘟囔。

　　葉斐然抿唇笑。

　　亞伯說：“那行，等明天，我帶你去找羅德斯。”

　　小小的卡比人坐在椅子上，他低垂眼眸，眼角毛長而翹，陽光在眼瞼上照射出睫毛的形狀。

　　他是美的，有一種脆弱又珍貴的美，纖細的脖子似乎輕輕一折就會斷，但堅韌的脊樑卻絕不會變形。

　　亞伯看著葉斐然，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混亂中偷葉斐然離開的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總覺得這個卡比人，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