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羅德斯很忙，但似乎又很閑。

　　葉斐然有點看不懂。

　　羅德斯很少待在休息室裏，白天的時候總在外面，不知道是在處理什麼事。

　　但是只要回來了，就可以什麼事都不做，就在客廳裏頭看書，有時候也會逗一逗葉斐然。

　　就好像他怡然自得，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反而更加放鬆了。

　　是啊，靠軍功爬到現在這個位子，或許對羅德斯來說，只有打仗，才更加令他安心吧。

　　葉斐然有點發愣，但他很快反應過來。

　　自己都只是個寵物，說句難聽的，朝不保夕，竟然還有時間思考別人的事。

　　葉斐然坐在休息室客廳裏，估計是因為這次羅德斯的副手換成了女性，所以更加貼心一些，知道羅德斯會帶寵物來，所以鋪上了厚厚的毛絨地毯。

　　還放上了不少玩具和小零食。

　　實在有心。

　　剛開始葉斐然還懷疑是因為女副官喜歡羅德斯，但從之後的觀察來看，女副官確實喜歡羅德斯，但不是異性之間的喜歡。

　　是下屬喜歡上司的喜歡。

　　甚至，這個女副官比之前見過的伊恩和安德列更加直接，她只來過休息室三次。

　　三次都是來問羅德斯要不要殺人。

　　葉斐然都有些佩服。

　　星艦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並沒有人來迎接。

　　南河星一片荒蕪，從窗戶望出去，星球被黃沙掩埋，沒有人跡，沒有生命跡象。

　　是一顆……滿目瘡痍的荒星。

　　羅德斯抱著葉斐然站在窗邊，他的脊樑筆直，嘴唇鋒利如刀，他低聲說：“這是生命起源之地。兩百年前，這是帝國的首都。”

　　“蟻族打過來的時候，帝都遷走了，元老院把帝國的首都拱手相讓。”

　　“我打回來了，又被送了出去。”

　　“打不打，不重要，只要元老院一直都在，只要帝國一直如此，南河星永遠不會回來。”

　　“曾經遭受的恥辱，也不會被消抹。”

　　葉斐然抬頭看著羅德斯的臉，他不是很能聽懂羅德斯所說的話，但是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想安慰這個看起來無堅不摧的男人。

　　或許，他也曾經有這樣的無力感。

　　明明付出了所有努力，最後才發現以前的努力都是泡影，什麼都解決不了。

　　覺得自己可笑，也覺得自己可悲。

　　“羅……”葉斐然第一次真心實意的伸出手，輕輕撫摸羅德斯的下巴，然後慢慢往下，開始撫摸羅德斯的喉結，他的手勁不大，但是很穩。

　　羅德斯微眯起眼睛，很舒服。

　　脖子是弱點，自己現在應該把這只卡比人丟下去。

　　羅德斯心想。

　　但是，這樣的感覺並不差。

　　如果真的有人有本事馴服一隻卡比人來害自己。

　　有這樣的本事，也是提防不過來的。

　　葉斐然的手輕輕撓著，羅德斯的耳朵微微顫動。

　　兩人誰也沒有再發出聲音，只是這樣站著，只有葉斐然的手在動作。

　　大概也是因為累了，這段時間羅德斯要處理元老院的人，要規劃到達南河星以後的行軍路線，他累了。

　　羅德斯把葉斐然放回床上，這次他變成了原型。

　　巨大的黑貓臥在這個並不算大的床上，整整占了三分之二的位子。

　　然後這只黑貓揚起了頭，葉斐然有些傻眼。

　　不過福至心靈，他明白了羅德斯想讓自己幹什麼。

　　葉斐然站起來，他站起來的時候有黑貓臥著時的腦袋那麼高，也是輕易的用雙手觸碰羅德斯的脖子。

　　脖子上的毛很軟，也很溫暖。

　　黑貓的毛也不算長，可以透過毛髮感受到下頭的皮。

　　葉斐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許什麼都沒想。

　　只是摸著，摸累了，就一把抱住羅德斯的脖子，把臉都埋進毛裏。

　　很溫暖，很舒服。

　　葉斐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老家得到的第一個玩具，是表妹不要的玩具貓。

　　其實還很新，做工也很好，就是毛有些粗糙。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回家了，覺得玩具貓的觸感，就是家的觸感。

　　但畢竟是假的，只要是假的，就有壞掉的一天。

　　羅德斯僵硬的高昂頭顱，實在不知道這只卡比人要怎麼樣。

　　不過，既然是卡比人的話，這應該就是撒嬌吧。

　　都敢親自己的下巴，當然也敢抱自己的脖子。

　　這樣一個脆弱的小生命，稍微用點力就能弄死他。

　　羅德斯搖了搖頭，讓葉斐然鬆開他的脖子。

　　葉斐然的眼神還有點迷糊，似乎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想，只是發呆而已。

　　不過葉斐然很快恢復了理智。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想小時候的事了。

　　或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和羅德斯同病相憐吧。

　　葉斐然有些苦澀地笑了笑。

　　羅德斯也注意到了這抹笑，只是他什麼也沒有說，沒有表示。

　　這天晚上，葉斐然還是和羅德斯一起睡的，羅德斯的身體團成一個半圓。

　　葉斐然就睡在肚皮旁邊，他一點也不冷，因為身邊的大貓是暖和的，他甚至能聽到大貓的呼吸聲。

　　並不吵，反而讓他很安心。

　　要準備打仗了。

　　星艦是個巨大的目標，這艘星艦也是帝國唯有的四台超級軍艦的其中之一。

　　所以一旦送到了目的地，這艘星艦就要走了。

　　留下的人要自己駐紮。

　　依舊是帳篷，但不是普通的帳篷。

　　這種帳篷不需要搭建，只需要按下一個按鈕，就能變成兩間屋子那麼大。

　　裏頭還有氣墊床和沙發，是帳篷是一體的。

　　葉斐然不懂打仗，他也沒法參與，羅德斯更忙了。

　　幾乎腳不沾地，每天只有睡覺的時候才回帳篷，也就睡不到四個小時。

　　精神也高度緊繃，到要起床的時間就會馬上化為人形。

　　似乎剛剛還在酣睡的貓並不是他。

　　而照顧葉斐然更多的，是女副官。

　　“你好好照顧他。”羅德斯是這樣叮囑亞莉的。

　　亞莉點頭應是。

　　從那以後，她每天都會按時來給葉斐然餵食，有時候也會逗葉斐然玩幾分鐘。

　　只是，就連亞莉的臉色也越來越沉了。

　　看來，離戰爭不遠了。

　　帳篷外的腳步聲也越來越多。

　　“蟻族的蹤跡一直沒有找到，終於有蛛絲馬跡了。”亞莉一邊摸著葉斐然的小胳膊，一邊皺著眉說，“我們之前一直以為是殘存的小股力量，現在看起來，比一開始想的困難得多。已經給帝都發了訊息，要求增兵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大概是不敢對別的人說，只能對這個聽不懂話的卡比人傾訴了。

　　其實這個看起來兇狠的女副官，心也很細。

　　亞莉看著葉斐然因為行軍消瘦下來的臉蛋，無聲歎了口氣。

　　“你放心吧，上將讓我照顧你，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亞莉輕聲說。

　　“不會死的。”

　　事態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葉斐然愕然。

　　蟻族到底是有多少人？多少兵力潛伏在這裏？

　　羅德斯會不會有事？這些士兵會不會死？

　　葉斐然齒冷，覺得渾身發寒。

　　這天夜裏，羅德斯沒有回來。

　　之前無論再忙，羅德斯都會回來休息。

　　葉斐然沒有睡，也睡不著。

　　他的直覺告訴他，今晚一定會發生什麼。

　　很快，外頭就就有了火光，在距離不到兩千米的地方。

　　夜裏太黑了，又那麼遠，葉斐然透過沒有拉嚴實的帳篷口看過去。

　　他能聽到咆哮聲。

　　——貓的咆哮聲。

　　不止是咆哮，還有其他別的什麼聲音。

　　打仗的聲音。

　　外面還有腳步聲，很吵，聽不清究竟在說什麼。

　　有人在哭，不知道在哭什麼。

　　他還以為這裏的每個士兵都是硬骨頭呢。

　　就連葉斐然都被這樣的氣氛影響，他都開始煩躁起來了。

　　葉斐然緊咬著下唇。

　　他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到。

　　這種無力感讓他痛恨。

　　葉斐然站直了身體，他看著那條門縫，用自己的頭比了比。

　　——可以出去。

　　但出去了以後呢？

　　這裏最小的兵器他都拿不動。

　　甚至不敢讓這裏的人發現自己會說話。

　　弱小，這麼弱小。

　　葉斐然握緊拳頭。

　　弱小的人，有弱小的人可以做的事。

　　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目光堅定。

　　葉斐然從那條縫裏爬了出去。

　　現在外頭已經亂了，大貓們幾乎都是原形，什麼品種的都有。

　　他們在原地待命，隨時準備衝過去支援。

　　但是也有可能，不會讓他們去支援。

　　葉斐然想起早上亞莉對自己說的話。

　　“如果蟻族這次確實是大部隊過來，就不能打了。”

　　“上將先領先鋒軍過去，如果可以打，再讓後方部隊支援。”

　　“如果不能，就要讓後方部隊馬上撤退，保留兵力，不能全部死在這裏。”

　　“後方部隊能保下。”亞莉的表情很鎮定，“上將他們，就得死。”

　　找亞莉！葉斐然忽然想到，亞莉說的是上將他們，也就是說，亞莉也是算在後方部隊裏頭的。

　　亞莉是羅德斯的心腹，是個不畏懼死亡的戰士。

　　找亞莉，找到了亞莉，就能去找羅德斯。

　　羅德斯不能死！

　　葉斐然此刻，心裏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他不會深究，為什麼他覺得羅德斯這個外星人不能死。

　　作者有話要說：　　葉斐然：【羅德斯，我來救你了！】

　　羅德斯：【……搞笑的嗎？】

　　攻受現在還是純潔的主寵關係。

　　只有在對等的條件下，才會有愛情。

　　給大大們麼麼噠。

　　終於擼脖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