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廢話!假使他真是關女皇鎖定的獵物,抑或這兩人早已處在曖昧階段,那她當然……只能敬而遠之。
“你不覺得我老闆很美嗎?而且她很有主見,又有腦袋,不是那種空有外表的花瓶。”她忍不住用話試探起他。
杜若面上那抹笑淺淺淡淡,窺不出任何波動,他端詳她一會兒,聲調平緩地說:“關小姐確實很特別。”
特別到,讓他恨不能立刻殺了她。
周映潔自然聽不見他心中的冷歎,她只當他是間接默認了他深受關苡樂的吸引,
懸於半空的一顆心霧時重重跌落下來。“不過對我來說,你更特別。”
溫潤的聲嗓仿佛一注活泉,澆淋了她枯萎的心土。
周映潔瞪大晶亮的陣,表情愣愣呆呆的,一時之間回不過神。
那嬌憨的反應與她平日靈敏伶俐的形象有些落差,不由得看笑了杜若。
“我……對你來說很特別?”問出這話時,她幾乎忘了呼吸。
“知道嗎?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一直覺得你很熟悉。”
“真的嗎?!”小臉湧現驚詫,她訝呼:“其實我也常有這種感覺欸,好神奇噢!”
杜若的眸光漸深、漸沉,語氣悠揚中帶著一絲難解的陰系,“你長得很像過去我認識的一個人。”
周映潔一噎,下意識反問:“是前女友嗎?”不會吧?這麼狗血俗套的劇情竟然發生在她身上?可對像若是他,坦白說……她並不排斥。
杜若微怔,心中閃過某個念頭,笑了笑,順著她的話點頭承認:“嗯。”
若這樣的答案能避免她起疑心,那麼不妨任她誤會。
“原來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
“她救過我,而且不只一次。”
“救你?”他不是能替人算出劫難,還需要別人救他?
杜若垂落纖長的眼睫,修長大手勾起杯耳,湊近薄唇,輕啄一口。
傻子都看得出他不願多談。
周映潔可不傻,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她眸光滴溜溜一轉,立馬轉移話題,“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想跟我交朋友?”
“不,是因為你可以看見怪物。”他似笑非笑地說。
她怔了下,隨即哈哈大笑,直接當他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哇噢,原來這個二次元美男大神也會開這種玩笑啊!
老實說,他雖然溫和可親,但無形中總透著一股距離感,讓她覺得好難深入理解他,眼下這樣,感覺好多了。
見她嬌顏綻笑,陣似星月燦爛,杜若胸口不由得一軟。
因為芸姥姥死前的預示咒,過去的他無論怎麼逃、怎麼掙扎,永遠逃不過倫為男娼的下場。
遠在另一時空時,他身處於以女為尊、男子皆為奴僕或娼妓的澤蘭王朝,為了不被澤蘭女子任意污辱踐踏,他不惜揚言自己喜愛的是男子,受盡了各種屈辱與羞恥。
儘管那並非事實,可受盡了女子羞辱的他,早已認定這一世終將無心無情,亦不可能對任何人萌生愛意。
但,假使是她——前世的莞莞,今世的周映潔,或許他可以試著學習去愛人。
或許。
即便失去愛人的能力?!即便為了隱忍與偽裝,早記不清真實的自己;即便失去了一個人該有的良知。
如若是她,或許,他依然能夠試著去愛。
思及此,杜若如一座枯墳,空蕩蕭索的心房,緩緩升起了一抹溫熱。
發自內心深處的暖意,潤進那雙深幽的美眸,他靜靜凝視著那張靈秀可愛的笑顏片刻。
下一刻,他順從心底蠢動的念頭,大掌忽焉探出,力道堅定地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我被關小姐迷住了,但我可以保證,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面對他突來的直白快語,周映潔一時犯傻,完全無法反應,劇烈的心跳撞疼了胸口,卻是無計可施。
望著呆傻的她,他笑了笑,撫上她柔軟泛紅的頰,眸光與語氣俱是柔軟溫存地說:“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你。”
當他美麗的雙眸只映上她的倒影,當他無比溫柔地告白,這一秒鐘,世界在周映潔面前融成一團蜜糖,甜得一塌糊塗。
如若可能,她願時光靜止,永遠浸泡在這一刻的甜蜜裡。
孩子,你已經陷得太深,醒來吧……那個男人,離他遠一點,他不是你該碰的人。
老女人低沉沙啞的聲嗓由遠至近,緩緩蕩入夢境。
夢中,迷霧漫漫。
仿佛身在一處澤地,周映潔舉步維艱,行進的過程中,她努力揮動雙手,試圖撥散阻擋在前的重重霧霾。
“別再走了,停下來。”
驀地,一聲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的稚嫩嗓音,自霧氣中飄出。
她沒由來的一陣慌,停在原地,不斷張望尋找。
“你是誰?”周映潔對著霧氣中朦朧的人影大喊。
那抹人影,纖細嬌小,看不真切面貌,只依稀能從身形輪廓推敲出,那是一名少女。
“我是莞莞。”霧氣中的嬌小人兒不輕不重地說道。
“我不認識你……”
話聲方落,眼前濃濃的霧氣忽焉散開,那道嬌小的身影緩緩走出。
當周映潔看清對方面貌的刹那,她瞪大雙眼,出於一種莫名的恐懼,她放嗓尖叫——
寂寂靜夜中,一顆晶石無端迸裂破碎,尖銳的聲響在幽深的豪宅中回蕩。
杜若猛然睜開了眼,立刻翻身坐起,望著房門,沉著嗓音喊道:“形天,你在嗎?”
“主上可有什麼吩咐?”形天平緩的嗓子隔著門板傳來。
“盜夢石破了,這代表什麼?”
門外的形天不語。
一陣焦灼湧入胸口,杜若赤著雙足下了床,腳步聲又沉又急,一把拉開了門,眯眸瞪著面無表情的形天。
“為什麼不回答我?”他陰沉地問。
“主上不該再接近那名女子,我說過,她很危險。”
“我知道,因為她是莞莞的轉世,是你前任主子的徒兒,所以你才說她危險。”杜若一點也不意外,形天會一再勸他別接近周映潔。
說穿了,即便眼前換了主子,形天到底伺候過芸姥姥百年之久,恐怕骨子裡依然忠於芸姥姥。
而莞莞當初便是為了救宋氏一家,不惜藏起了芸姥姥的權杖,才讓懷沙王有機可趁,一舉殺了芸姥姥。
對形天來說,莞莞無疑是個不忠不義的背叛者,而形天的原身本是護天神獸,眼中自然容不下這樣一個失忠背義的叛徒。
“對你來說,她是叛徒,可對我來說,她是我的恩人。”
“只因為是恩人,主上才會這麼在乎她?!”形天忽問。
面對這句詢問,杜若沉默未語。
“依我來看,主上是太寂寞了,才會想找個人作伴。但那個女人不行。”
或許,形天是對的。這條壓抑與隱忍的復仇之路,他已經孤單太久,才會想找個人作陪。
但,他並不是誰都可以。
這十多年來,他看盡澤蘭女人蠻橫跋扈的嘴臉,亦因天生美貌,受盡不少屈辱,對於女人,他是厭惡大過於喜愛。
可這也並不代表他轉而喜愛男子。他的心早被仇恨填滿,容不下兒女私情,情啊愛的,他一概漠然無感。
可偶爾回首審度,他孑然一身,心是一片空洞荒蕪的荒土。
那一年救了他的女童,與這一世的周映潔,是他唯一允可,能夠得到他真心相待的女人。
“莫非主上當真喜歡上那個女子?”形天又問,神情依然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