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胡說八道!”辛蕊怒斥。
“這是花姥姥透露的,怎可能會有錯!杜若,我奉勸你,不論你打的是什麼主意,最好現在就放棄。有花姥姥在,你是不可能得逞的!”
“難道花姥姥沒告訴過你,宋氏餘孽竊得了芸姥姥的權杖,以及她的巫譜,只要有這柄權杖,即便是花姥姥也動我不得。”
溫柔的俊顏揚起一抹妖魅淺笑,隨後他輕使手腕,轉瞬,那把劍已刺進辛蕊的左胸。
辛蕊倏然瞪大雙目,臉上血色如退潮一般,寸寸散失。
杜若倚在她耳畔,低語:“對不住了,宰相大人。”
“叛……徒……”辛蕊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鮮血自左胸濺灑開來。
杜若別開眸光,一步步走向長廊末端的房間,推開精繪神獸的彤紅大門,裡頭凍結已久的歲月,似隨他的開啟,重拾原貌。
桌案上的聚寶盆,纖塵不染,光潔簇亮,九鳳發出警告的啼鳴。
杜若嘴角冷冷一掀,緩步上前,扭下了蓋上那只雕琢得栩栩如生的九頭鳳凰。
霎時,那鎏金九頭鳳凰如有生命般,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啼哭聲。
一室不絕於耳的啼哭聲中,一隻修長大手揭開了聚寶盆蓋——
是夢。
驀地,一抹奇異觸感爬上面龐,杜若猛地睜開雙眸,攫住正觸摸著臉頰的那只手。
下一瞬,他眨去了蒙住瞳眸的那層霧氣,看清了眼前的人。
當那張盈滿心疼的小臉映上他冷冽的瞳面,他滿身直豎的敵意,逐漸撤去。
意識到方才撫去他淚水的人是她,他的心竟起了絲絲柔意,心上斑駁的舊傷口,似乎也在那只小手憐惜的碰觸中,被溫柔的治癒了。
“抱歉……”對上那雙深幽的美陣,周映潔尷尬歉笑。
空洞的心蕩漾著一抹溫柔,杜若斂起眼底殘存的殺氣,唇角挑起淺笑,緩慢而不舍地鬆開了她的手。
彎著上身的周映潔連忙站直,不知所措的摸了摸後頸,偷覷靠坐在窗邊骨董美人榻上的杜若。
她醒來時,腦袋一片空白,傻了許久才回過神,一撇眸便看見杜若坐在美人榻上,單手撐住下頷,雙陣緊閉,當他緊皺雙眉時,一道透明淚痕徐徐滑落。
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滋味,只覺胸口被擰成一團,不由得下了床,走向他,伸手試圖搖醒他。
可他好似深陷在一場惡夢之中,醒不來,淚水如同一條沉靜的河,自緊閉的美目流淌而出。
她心中一悸,如受蠱惑似的,忍不住抬手撫上他的頰,不想,先前的搖晃沒能喚醒他,反而是這個輕得不能再輕的觸碰,驚醒了他。
察覺她的目光有異,杜若抬手撫過臉頰,不意然摸到一片泛涼的濕意。
他,哭了?
殺了辛蕊,他並不後悔,可他的心並非麻木不仁,這些年畢竟受她庇護,難免有些……感歎。
這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途間他必須忍讓,必須背叛,必須……殘忍。
多年的偽裝之下,他早已記不得,什麼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或許,真實的他,早在那一年女童救起他之前,便已死去。
抹去頰上那道淚痕,杜若笑若春風,似乎不覺有什麼地揚陣回睞。
周映潔心口突地一跳,只覺得他笑裡似乎藏了許多未知的故事……哎,她幾時這麼多愁善感了?
“你夢見了什麼傷心的事嗎?”見他笑裡染上幾分陰鬱,她一時沒能忍住,就這麼脫口問道。
“是啊,夢見了很傷心的往事。”杜若不否認,含笑凝視著她。
多麼玄妙,多年前他命懸一線,睜眼看見的是這副面孔,多年以後,他踏上一條永難回頭的絕途,面對的同樣是這張臉。
即便她不是當時的女童,可望著這張如出一轍的容顏,他很難不對她多留幾分心思。
周映潔心裡裝滿了疑惑,卻也明白沒什麼立場追問,十分識相地扯開話題:“那個……請問,我為什麼會睡在這裡?”
抹去短暫記憶的咒法生效了?杜若不著痕跡的掩下眼睫,唇角漾開一朵淺淺漣漪,再抬眸時,又恢復如昔。
“電梯臨時故障,你在裡頭昏倒了。”他淺笑撒著謊。
“啊!真的有這種事?!”她好錯愕,努力回想,記憶卻似覆上一層霧氣,腦中殘留的畫面朦朧難辨。
可經他這麼一說……依稀好像有搭電梯的印象,再然後……然後呢?
印象中,好像……好像吐了?
吐了!
周映潔胸口一抽,連忙低頭查看衣物,只見身上那襲米白荷葉領襯衫,以及下身的咖啡色圓裙俱是一片光潔。
記錯了嗎?
“有什麼不對勁嗎?”杜若笑問。
她猛地搖晃螓首,打死也不敢問他,自己是不是吐過。
雖說形象之於她,早已在這份多苦多難的助理生涯中消磨殆盡,可面對一個活似二次元動漫美男的大神級人物,她必須hold住!
叩叩。房門忽焉被敲響。
周映潔抬眼一看,一名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端著盛在正紅色牡丹彩釉骨董餐瓷中的各式精緻點心,來到她面前。
這間房與昨日那間昏暗神秘的書房不同,整整大了兩倍。深藍色鳳凰織紋地毯,
配上核桃色雕花傢俱,舉凡裝潢與擺設,俱是濃厚的中國風。
男子將點心與熱茶連同託盤一起擱在桌上,看也不看她一眼便退下去。
她有絲茫然的轉向杜若,後者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那是我的私人助理,他的個性一向這樣,別在意。”
助理見著老闆也不打聲招呼,甚至未經許可便逕自開門進來,看來這個杜大神真是太好欺負了。周映潔忍不住在心中替他抱不平。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昏睡了一覺,她還真的餓了。
周映潔也沒假客氣,點了下頭,隨即落落大方坐下來,吃相還算文雅的品?起來。
吃到一半,她頓住,晶陣倏然瞪圓,一臉噎著似的問著杜若:“我暈了多久?”
“三個鐘頭。”
“完了完了!關女皇還等著我回去做其他雜事……這下我完了!”
見她從骨董木雕椅上一蹦而起,杜若笑了笑,道:“你口中的關女皇,是那個每隔二十分鐘就撥打你手機的女人?”
急得又跳又叫的周映潔呆住。“你怎麼知道?”
“我幫你接了電話。”他溫潤地說道。
啊啊啊,這麼說來——關女皇與杜若通過電話了!
先別提他美得驚人的外型,光是那溫雅恬然的嗓子便足以勾動人心,更何況對方還是肉食系關女皇!
“……我老闆有問你是誰嗎?”她小臉轉為慘綠色,眼中依稀浮現惋惜。
杜若頷首微笑。
慘了,這下慘了……看來杜若絕對逃不過關女皇的手掌心!
她閉了閉眼,在心中慘叫哀嚎。
“抱歉,我不該幫你接電話的。”杜若歉然地說。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唉,等等回去,她肯定要遭受關女皇的嚴刑拷問。
“你還有興趣讓我為你蔔上一卦嗎?”杜若忽焉問道。
周映潔哪裡還有卜卦的心思,她擺了擺手,急急忙忙作勢離開。
“相信我,我真的很希望可以讓你幫我卜卦,但我必須立刻趕回去,否則我可能丟掉工作。”
匆忙的嬌小身影臨到門前,忽被一隻大手拉住,她心頭一震,眼前似掠過某些模糊的畫面,可真要捕捉時,卻又化為一陣白霧。
“先別走。”杜若醉人的溫嗓在耳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