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 薩祖靈祖
這日正值靈祖誕辰,抱陽觀大辦法會,慶祝聖誕。
因為逢上週末,大寶和小寶也都來觀裡,跟著謝靈涯一起給王靈官擺果盤。
「祖師爺爺只吃水果嗎?昨天媽媽給我買了一箱酸奶,我給祖師爺爺一瓶好不好?」大寶問道。
謝靈涯說:「祖師爺爺可能吃不慣酸奶,你自己留著吧。」
「哦,」大寶點頭,又道,「今天是祖師爺爺的生日啊,那祖師爺爺怎麼還沒來?」
謝靈涯想這要怎麼和孩子解釋,你祖師爺爺在天上,不能隨便下來,「呃……因為祖師爺爺很忙,但是他知道咱們在慶祝,就很開心了。」
擺完果盤後,謝靈涯領著倆孩子出門。
正遇上一群人在搬靈官像,那是以前的舊靈官像,因為終於結緣出去,現在要搬走了。
謝靈涯牽著孩子路過旁邊,卻見一個道士腳滑,手上沒抬穩,靈官像便像旁邊砸下來。他臉色一變,立刻伸手去擋。
其他人察覺到,也紛紛撲救。
謝靈涯手上只一痛,倒沒什麼,只是這靈官像太重,因為已經失去了重心,大家只能將其儘量慢地放平。謝靈涯擋在倆孩子面前,叫他們快點走開,自己卻慢了一步,被壓在靈官像下,只覺極為胸悶,竟然慢慢失去了意識。
……
謝靈涯再次醒來時,睜眼就看到蔚藍的天空,身下是冷硬的石頭。
他心想,就算卸任了,也不能這樣對我吧,暈倒了都不扶進房間的?對了,他怎麼被稍微壓一下就暈了,都不是砸……難道生病了啊?
謝靈涯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身處一條小溪之旁,周圍什麼建築也沒有,不是樹就是草,大寶和小寶居然也躺在他身旁。
謝靈涯心裡覺得不對,把他們倆搖醒了,「我們這是在哪?當時不是只有乾爹被壓到了嗎?」
他們也一臉懵,什麼都不知道。
謝靈涯摸了一下,身上也沒帶手機,「難道是惡作劇?先坐一會兒,不能被騙到了,我要鎮定。」
謝靈涯收斂表情,一臉淡定地坐在石頭上。
就這麼坐了大概半個小時,大寶和小寶都開始挖蚯蚓玩了,謝靈涯還是沒等到有人跳出來大喊逗你玩兒,但是!這就是比拚耐心的時候!
謝靈涯就不相信自己修道那麼久,比耐心還能輸的,於是繼續淡定地坐在原地。
直到有個身穿道袍的年輕人從樹林裡走出來,他一頭黑髮用木簪束在頭上,腳下踏著布鞋,背後還有個布包,面容端正俊朗,看著年紀不大,氣質卻十分穩重。
謝靈涯一看到道士,就更覺得是自己人在耍他了,雖然這人他沒見過,但保不齊是哪裡的道友來幫忙。
因為今天是靈祖誕辰,謝靈涯也穿了一身道袍,年輕道士本來是奔著溪水去,期間一直看他,謝靈涯也回瞪,心想差不多得了吧,他都餓了。
道士在溪邊拱手問道:「這位道友,請問距離浮梁縣最近的人家,還需要多久?」
浮梁縣?什麼地方?
謝靈涯下意識地也抱拳回禮,說道:「什麼浮梁縣,你們夠了啊,難道我們都不在杻陽了嗎?」
道士皺眉道:「杻陽是何處?浮梁不是湘陰境內嗎?」
謝靈涯:「??」
謝靈涯更加無語了,「你是哪個宮觀的道士啊,他們教你怎麼玩兒我?難道是想騙我,我穿越了?」
他把冠巾摘了下來,一臉鬱悶。
道士看到謝靈涯那一頭短髮,神色更加古怪了,「什麼穿越,道友曾入過釋教?」
謝靈涯無語,還真來啊?
他把大寶和小寶抱起來,「我不跟你們玩兒啊,這是在哪,快告訴我,我要回去了。」
他這一抱,道士又注意到了大寶和小寶的衣服也很奇怪,明了道:「道友是異邦人士麼,在此迷路了?」
謝靈涯聽到這標準的穿越對話,有些好笑,到底是誰策劃的這一出,太無聊了吧。他索性不理會,只跟著道士準備離開這裡。
道士倒不在意,只微微一笑,「貧道全陽子,道友如何稱呼?」
謝靈涯聽著這名號還有點耳熟,也許以前聽說過,隨口道:「那我叫抱陽子啊,師弟你到底哪個宮觀的?」
「怕是要叫師兄。」全陽子笑笑,又道自己沒有所屬宮觀,四處遊歷。
如果全陽子說的不是台詞而是真話,那還挺有古風的,現在大多都得找個單位啊。而且全陽子說要叫他師兄,未必只是看上去臉嫩而已?
大寶和小寶早就累了,趴在他肩上睡覺,謝靈涯抱著兩個孩子走久了也有點吃力,全陽子還說幫他抱一個。
謝靈涯根本沒多想,就讓他幫忙抱著小寶。
兩人悶頭趕路,也沒多聊,謝靈涯在心底鬱悶地大罵策劃人,到底把他們投到哪個荒郊野外,還不派車來接,真讓他們步行進城嗎?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前面才隱約出現了一些屋宇,謝靈涯在遠處看著就覺得不對,近一些看清楚後更是如遭雷擊。
這些房子一個個從造型到一磚一木,都極有年代感,阡陌之上來往之人,也全穿著古色古香的短打。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地方肯定不是影視基地,這些人也絕對不是演員!就這個風味,是造不出假的!
謝靈涯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在搞什麼??
全陽子都沒注意到謝靈涯的不對,他正在和田邊一對老夫婦搭訕,問能不能借宿在他們家,那對老夫婦也同意了,讓他們的大兒子帶兩人上家裡歇息。
說話間,他們還不住地打量幾人,尤其是他們懷裡的孩子。
全陽子雖然相貌堂堂,皮膚細膩,但好歹看上去還是受過風出日曬的,謝靈涯在他們看來簡直白得嚇人,兩人抱著的孩子,更是白胖嬌嫩,簡直年畫裡的娃娃那麼好看。
謝靈涯精神恍惚,幾乎是無意識地跟著全陽子往前走,這居然不是惡作劇,而是真的穿越了?他只是被靈官像壓了一下啊,難道,這是祖師爺的意思?
到了農戶家裡,簡陋是肯定的,這家人的大兒子給他們收拾出了一張床,得兩個大人兩個小孩擠在一起,他侷促地道:「你們先坐,我去倒水。」
全陽子把小寶放在床上,見謝靈涯心不在焉,說道:「抱了那麼久,先把孩子放下吧。道友可是覺得這裡太簡陋了?出門在外,這也是沒辦法的。」
他比那些村民看到的更多,這位道友非但是皮白肉嫩,牙齒整齊,而且身上的道袍、冠巾看上去普通,針腳卻細密整齊得不可思議,包括兩個穿著奇怪的孩子也是如此,想必家境非同尋常。到了尋常人家,習慣才怪了。
謝靈涯把大寶放在小寶旁邊,想了想,然後索性在屋內一跪,心內默默向王靈官禱念:「祖師爺啊,到底怎麼了,把我一下給砸穿越了!男朋友落下不說,還帶了倆孩子!這讓我怎麼活?這如果真的是你的意思,也得明示一下,到底讓我穿來幹什麼吧?」
求完靈祖,又求薩祖,「薩祖,求求你管管祖師爺吧!」
這麼求了半晌祖師爺,趕緊把他給弄回去,也不知道二位祖師爺能不能聽到,或者說,現在聽他禱告的祖師爺,還是不是正常時間上的那個祖師爺了。
拜完神後,謝靈涯才蔫蔫地起來,看到全陽子從包裡掏出了筆墨紙硯,竟是開始寫東西了。
謝靈涯現在沒心情管別人在幹什麼,只靠著床邊不住地思考到底怎麼穿的,該怎麼回去,要是回不去又該怎麼辦……不對,一定要回去!
謝靈涯堅定心情,振作了一些,等到主人家的大兒子拿著水回來,他又問:「這附近有宮觀廟宇嗎?」
大兒子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低著頭道:「有個城隍廟。」
謝靈涯精神更振作了,有就行,祖師爺要是聽不到,他也得去求求別的神,趕緊把他們弄回原來的世界啊。
這時候大寶和小寶和醒過來了,摸著肚子道:「乾爹,餓了。」
這時候也不到人家吃飯的時候,本來就借宿在這裡,謝靈涯也不大好意思開口要吃的,讓他們喝點水墊一墊。
全陽子倒是從包袱裡拿出一些乾巴巴的餅,讓他們泡著水喝。
但是兩個孩子都是吃白米飯長大的,當然接受不了,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
謝靈涯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寶眼睛裡蓄起淚水,又把那塊餅拿起來,「乾爹,我們是不是變窮了……」
謝靈涯不知道怎麼回答,「呃……」
小寶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故事,含淚又啃了一口餅,和水吃下去。
謝靈涯看得心疼死了,又無可奈何。
大寶躺在床上,腦袋一歪道:「我不吃,我不動就不餓了。」
謝靈涯又從心疼變得哭笑不得了。就是為了這倆娃,他也不能頹廢啊,精神一振,開始和全陽子聊天,試圖側面打聽一下現在的年代之類的情況。
「皇都?二十七年前,我曾經去過。」全陽子聽謝靈涯說皇都,仰頭感嘆,「繁花如錦,市井繁華,我在州橋賞月,可以望到汴河兩岸酒旗招展,笙歌不絕於耳,都民與汴水一般川流不息……」
汴河?謝靈涯捕捉到這個關鍵詞,汴就是開封的別稱,也就是東京汴梁,那麼說現在的時代應該是北宋!
隨即他又想到另一件事,二十七年前全陽子去了汴京,那全陽子到底多大年紀啊,還是說記事早?即便那時候他五歲,現在也得三十二了,難怪說謝靈涯不能叫他師弟……
不過很快,謝靈涯的注意力就全在全陽子的話語中了,聽他將汴梁風情娓娓道來,作為一個現代人,哪有這樣的經歷。不止是他,就連大寶和小寶也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問全陽子他口中的「瓦舍」「關撲」等是什麼。
也幸好是小孩問的,謝靈涯問了怕是要露餡,只在旁邊聽著就行。
不知不覺天色也漸晚,農戶一家都回來了,晚飯當然不可能吃上白米飯的,只有野菜豆飯而已。
大寶之前就沒吃兩口餅,餓起來也管不了那麼多,扒了一碗豆飯。
吃完飯他們倆就趴在謝靈涯懷裡問,「乾爹,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很快了。」謝靈涯摸摸他們的頭。
這時候人睡得早,大寶和小寶是小孩,倒是很快就入睡了,謝靈涯卻不習慣,坐在床邊發呆,實在無聊得很。
這戶人家裡不說家徒四壁,但東西也極少,他把每樣東西都盯了半晌後,目光就落在了全陽子的書上。
「道友,你那寫的什麼啊?」謝靈涯乾巴巴地問。
全陽子也沒睡,他今日要守庚申,說道:「那是我寫的道書,你要看看嗎?」
「好啊。」謝靈涯將那書拿了起來,只見第一頁就寫著書名:《雷說》,右下角作者名:汾陽薩客。
謝靈涯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謝靈涯徹底凌亂了,他就說全陽子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待看到汾陽薩客才徹底醒悟過來……媽的,這「汾陽薩客」是崇恩真君薩祖的自稱啊!
全陽子驚得坐起來,「抱陽子道友,你沒事吧?」
謝靈涯聽到這句「道友」,腳下一軟就跪在了床邊。
全陽子:???
謝靈涯扶著床勉強起來,驚恐地道:「汾陽薩客……全陽子……你,你是薩……薩……」
「貧道薩守堅。」全陽子和藹地道。
謝靈涯:「………………」
謝靈涯覺得腦袋裡都在打雷。
真的是薩祖。
他管薩祖叫師弟,還讓薩祖幫他抱孩子……
對了,最騷的是,他之前還當著薩祖的面,求薩祖保佑他回家了。
薩守堅看謝靈涯那樣子,還以為他認出了自己,他今年已經五十多,遊歷天下數十載,在道門算有些名氣。而且,他自修煉有成後,白髮返黑,重生童顏,恐怕這位小道友也是吃驚於此吧。
薩守堅正要安慰謝靈涯兩句,忽聽外面有動靜傳來,他迅速對謝靈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貼著窗戶聽。
謝靈涯一愣,趕緊也湊過去聽。
外頭有好些人的腳步聲傳來,還隱隱有火光與絮語聲。
「……兩個童男……道士……」
「明日……廟裡……」
一些短詞入耳,謝靈涯聽得皺起眉,覺得不大對勁。
薩守堅更是一躍而起,一下將門打開,只見外頭竟然站了十來個村民,包括這屋子的主人一家。
他們見薩守堅和謝靈涯竟然沒睡,都慌了一下,隨即因為人多,膽氣又上來了,彼此商量道:「捉了吧!去拿棍子!」
薩守堅皺眉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屋子的女主人有些不忍地道:「道士,明日祭祀神明,需要童男童女兩對,你們把那兩個胖娃娃交出來吧,這樣待祭祀完便放了你們,不會傷你們的。」
謝靈涯一寒,是生祀?
他看著火光映照下,這些村民黑瘦的臉上那麻木的神情,越發覺得可怕。
雖然從許多資料中讀到古代的淫祀之多,官府屢禁不止,但真正面對他們打著活人的主意,還是令他不是滋味。
想想也是,他們兩個是外鄉人,兩個孩子又那麼白嫩,簡直是上好的選擇。白天他精神恍惚,只感覺村民都盯著他們看,當時只覺得是看到陌生人的好奇,現在想來,不會那時候就都在打著主意了吧。
這麼一想,謝靈涯更是惡寒。
薩守堅也怒了,對謝靈涯道:「道友,你護好兩個孩子,我來應付他們。」
「您來您來。」謝靈涯恭敬答道,有薩祖在他怕什麼啊!
「……」薩守堅還噎了一下,因為一般人聽他說要一對多,都會擔心,他正打算開口解釋,這位道友就放心託付給他了。
謝靈涯把大寶和小寶抱起來,站在薩祖身後,想想還是氣,指責道:「你們祭的是哪裡的邪神,朝廷明令禁止不允許淫祀,這是犯法的你們知道嗎?」
「什麼犯法,沒聽過……」
「我們祭的是城隍爺!不是邪神!」
「我看,把他們也綁了,一起祭了廟神老爺!」
「對,把他也祭了王惡老爺!」
謝靈涯:「……祭誰??」
謝靈涯更加凌亂了,不是……王惡不是他家祖師爺的本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