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鬥法(中)
此時桃林外呼呼的風聲好像停了下來,謝靈涯一臉苦澀,“那的確得儘快了,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現在再後悔也沒用了,謝靈涯只能安慰自己,曇清那傢伙就是個天生的反社會,給他看《天線寶寶》,他說不定都能琢磨出什麼壞主意來。
無論在道家還是佛家,要破解幻境,都有很多法子,究其根本,只要遵循最簡單的道理,堅守本心就行了。但是,這最簡單的也是最難做到的。
蓮談低頭想了一會兒道:“我在此坐禪入定。”
在場的人,蓮談有幾十年禪定功夫,看上去他是最有希望先破解幻境出去的了。
“行,蓮談師傅,你小心。”謝靈涯是怕蓮談被曇清干擾,生出什麼心魔來。
蓮談一撩僧袍,就地盤坐,嘗試入定。
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霧氣,鑽入了桃林,先是絲絲縷縷,隨即越來越濃,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就是這樣,這麼大的霧,你能說服自己這是幻境,但怎麼看,也看不到其他人啊。
“又來了……”謝靈涯頭皮一緊,“大家都小心一點!”
他看到身邊有個隱約的影子,“師兄?”
“我在。”施長懸應了一聲,謝靈涯安心一點。
謝靈涯還聽到方轍吐了口唾沫,又開始念咒:“奉請大風仙師到,小風仙師到,風來快,快來風,吾奉一去霧無蹤!”
方轍實在盡力了,但他招來的風也只把眾人身周的霧吹得淡一些而已,幾步之外仍是濃霧,膝蓋以下也仍然看得不太清。
謝靈涯正在回憶咒語,忽聽大家的驚叫聲,好像是對著他這邊。
謝靈涯警醒地一閃身,抬劍防備地看向身旁,臉色一時變了。
他身旁站的原本是施長懸,此刻卻只見一條足足有三米長的白色老虎!
白虎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口中還銜著一隻五官俱全、穿著衣服的小木人,吊梢眼一掃,淡藍色的眼睛內瞳孔縮小成黑點,那一絲呆愣完全褪去後,一張大口,小木人便掉在了地上,同時口中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
“吼——”
唯有置身現場,才能真正感受山林之王的霸氣,白虎伏著前身,對身周的人類虎視眈眈,猛獸的眼神鎖定誰,誰就嚇得雙腿發軟。
謝靈涯看看地上的商陸神,又看看白虎,“……師兄?”
白虎倏然轉向謝靈涯,喉間發出威脅的咆哮。
曇清居然來變老虎這一出,而且也不知是如何讓施長懸心神失守,完全變成了老虎,還要攻擊人的樣子。
就算謝靈涯和孫悟空似的,認得出這是施長懸,施長懸不認識他們怎麼辦?
它要真的撲上來,打還是不打?
白虎已經按捺不住,左右打量,爪子在地上磨了磨,隨時都要一爪拍出去。
柳靈童恐懼地哭泣:“它是老虎,主人——”
就連耳報神,也分辨不出這到底是老虎還是人。
乖龍驚嚇地緊緊纏著謝靈涯的手腕,腦袋神經質地一晃一晃。
謝靈涯來不及搭理它們,看到白虎快要一腳踩到商陸神,忍不住喊了一句:“別踩壞了。”
白虎又吼了一聲,倏然撲向謝靈涯!
眾人驚叫失聲,“謝老師小心!”
“謝先生!”
“拔劍!”
大家都在提醒謝靈涯防守,謝靈涯的手也的確按在劍上,手背青筋都要突出來,牙根緊咬。眼前,白虎龐大的身軀躍起,擋住了一大片視線,它身上的血腥氣也傳來了,那張血盆大口深不見底,白生生的牙齒尖利無比——
謝靈涯精神緊繃,千鈞一髮之際,他硬生生閉上眼,不管不顧,不去看駭人的老虎,控制自己遇到危險防禦的本能,甚至扔了三寶劍,雙手一張,迎接這一撲殺的動作!
觸手先是毛絨絨的感覺,但很快,謝靈涯像被重物一壓後,手間的絨毛也不見了,取而代之時光滑的衣料與熟悉的氣息,他與人環抱在一起,滾落在地。
再次睜開眼時,白虎已變回了施長懸,兩人抱在一起摔在地上。
而四周,也已成了熟悉的抱陽觀風景。
謝靈涯憋著的那口氣這時才吐了出來,成功了。
曇清對“人”的瞭解還是太膚淺了,沒錯,把同伴變成另一種形象會讓人害怕,也是最基本的恐怖橋段,能夠挑起人的矛盾。
但是,放在謝靈涯和施長懸身上,反而成了他們破解幻境的關鍵。
謝靈涯是堅信施長懸無論如何不會傷害自己的,他們之間沒有猶疑,所以白虎的動作成了漏洞,使他和施長懸一起脫離了幻境。
再看看四周,其他人還在閉著眼,臉上神情各異。
曇清坐在一張竹椅上,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們,“你們怎麼出來了。”
“商業機密。”謝靈涯懶得理他,四下裏看了看,發現謝父正站在樓上往下看,一臉狐疑。
在謝父眼裏,就是這些人說著說著,突然都不動了,然後他兒子和施長懸又忽然動了,而且是兩人撲在一起。
他一開始是想生氣的,但很快覺得太詭異了,所以這時反而只有擔心。
謝靈涯想提醒謝父,很快想到曇清在一旁,生生咽了回去,有點左右為難。
曇清好像看出來謝靈涯的猶豫,他笑嘻嘻地伸出一根手指:“一時之間,倒是沒法把你家人抓下來,他們身上有符,又有師父的僧衣。不過,也只是一時,大約半分鐘。”
謝靈涯乾巴巴地笑了一下,“半分鐘也太看不起人了。”
他的眼神在其他人臉上游離了一圈,大腦全力轉動,借不了神靈的力量,只能靠自己,他小聲道:“師兄,剪紙。”
施長懸會意,剪紙為月。
此術原本是紙月借光,但此時謝靈涯是要用它來破曇清的術。
謝靈涯兩指夾著這圓月形的紙張,置於胸口。
道術千變萬化,曇清也不知道謝靈涯要做什麼,好奇地仰著小光頭看他的手。
謝靈涯深吸一口氣,閉目存想,將紙月向上一拋,一字一頓喝道:“太、上、迎、瓊、輪!”
……
方轍等人還在桃林內,原本看白虎撲向謝靈涯,都有些不忍看了,結果最後關頭,白虎都壓在了謝老師身上,兩個一起不見了。
眾人一愣,“謝老師呢?”
“他們是不是出去了?”
“不會也是障眼法吧……讓我們看到人一個個消失?”
這時蓮談忽然往前一撲醒來,額頭上冒下了豆大的汗珠,曇行連忙扶著他,“師父。”
蓮談白著臉道:“我一嘗試入定,就有惡念纏身,難以平靜。”
曇行哀歎,“師父,剛剛謝先生和施道長都不見了。施道長先化作白虎,撲向謝老師,他們兩個就一起不見了,也不知是脫困還是……”
“這……”蓮談細思一下,判斷道,“應當是脫困了。”
其他人愁眉苦臉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待會兒旁邊的人變老虎,也扛住不躲嗎?”
要克制自己的本能,談何容易,方才就是謝老師被撲的時候,沒見他也滿頭冷汗,青筋畢露麼。
蓮談正要說話,忽覺天空中有異像。
眾人一齊抬頭。
四周包括頭頂幾寸,原本都有霧氣,這時竟向旁散去,露出茫茫天空。
這幻境裏的天空原本是白天,有太陽高懸,但此刻看去,西邊不知何時,竟然悄然升起了一輪明月,呈日月同輝之景!
不知何處傳來一個渺渺、熟悉的聲音:“太上迎瓊輪!”
圓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至中天,與烈日並肩。
眾人心中一凜!
所有道士都朝天一抱拳,“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頃刻間,天地崩塌,只剩下天上那一輪明月的光環,所有人只看得到那一點光亮,眼前一白,隨即猛然間掙脫了虛幻。
……
曇清眼中流露出一絲訝異,他在人間待了這麼長時間,鮮少能見到這樣的人類。這術法無疑是謝靈涯獨創的,以一輪紙月為媒,將所有人從他的幻境中帶了出來。
雖然對謝靈涯的行事有所耳聞,但曇清的的確確是第一次目睹,讓他更加欣賞謝靈涯了,嘻嘻笑道:“謝老師真是優秀,只比我差了一點點。”
謝靈涯:“我靠,還自吹自擂,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啊!”
眾人:“……”
他們有點欲言又止,想說謝老師你不覺得對方這個態度有點兒熟悉嗎?罵起來不會覺得自己膝蓋也在疼嗎?
謝靈涯全無意識,他有些被激發起了鬥志,冷冷看著曇清一抬手,四周便有熟悉的黑色升起,將這一塊區域籠罩了起來,很像是之前那個紅陽道人用的術法。
“怎麼,你還怕人看到?”謝靈涯嘲弄地道。
“畢竟我的傷還沒有好,若是被其他法師看到,現在人類科技那麼發達,他們在別的地方把消息報給地府可怎麼辦?”曇清帶著一絲狡猾道,“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謝靈涯抬頭一看,這黑幕的範圍,恰好把謝父也劃分在外,他只隱隱看得謝父張著嘴在喊些什麼,卻聽不到聲音。
謝靈涯只看了兩秒,就默默把目光收了回來,“再不想,你也是要回去了,那才是你該待著的地方。”
“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說呢?王羽集也是這麼說的……”曇清忽然提到了謝靈涯的舅舅,原本天真的臉上帶著一絲恨意,“憑什麼,天地既然生育了我,憑什麼又要說我不容於天地,我只是要讓大家一起獲得永生而已啊。”
謝靈涯皺眉,幽都之子根本不懂得生命的意義,生與死在他眼裏都是混淆的,因為他根本就與人類不一樣。
曇清幽幽道:“你看,最後王羽集不在人間了,可我還是回來了……”
“你還敢說?”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謝靈涯就暴躁了,要不是他,舅舅根本不會那麼早死,原本還有幾十年陽壽的!
雖說舅舅現在去陰間做官員了,但是,陰陽有別,陰間生活哪里比得上陽間,現在城隍的供奉也不像古代那麼多了。和他們這些親人朋友,更是就此分別。
謝靈涯一挽袖子,“少廢話那麼多了,今天與你不死不休!”
曇清一笑,雙手握拳在腰旁,向外一展開,于頭頂結成外獅子印,面現怒容,一張口,隱約間好像發出了獅子的咆哮聲,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嗡班匝兒薩埵吽……”曇清嘴唇微動念咒,身體慢慢發出了白色的光芒。
“金剛薩埵……”蓮談唯有苦笑。
這是密宗的法門,他可以確定,曇清接觸不過一個月,卻能做到如此地步,他修煉持劍明仙相多少年,才有了這般結果而已,曇清卻已能幻化金剛薩埵像。
金剛薩埵又叫金剛手,乃是勇猛之大士,極受密宗推崇。他還有一個名字,非佛教徒更為熟悉,那就是普賢菩薩。
曇清輕聲道:“祈汝悲眼視吾等,柔和之手賜解脫。”
他手印一動,身上白色光焰大作,激射向眾人。
謝靈涯撿起三寶劍擋去:“普在萬方,道無不應!”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各自使出術法應對。
現代社會,修法的是少數,有所成的更是少之又少,之前曇清還策反了一部分,他這外獅子印一下來,也唯有寥寥數人的反抗有效而已。
謝靈涯的儉劍是大範圍術法,好歹為他人擋住一些攻擊,饒是如此,大多數人也倒飛出去,就連謝靈涯自己,也胸口一痛,膝下一軟險些摔倒,幸好及時用劍撐住。
“該到我了吧?”謝靈涯氣衝衝地雙手合握三寶劍,心意通融。
謝靈涯修煉的本心,他的讓劍,原是以劍度魂,但萬法相通,何況讓劍的精髓只是為天下而已,轉為除魔之劍哪有不可。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謝靈涯一劍刺向曇清。
曇清解開外獅子印,收回腰間,轉而向上合掌,兩根食指合豎在一起,拇指壓住中指的指甲,向下于胸口結成不懂根本印。
“吾身乃不動之菩薩,八風雖吹……”曇清眼神清澈,淡笑道,“我不動。”
天下劍挾著降魔之威,金光燦燦飛至曇清胸口,卻如碰金剛壁,劍身緊繃,發出劈啪一聲,謝靈涯往後狼狽地翻了個跟鬥,一看手中,劍柄都裂開了一個口子,把他給心疼得不得了。
“媽的。”謝靈涯低罵了一句。
卻見其他人也沒閑著,曇行同是用劍,幾步上前,朝牆上一蹬借力,刺向曇清。
曇清一伸手,兩根手指便夾住了曇行的劍,再輕輕一折,他的劍便斷了。
“師兄,我不是你的好師弟了麼……我可是打算殺完謝先生和師父,第三個就殺你的。”曇清失望地噘了噘嘴,他把曇行從地上拉起來,毫無預警地將曇行拿劍的右手折斷了。
“啊啊——”曇行仰頭慘叫一聲,整張臉都扭曲了。
曇清低頭道:“師兄,你教我練劍的時候,我一直想說,你練錯了。”
他放開曇行,將那柄斷劍拿在手中,手捏著兩端一捏,斷劍化作千百片利刃飛往眾人!
蓮談因為曇行所受的苦楚,乾瘦的臉上早已滿是感同身受的痛苦,此時上前一步,合十彎腰:“萬劫千生,一切智慧普照。”
利刃像被無形的牆壁阻擋,噹啷掉在地上。
曇清輕輕哼了一聲,向蓮談走去。
謝靈涯趁機從後面用腳踹他,“去你媽的!”
曇清竟真被踹了一個踉蹌,生氣地回頭。
謝靈涯趕緊往旁邊跑,一邊跑一邊掏了幾張雷符出來,“五雷降靈,鎖鬼關精!”
紫雷連動,在曇清腳下閃成一片,他哎呀一聲,跌坐在地上,翹起來的腳上流出了鮮血。謝靈涯猛然想起,再如何厲害,曇清也是幽都之氣凝結,與雷電天生相對。
謝靈涯一看有用,把剩下的雷符也全都拿了出來。
曇清盯著自己流血的光腳丫一看,又是委屈又是思索,見謝靈涯要拿雷符砸自己,狡猾地向前躥。
他動作不似人類遲鈍,極為迅速地跳到了蓮談身上,抱住蓮談的肩膀,用他的身體為自己擋住雷符,口念不動明王真言,不動明王化身為火焰,他一吹氣——
謝靈涯手裏一大疊雷符,全都無火自燃,全都報廢了,非但如此,那火焰順著謝靈涯的袖子燒到他身上來。
謝靈涯只覺手上灼痛,連退幾步,拍打火焰,那火焰卻怎麼也滅不去。
施長懸握著他的手,火焰也蔓延上他的手指,他皺眉道:“浩精生法,金華照光。氤氳凝天,甘霖永降!”
火焰漸漸熄滅,但謝靈涯的手也燒得紅腫,幾乎彎不了手指。
可這種時候,彎不了手指也得畫符,謝靈涯痛得抽動兩下,心道幸好修習了雷法,同施長懸一對眼神,兩人忍痛用朱砂在掌心畫符。
蓮談見狀,反手鎖住曇清的脖子,往前一翻,與他掉轉方向,背對謝靈涯。
“一轉天地低,二轉六神藏,三轉四煞沒,四轉雷火騰,五轉霹靂發,六轉山鬼死,七轉收攝一切逆天無道,不正為禍鬼神並赴五雷之下受死!”
紫雷轟隆劈向曇清!
曇清雙手只在蓮談手腕上捏了一下,只聽骨頭開裂的聲音,再一蹬蓮談,兩人就瞬間各自飛開,避開了那道紫雷。
曇清這時才在體型上顯現出他的確不是人類,他反手攀附在牆上,關節都是反過來的,極為詭異,“對謝老師,還是要小心一些呢……”
蓮談一咬牙,雙手軟軟垂著,卻仍是合身上前,身上散著柔和的白光,束縛住曇清。
他知道在場有戰力的人沒多少,今日只能勝不能敗,別說他的手骨已經裂了,就是斷了,也要鎖住曇清。
曇清被蓮談抱住,臉上現出一絲生氣,喃喃道:“師父……”
躺在的曇行也掙扎著爬了幾步,“師父!”
情緒與曇清卻是全然不同,幾乎泣血。
“……”謝靈涯咬緊牙,忍住沒罵人,“再來。”
施長懸面色也極為陰沉,抬手在心口剜了一道,取心頭血畫符。
可是施法需要時間,謝靈涯與施長懸符未畫成,曇清已經一口將蓮談的耳朵咬了下來,一嘴血腥地道:“師父,我要生氣了。”
蓮談嘶聲痛叫,被曇清摔了出去,一臉血躺在地上。
曇清跳到了大殿的屋簷上坐著,兩條腿垂下來,血還在滴答滴答向下落。
“劈得中嗎?”曇清舔了舔唇邊的血,然後呸了出來,不是很喜歡的樣子。
謝靈涯看老和尚躺在地上,眼睛都紅了,憤怒萬分地將縮在胸口瑟瑟發抖的乖龍揪出來,拎著尾巴摔在地上,有些崩潰地大聲吼道:“你自己看著辦!不然我死前最後一頓就是蛇羹了!!!”
乖龍掙扎著在地上爬了幾下,眼中流露出恐懼,全身緊繃。
謝靈涯死死瞪著它。
乖龍僵直著身體好半晌,將嘴巴張開了,像打嗝一般吐出一口氣,隨即就鼻涕蟲一般軟成泥了。
這一股氣,先是細細小小的,只刮起了一根草,隨著這一根草飛到半空,便漸漸變大,在空中盤旋,穿過黑幕,衝上天,無邊無形,任誰也攔不住。
然後,這一股氣在天空中嘯聚起滾滾墨雲。
瞬息後,整個城市下起大雨,瞬間浸濕了所有人!
曇清抬頭一看,先是茫然,隨即現出一絲警惕。
可已經來不及了,謝靈涯沾著施長懸的心口血將掌心符畫完,朝地上一按,“雷府諸將,雲集壇所,真君降現,譴去邪精!”
金光刺透黑幕,化作紫雷,順著點點雨水,襲向曇清。
曇清要避,避無可避,天地處處皆有雨。
氣入雲化雨,雷借雨挾威——轟然一聲,將曇清劈得焦黑!
看不清面目的黑色身軀從屋簷上摔下來,砸在地上,濺起水花。
……
方才被策反的人都清醒過來,眾人皆面露欣喜,曇清死了嗎?
謝靈涯往後一坐,癱在雨水裏,樂了起來:“總算死了,師兄……”
他還未開心得過五秒,施長懸握著他的手,“靈涯!”
謝靈涯聽出他聲音中的急切,坐起一看,那焦黑的身體竟然在地上蠕動了幾下。
就在謝靈涯想著該及時過去補刀,那焦黑的外皮像樹皮一樣剝落,露出了裏面一個完好的人形,從趴伏的姿勢起身,露出一張陌生俊秀的面龐。
這張臉與原來的“曇清”沒有絲毫相似,但那天真中帶著邪惡的神色分明是一樣的,這才是幽都之子的真容。
他的臉半隱在屋簷製造的陰影中,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尚帶著少年稚氣的聲音說道:“謝先生,從‘死’裏誕生的生物,是不畏‘死’的。”
“……”謝靈涯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