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美酒心計

琳瑯將車簾掀開，興許是坦達王要迎娶新妃的關係，這城中已是處處張燈結彩，紅色的綢子，喜慶的燈籠，門庭若市，但一切也都井然有序。

來來往往那些人臉上的笑容，安逸與幸福。

　　琳瑯心想，若這親事跟她沒半點關係的話，她也一定會覺得坦達不錯。

　　“沒想到這坦達倒是一派祥和之景，想來坦達王還是有些本事的。”琳瑯輕聲笑道。

　　賀連雲荒聞言，微微一笑，也抬手撩起一側窗簾，看一眼，說道：“是啊，現任的坦達王，原本是坦達最不得寵的王子，殺兄弒父，終是坐上了那個位置。不過他確實有些本事，才不過十年的功夫，就讓坦達變得如此強盛。”

　　琳瑯笑而不語，心中卻難免又想起了百里景修。

　　大祁的下一任皇帝又會是誰呢？百里景修會不會為了爭奪皇位而兄弟相殘？

　　在琳瑯走神的時候，她沒有發現，巷口的轉彎處，騎著馬的百里景修與她擦肩而過。

　　馬車在一間客棧前停下，賀連雲荒將面具重新戴好，領著琳瑯去了早就定好的客房

　　。

　　心裡頭裝著事情，琳瑯卻是久久不能寐，她站在木格子窗前，望著那半彎的月兒，深深顰眉。

　　“夜深了，你怎還不歇息？”

　　帶著幾分慵懶的溫柔聲音，從窗外傳來。

　　琳瑯循聲望去，就看到賀連雲荒正

　　背靠著外牆，微微仰頭看著那半彎月兒。

　　“沒什麼，只是現在睡不著罷了。”琳瑯淡淡地說著。

　　“你先前的箭傷好些了沒？”

　　“嗯，好多了。”大動作的時候，牽扯到後背的傷口，依然還是很痛。

　　“睡不著的話，要不要與我喝上兩杯？”

　　喝酒？

　　這個主意聽起來倒是不錯。

　　沒有多想，就看琳瑯推門而出，笑道：“好啊，你請客，我沒錢。”

　　賀連雲荒一笑：“我請客。”

　　琳瑯抿嘴笑了笑，雖然蕭王子變成了妖孽國師，但在琳瑯看來他們依舊是好閨蜜。

　　“隨我來。”

　　賀連雲荒不由分說地拉起琳瑯的手便走，手中傳來的陌生溫度卻是讓琳瑯微微有些愣神。她想意識就想將自己的手從賀連雲荒的手中抽出，但似乎又覺得是自己太過敏感，於是也就不再管他，任由賀連雲荒牽著自己。

　　琳瑯想，或許，自己能忘了某個人的溫度。

　　不知不覺中，賀連雲荒將琳瑯帶回了他自己的房中。

　　只見他將一壇未曾開封的酒擱在桌上，對琳瑯笑道：“這酒可是我自己釀的，和別處的都不一樣，你嚐嚐看。”

　　說著，他便將封蓋揭開，頃刻間香味四溢。

　　琳瑯仔細一聞，瞬間露出驚喜之色。當看到紫紅色的晶瑩液體從壇中倒出，斟滿了自己面前的那白玉酒盞時，琳瑯忍不住問道：“葡萄酒？”

　　聽她這麼一問，賀連雲荒的心情忽然間變得很好，只見他將那酒端至琳瑯唇邊，笑道：“你嚐嚐看不久知道了。”

　　這可不是西域的那種果酒，這酒名為尋夢，尋常人沾一點便會醉倒，若是喝上一盞，那必定少則醉個三五日。

　　琳瑯伸手將酒盞端住，看了看賀連雲荒，賀連雲荒卻是對她微微一笑。

　　雖然琳瑯覺得賀連雲荒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但自信與自己的海量，琳瑯毫不猶豫地端起酒盞，微微啟唇，先品了一小口。

　　這酒入口十分甘醇濃烈，一點都不似清爽甘甜的果酒。雖然沒有喝到葡萄酒，但琳瑯覺得這酒也挺過癮，又喝了一口。

　　見琳瑯喝完了那一盞酒，賀連雲荒那雙美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笑意。

　　琳瑯將酒盞擱下，抬起眼來，對著賀連雲荒笑了笑，說道：“這酒果然不錯，夠味。叫什麼名字？”

　　賀連雲荒看著琳瑯的笑顏，微微一笑，提起酒壇子又將琳瑯面前的酒盞斟滿，然後抬眸望著琳瑯，緩緩道：“這酒的名字叫尋夢，一醉解千愁，你要不要試試？”

　　“一醉解千愁？”琳瑯忍不住笑道，“我呀只知道酒壯慫人膽。不過，你這酒的名字起得倒是挺好聽。”

　　琳瑯說著便支起右胳膊托著自己的腮幫子。

　　賀連雲荒看她笑靨如花，便忍不住問了一句：“阿九，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沒頭沒尾忽然被問起這一句，琳瑯瞬間警覺了起來，微微瞇著眸子盯著賀連雲荒，她站起身，對他說道：“謝謝你的美酒，我想等一會兒肯定能睡個好覺。”

　　“阿九……”

　　賀連雲荒伸手拉住琳瑯，卻是在不經意間看到了她掛在脖子上的那塊白玉環佩。

　　盯著那塊白玉環佩，賀連雲荒久久沒能回過神來，“這個是……”

　　迎上賀連雲荒詢問的目光，琳瑯斟酌了一會兒，才若無其事般隨口說了一句：“百里景修給的。”

　　“他給你的？”賀連雲荒自然知道這塊白玉環佩是楚王百里景修所有，他只是沒想到，自己才不過離開半月，琳瑯與百里景修竟然已經發展成了那種關係。

　　“嗯。”

　　琳瑯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

　　賀連雲荒是個聰明人，但見他將目光從那塊白玉環佩上移開，低聲笑了笑，說道：“如今這麼一來，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

　　賀連雲荒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垂下眼眸看著杯中之物，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靜得有些怪異。

　　聞此言，琳瑯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良久，才聽賀連雲荒又開口道：“琳瑯，這壇酒開了不喝完，時間久了，味道就差了。你若是不介意，陪我一同將它分了吧。”

　　賀連雲荒這一回卻是開口叫她琳瑯，沒有再喊阿九。

　　琳瑯望著桌上的那壇酒，回想起方才的可口，再加上那沁人心脾的酒香，也就沒有拒絕。

　　就這樣，兩個人坐在桌邊，你一杯我一杯，一壇子尋夢，很快就被他二人分完。

　　“琳瑯，你醉了。”

　　賀連雲荒伸手撫上琳瑯紅撲撲的臉，而琳瑯卻是已經撲在桌上，口中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站起身，湊近琳瑯，輕聲笑道：“我扶你到床上去歇息，可好？”

　　不等琳瑯的回答，賀連雲荒將琳瑯抱起，徑直朝里屋走去。

　　他將琳瑯輕輕放下，扯過被子替她蓋上，並無任何不規矩的舉動。

　　站在床邊，賀連雲荒望著琳瑯看了好一會兒，目光中滿是隱藏不住的寂落，他伸手撫上腰間掛的那塊流雲百福玉佩，輕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說道：“阿九，這是你從前送我的，你說，等你及笄之後便嫁給我……我一直都記得，而你卻將我忘了……”

　　忽然門外有些動靜，賀連雲荒立刻收斂了神色，他走上前將房門打開，便看見瞑月一臉嘲諷地望著他。

　　對於瞑月的到來，賀連雲荒卻是一點都不意外，他微微挑眉：“你來很久了？”

　　瞑月盯著賀連雲荒那張美得讓她嫉妒的臉，冷笑道：“就說呢，蕭然王子怎麼會莫名其妙到我那去！早就該想到是你搞的鬼！”

　　賀連雲荒神色淡淡，也沒搭理她的話。

　　他越是這般，瞑月心裡的怒意就越大，說出來的話，也越難聽。

　　“我說呢，一個賤婢怎麼能入得了你們的眼，原來那個就是和親的假公主啊！嘖嘖，真不愧是風月場出來的浪蹄子！勾人的本事還真是了不得！怎麼，她不是醉了嗎？溫香軟玉都送入懷中，你還等什麼？該不會，你也有問題吧！”

　　瞑月說著眼睛便朝賀連雲荒那兒瞄了一眼。

　　“瞑月。”賀連雲荒淡淡道，“你可知道百里景修為何從未正眼看過你一眼？”

　　“他才不是你們這種臭男人！”瞑月尖聲將賀連雲荒的話打斷， “他只是身不由己，以後他定會看著我，他也只能看著我！”

　　賀連雲荒眼底已經沒有了溫柔，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這個異父同母的妹妹，這個看似簡單的女子，卻是有可怕的偏執。只要是她看上的東西，她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弄來。得不到，她寧可毀去。

　　“我是真的喜歡百里景修。哥哥，你是知道的。三年前，見到百里景修第一眼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聞言，回想起三年前，賀連雲荒微微皺眉，語重心長道：“瞑月，百里景修不適合你。”

　　那一年，百里景修領兵去北部邊境平亂。他獨自一人騎戰馬，手持銀槍輕輕鬆鬆就滅掉了上百個流寇。

　　當時瞑月正裝成平民私自出來游玩，有幸目睹了這樣的一幕。

　　後來，在當地人的口中才得知，那個人就是大祁的楚王百里景修，他在馬上殺敵的樣子，他傲視一切的樣子，他的冷漠與狠戾，在瞑月的心中都是美好的。

　　忽然，瞑月對著賀連雲荒盈盈一笑，說道：“哥哥，你說是我長得好看？還是那個浪蹄子好看？”

　　不等賀連雲荒回答，她卻是伸手將賀連雲荒抱住，側臉貼在他的胸膛前，又道：“母親真的好偏心，明明我們都是她生出來的，可為何將你生得這般好看……真是讓妹妹好生嫉妒……”

　　話語間，就看她目露凶光，抬手迅猛就往賀連雲荒臉上抓去，長而尖銳的指甲，在距離臉頰一指處被擋下。

　　賀連雲荒捏著她的胳膊將她甩開，皺眉道：“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你走吧。”

　　說罷，他轉身又回到了屋子裡，將房門關上。

　　看著撇下自己進了屋子的賀連雲荒，瞑月卻是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房中，賀連雲荒坐在圈椅上，抬手揉著自己的眉頭，忽然間，他倒是有些羨慕百里景修，可以活得那般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