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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重生]》第98章
第98章 翻車

  羅家在京裏算是有些臉面的,又有晟王妃做媒,這婚事自然妥當,柳夫人讓冰人相看了二人的八字屬相,各個合得來,親事便就此定下。

  柳家雖然門第不高,但家風不錯。

  柳知周共有兩子一女,大兒子柳洛在地方任職,二兒子柳毅今年不過十三、四歲,尚在私塾讀書,這唯一的閨女柳如玉,也是出了名的秀外慧中。

  如今柳小姐要出嫁,最捨不得的要數她弟弟,柳家二公子。

  儒文書齋。

  幾位少年翻閱典籍,其中一人道:“柳兄,聽說你姐姐要嫁入尚書府了?”

  柳毅道:“是又如何。”

  “你難道不曾聽說過,那位羅家二公子的名聲不大好的。”

  柳毅放下手裏的書冊,皺眉問:“怎麼不好了。”

  有人小聲道:“聽人說,他時常流連在煙花柳巷之地,很是風流多情。而且,我娘也說過,他曾賜給安成郡主做夫婿,後來安成郡主逃婚,他被人笑話了好久,所以他家世雖好,卻至今未娶。”

  柳毅握著拳頭,有些惱火。

  他道:“你們休要胡言,若當真如此,我爹娘怎會答應這門親事,一定是傳言有誤。”

  “若只有一兩個人如此說,或許有誤,但人人都說,十有八九是真的。”

  柳毅拎起書袋,轉身要往外走,道:“我要告訴爹娘,他們一定是被人蒙蔽了。”

  “嗤……”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幾人看過去,原來,在書齋的角落裏,坐著一個白衣少年,一身輕薄錦衣,眉目精緻如畫,嘴角噙著笑,很是動人。

  柳毅漲紅了臉,問:“這位兄台,你方才何故發笑。”

  那白衣少年歪著腦袋看他,道:“我在笑,你真是傻。”

  “我,我怎麼傻了?”

  “你爹娘自然有他們的苦衷,哪有爹娘不疼自己的女兒,可人生在世,本就有諸多為難之處,誰又能一直順心遂意?答應這門親事,他們已然不痛快,你再去質問,豈不是往他們心上再紮一刀。”

  “另外,羅家公子的傳言雖說大多是真的,但他品性不差,為人豁達,一定會善待你姐姐,大可不必多慮。”

  言罷,他理了理衣袖,走出了書齋。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巷口出來,將他接走。

  柳毅尚在怔愣,卻聽有人驚道:“那是葉家的馬車。”

  “果真是葉家!”

  “難道是葉家二公子,怎麼與傳聞中不大一樣……”

  “虛有其表罷了,要不怎麼說他是錦繡包袱,縱然外面金鑲玉裹,內裏卻是個草包廢物,讓他提筆,一準露餡。”

  柳毅問:“為何說他是錦繡包袱?”

  那人道:“柳兄,你來京城半年多,怎麼連這些都不知道。名門葉氏,各個有經天緯地之才,唯有這二公子是個駑鈍的,整日只知玩樂,還在院子裏養了只大老虎,前些年,那老虎從院子裏跑出來,嚇了不少人。”

  柳毅皺起眉,回想方才那人所言,卻覺得傳言未必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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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重錦窩在馬車裏,輕咳了兩聲,夏荷忙從懷中掏出一瓶碧玉藥丸,遞到他唇邊。

  他張口服下,然後囑咐道:“不許跟爹娘還有哥哥說。”

  夏荷道:“主子,真就這般熱麼,明知身子不好,偏要去書齋裏蹭一會冰盆,陛下不在的這幾年,您好不容易乖順些。”

  葉重錦笑道:“反正有他在,閻王也不敢收我。”

  夏荷真真拿他沒有辦法,斟了一杯溫養的藥茶,放在他手裏。

  葉重錦嫌它熱,蹙眉道:“拿遠些。”

  “主子若是不喝,奴婢可就要跟夫人告狀了。”

  “……”

  葉重錦伸手接住,抿了一口,哼道:“翅膀硬了,敢威脅主子,改日找個醜男人把你嫁了。”

  夏荷知道他在說笑,只賠笑兩聲,並不在意。

  說起婚事,葉重錦又想到羅家與柳家的聯姻,柳知周不是喜好權勢之人,一向以做實事為基準,所以,他會同意這門親事,讓葉重錦有些意外。

  到金光寺,葉重錦下了馬車,對夏荷道:“我去找師父,你在寺廟裏逛逛,若是實在無聊,就去抽籤問問姻緣,金光寺的簽文很准的。”

  夏荷鬧了個大紅臉,目送他離去。

  入了後院禪房,一個小沙彌朝葉重錦微微頷首,道:“長生師弟,你可是來尋師父的。”

  “忘憂師兄,”葉重錦回以一禮,道:“我先前從師父這裏借了一本古籍,此行正是為了歸還。”

  忘憂道:“師父昨日已經雲遊去了,他臨行前,囑託貧僧轉告你一句話。”

  葉重錦道:“師兄請說。”

  忘憂道:“師父說,你所困惑之事,乃是因尚未發生,亦有變數,故而無法測知。堅守正道,方為解決之法。”

  言罷,雙手合十,又是微微頷首,灑脫離去。

  葉重錦輕輕一笑,無奈歎道:“堅守正道,只是……何為正道?”

  前世,他上為社稷下為黎民,問心無愧,難道是邪道?今生,他獨善其身,遠離廟堂,又是否是正道。

  ======

  七月上旬,相府在宴客廳設立講堂,葉老爺子開始為期十日的講學,大邱的名仕幾乎齊聚京城,堪稱史無前例之盛況。

  被文人雅稱為“十日學”,載入史冊。

  老先生雖然久未授課,但其學識非常人所能及,引經據典,字字句句發人深省。但因只設了百餘席位,許多沒有邀請函的文士,甚至在相府門前幕天席地而眠,只盼搶到一個旁聽的機會。

  朝中不少官員,甚至託病不上朝,只為在相府聆聽教誨。

  葉家人,“傳道授業”,似乎早已成為融入血脈中的本能,老爺子隱退這麼些年,再次坐在先生的席座上,與學生談論詩詞文章,日益衰頹的身體,竟漸漸煥發生機。

  葉岩柏立在屏風後,望著老父神采奕奕的模樣,心中很是感慨。

  葉重錦小聲道:“爺爺想回津州。”

  葉岩柏輕歎一聲,撫著兒子的腦袋,道:“就快了。”

  當初他與先皇約定,輔佐新帝穩固江山,其後可自行決定去留,如今桓元帝有經世之才,朝中又人才濟濟,只需稍加輔佐,至多兩三年,便能心安理得離開京城。

  只盼父親再等他這兩三年。

  “十日學”結束後,京城再次恢復了風平浪靜,但也只是表面上,內裏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其一,老爺子主張將即將絕跡的古籍,古文字,多留下抄本,供後世閱覽,因此許多原本不為人知曉的古籍,得以重見天日,一些古文字,外來文字,也漸漸有人開設學堂傳授。

  其二,老爺子主張文武雙修,他以為武學並不粗魯,反而可以強身健體,文人與武人,本不該為仇敵,而該相互學習,互補共進。朝中葉氏門人弟子頗多,將弘文先生的話,視為聖人之言,朝中重文輕武之風有極大改善。

  其三,便是登基不過三個月的桓元帝,從先前人人懼怕的冥王,成為萬民敬仰的君主。

  老爺子並不刻意褒獎朝廷,卻道,新帝年紀雖小,卻有些地方,令他這耳順之年的人,自愧弗如。

  只略微提了一些,剩下的,不必他去說,自然有的是人替他說。

  陛下在塞北時的有勇有謀,屢立奇功;陛下在朝中受人構陷,反而以德報怨;陛下為太子時,十二歲赴塞北,手刃韃子,身先士卒,連孟老將軍也誇讚他有先祖之風……其功績,堪比其先祖,大邱的太宗皇帝。

  如此一來,朝廷想推行一些新的政法,便容易許多。

  只是,散播謠言的源頭,依舊沒有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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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多日,葉重錦又見到了陸子延。

  他拎著包袱,賴在葉重錦屋裏,可憐兮兮地道:“我離家出走了,阿錦你收留我吧。”

  葉重錦睨了他一眼,輕哼:“收留你有何好處。”

  陸子延摟著他的腰,輕佻地挑起葉重錦的下巴,道:“好處太多了,我可以逗你開心,可以伺候你,還能給你暖床。”

  “……”

  要是他們這樣被陸凜看到,他是一定會被那位記恨上的。

  葉重錦用力推了推,可是陸子延跟塊糖糕似的粘人,怎麼都撕不下來,他心虛地問:“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上次騙你,所以特地來坑我。”

  陸子延一愣,道:“你不說我都忘了,你跟陸凜聯起手來騙我,害我傷心,我真是看錯你了!”

  葉重錦嘴角一抽,完了。

  陸子延那叫一個氣憤,指著他的腦門,數落道:“我平時待你不薄吧,什麼好事首先就想到你,遇到麻煩事,也是第一個想到找你幫我,這樣講義氣的兄弟,你去哪找?留在京城有危險的事,我也只跟你說了,你呢,你呢!”

  葉重錦垂著腦袋,乖巧等他發洩完,才問:“為什麼留在京城會有危險。”

  陸子延抿抿唇,見屋裏沒有別人,他附在葉重錦耳邊,小聲道:“因為,皇帝會被奸佞迷惑。”

  “奸佞?你怎麼知道的。”

  陸子延道:“我都說了,一個雲遊道人告訴我的,他說那個奸佞是個宦臣,皇帝會因寵信他而枉顧朝綱,之後……還會滅國。”

  葉重錦臉上血色盡失,他整理好表情,才啞聲問:“一個宦臣,就能滅國嗎?”

  陸子延歷史學得不好,何況史書記載的東西,總是有遺漏的和錯誤的,他努力回憶殘存的記憶,道:“一個宦臣當然不能,但是他死後,皇帝就瘋了,殺了數不清的人,還弄了一個祭天儀式,滿朝清流被誅殺殆盡,為了給那人陪葬。”

  葉重錦覺得腦袋一陣暈眩,這是假的,因為顧琛答應過他,會做個好皇帝,那人,答應過他的。

  可是,他其實已經相信,陸子延口中的災禍就發生在前世,他死後。

  他聽到自己問:“然後呢。”

  陸子延道:“之後……皇帝死了,就改朝換代了啊。”

  “皇帝是怎麼死的。”

  陸子延見他臉色不對,問:“阿錦,你怎麼了?”

  葉重錦握住他的肩膀,幾乎是祈求般地,道:“子延,皇帝怎麼會死,誰能殺他?”

  陸子延這才想起來,阿錦年幼時與太子關係很要好,他撓撓腦袋,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史書上只記載了,桓元帝釀下“清流之禍”,“紅巷”兩大慘案,因牽連人數過多,全京城的磚瓦都被染上了血紅色,街道上文官的血積成一條淺溪,故而稱為紅巷。桓元帝前期的英明神武,與後期的殘忍暴虐極為不符,一直為後世爭議。

  陸子延只要一想起那種慘狀,就渾身發毛,他道:“阿錦,比起皇帝,你應該先擔心自己,提起清流,首當其衝就是你們葉家。”

  葉重錦問:“那個雲遊的道人,你可記得他長得什麼模樣,可有何特徵?”

  陸子延有些苦惱,因為本就不存在什麼雲遊道人,都是他瞎編的。

  “他長得和一般的乞丐差不多,髒兮兮的,穿得破破爛爛,你要想找到他,應該是不能的。”他輕撫好友的脊背,安慰道:“阿錦別怕,你跟我走吧,我們離開京城,一起浪跡天涯。”

  “他哪都不會去。”

  陸子延一愣,身邊一道黑影劃過,他身體懸空,被一道大力給扔了出去,一名黑衣侍衛伸手把他接住。

  陸侯爺的寶貝,險些給摔壞了,侍衛首領心有餘悸地想。

  陸子延道:“誰啊,這麼囂張……”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眼前的這位相貌嚴肅的大哥,掏出一道玄黑蛟龍權杖,上刻三個字——金吾衛。

  “那裏面的人……”

  “聖上。”

  陸子延一時間好似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什麼都想明白了,然後有點慌——突然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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