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急需蹂躪(上)
自從那夜劇場憤然離場後,此後兩天,朝暮樂隊再也沒有出現在許尋笙面前。
許尋笙心裡跟明鏡似的,他們大抵會經歷一個怎樣的心路歷程,只怕這段日子會不太好過。而她許尋笙這裡,於他們而言,是近鄉情怯。她估摸著得有好幾天,他們,尤其是岑野,才能緩過來。也才會重新出現在她跟前。
可是人啊,總是在改變的。經歷了這樣一場的朝暮樂隊,還會跟以前一樣嗎?許尋笙無從去想。
不過,她還挺佩服他們的。世間太多人權衡得失利弊,可又有多少人能隨著心走?真性情最難得。她想事向來明快坦蕩,覺得做就做了,無悔即無錯。
她願意等著他們再來。
第三天的下午,網上出了官方消息——朝暮樂隊退賽,取消亞軍和全國賽資格。懲罰很嚴厲,但藉口頗有些大事化小的意味。另外,當地組織方,從三、四名的樂隊中,推薦了黑格悖論樂隊補位,參加全國賽,可見當地還是想要在全國賽拿個好看的成績。畢竟光靠刷顏刷舞蹈的固胖胖樂隊,他們自己都覺得懸吧。雖然外界並不知道,這支樂隊的背後金主到底是誰,非要把他們捧到區域冠軍的位子。
可到了這天晚上,黑格悖論樂隊又發表聲明︰感謝官方厚愛,拒絕代表湘城參加決賽。除了冠軍,別的我們都不想拿。這則聲明激起許多本地樂迷的瘋狂轉發和讚賞,稱他們是湘城當之無愧的王者,無冕之王。同時黑格悖論的官方微博還給網上爆料的一個朝暮樂隊決賽現場發飆抵抗黑幕的微博點讚。態度不言之明。
許尋笙看得心裡還蠻酣暢的,然後用自己不為人知的微博號,也給他們點了讚。她心想看到這些消息,某個傢伙說不定就會原地復活,重新拉起隊伍、一臉無悔地站在她跟前。
次日,她將訓練室準備好。結果到了傍晚,他們還是沒有出現。
許尋笙在暮色降臨時分,站在工作室門口,負手遠眺,心道︰看來這次,他們傷得比她料想的要重啊。
橫豎她還有幾天,就要離開湘城,回父母家過年了。就任他們這樣,丟在這裡不管,她總覺得不放心。想了想,她給岑野發消息。
許尋笙︰「明天來訓練室嗎?」
大概過了幾分鐘,那傢伙才回復︰「不來。」
許尋笙想對他說點什麼,卻又發覺說什麼都不合適,便回復︰「好的。」
過了一陣子,岑野的消息卻又過來了︰「你在幹什麼?」
她回復︰「無所事事。」
岑野終究還是發了個鄙視的笑臉過來。許尋笙微微一笑,去幹自己的事了。
話說那頭,岑野正窩在床上,奮力地打遊戲,連許尋笙的短信,都沒太在意。整個人看起來專心無比,嘴裡笑罵念叨著,沒半點事一樣。
趙潭臨出門前問他︰「真不跟我們一塊去吃飯了?大家幾天沒聚了。」
岑野頭都不抬︰「不去。少聚一天又不會死,老子要打遊戲。」
趙潭沒說什麼,只道︰「自己記得叫個外賣。」
岑野︰「哦。」
趙潭出門了,狹小清冷的家裡恢復寂靜。岑野身上搭了床被子,打了一陣子,低罵了句,他又被打死了。這時他才感覺到周遭安靜無比,一陣寂寥感便如同無所不在的空氣,突如其來淹沒人的全身。他丟掉手機,揉了揉緊蹙的眉心。
心裡還是空落落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裡頭應該盛裝什麼情緒。懊惱嗎,或許是有的。後悔嗎,他不願意。還有某種對於未來的迷茫和失落,比起沒有參加比賽前,似乎更加龐大和難以掌控。
曾經唱歌這件事在他心中明亮快樂無比,可現在,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冷冷地想,如果今後還要不斷遭遇這樣的事,那麼自由歌唱於自己而言還有什麼意義?
他精明靈活、目標明確,卻也生性放蕩不羈。所以內心深處,他並不後悔自己所幹的事。那是遵循自我。心裡也有個隱隱的聲音在說︰如果在這條路的開始就容忍了那些事的存在,今後他還要走到哪裡去?
只是,可能連累兄弟了。
只是,今後的路要怎麼走?
橫著走豎著走還是接著朝一個方向慢慢的走?現在他們還能耐下心來繼續熬嗎?
岑野煩躁地撓撓頭,跳下床出了門。
他在家附近閒逛了一會兒,避開了兄弟們常去的餐館,只想一個人待著。進了家便宜又相對較遠的地方,離許尋笙家倒是挺近的。他一人坐下,點了兩瓶啤酒,兩碟小菜,慢慢吃著。
與此同時,他的兄弟們,也在另一家館子裡。
岑野想得沒錯,他們的確去了經常光顧的小店,輝子、趙潭、張天遙,也是拎了一打啤酒,幾個便宜但是實惠的小菜,悶頭喝著。
吃了一會兒,輝子說︰「小野還悶家裡打遊戲呢?」
趙潭︰「嗯。」
輝子嚼了幾口菜,笑笑說︰「他倒好,帶頭攪了這麼大的局,然後啥也不管,打自己的遊戲。唉,其實我這幾天也在想,主辦方雖然很不地道,但小野的確是太衝動了點。不然我們好歹還是進了全國決賽,現在應該在去北京的飛機上了……唉……」一聲長嘆。
趙潭和張天遙都靜默一陣,趙潭說︰「做都做了,還想什麼?敢做就敢當。」張天遙則說︰「小野一直是我們當中最有個性的一個。」語意也不知是褒是貶了。
趙潭又說︰「今天張海托人給我打了電話,說有急事回老家,短時間內不回來了,讓我們自己料理樂隊的事。」
張天遙狠狠罵道︰「靠,就這麼跑了?龜兒子,有種別回湘城,否則老子見一次打一次。」
趙潭哈哈一笑,說︰「對,老子也是這麼罵他的。」
大家深以為然,都七嘴八舌罵了一會兒。可罵完之後,都是同樣的悵然若失。畢竟就像輝子說的,原本以為,就要起飛了,以為十拿九穩,誰知道最後功虧一簣?
那麼今後,等著他們的是什麼?
於是又要回頭,去接一場又一場表演,拼命擠進音樂節找表演的機會,爭取有一天存夠錢去發一張專輯?那條原本漫長的路,是否會變得更漫長?
而有一個問題,每個人都不敢去說,不敢去問。他們就這麼錯過了,那會不會是這輩子最好的機會?會不會是他們離成功最近的一次?
大夥兒都喝了會兒悶酒,輝子忽然說︰「你們說,咱們以後還有機會紅嗎?」
張天遙和趙潭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會!」「他媽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