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06.

　　精靈的成長與其他物種並不相同，他們的幼年、少年與成年有非常明顯的界限。由前一生長階段向後一生長階段轉變的過程被精靈稱為「生長期」。

　　精靈在人生的三個階段中外形不會發生變化，他們的形態只在生長期發生突變，最明顯的特徵便是身長暴增、外貌更加美麗，且身體素質相較前一階段更加強大。

　　生長期過後的精靈比前一階段更加完美，但相對的，挨過生長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其他種族由幼年到成年需要經過成十年甚至成百年的緩慢生長，但精靈族由幼小到強大的過程卻被壓縮在生長期短短的幾十天裡，其他種族在生長中毫無察覺的變化被精靈成百上千倍的放大。

　　在生長期內的精靈身體由內部向外部變化：首先身體內所有骨頭與內臟暴增，之後在前一生長期階段與骨頭分離的筋肉開始再生，最後崩裂的皮膚附上新生的血肉，生長期隨之結束。

　　這過程中精靈所受到的痛苦可想而知。在這短短的幾十天裡，有因疼痛而死的、有因骨肉錯位而死的，也有因生長期結束後身體變形或毀容而自殺的。生長期也因此而成為精靈族非正常死亡率在六界中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

　　和大部分六界中人一樣，柏格只知道精靈有生長期這麼一回事，他只瞭解精靈在生長期後外形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並不清楚在這期間精靈所承受的痛苦。於是在萊安對他說自己即將度過從幼年到少年的生長期時，他覺得萊安不過是回家呆了個小十來天而已，並沒有在意。

　　這天，柏格像很久以前一樣趴在他的沙金上睡覺。沒有萊安每天來煩他，柏格在這湖底之下不分日月地醒醒睡睡。他不知道萊安已經多久沒來水牢，每睡醒一次就會更加煩躁。

　　萊安離開多久了？

　　十天？半個月？還是半年？

　　柏格閉著眼，龍爪無意識地在沙金上劃出一道一道的痕跡，喉嚨裡不斷發出煩躁的聲音。當柏格再也睡不著的時候，他趴在地上，鼻子貼著沙金仔細地嗅著，希望找出萊安很久以前滴在沙金裡的血液。

　　希望那幾滴乾涸的血能帶他出去見他的小崽子。

　　……不，現在應該不小了吧。

　　柏格在一望無際的沙金上一寸一寸地挪動著。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在白費氣力，但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讓自己打發時間。

　　柏格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在遇到萊安之前他是怎樣一個人度過了上百年歲月。

　　正當柏格在沙金上一圈一圈地爬行時，高空中的湖底出現了熟悉的波動。柏格抬起頭，瞇著眼緊盯著那處，果然幾秒過後萊安就從那裡穿了過來。他看起來很虛弱，甚至沒有念漂浮咒語，朝著地面便直直地摔了下來。

　　柏格猛地撲過去，穩穩地接住了萊安。即使如此，萊安還是被撞地悶哼一聲。他在柏格的環繞中坐起來，抬眼看向柏格。

　　雙目交接，柏格不禁一愣。

　　雖說現下萊安的臉色蒼白得就像一張紙，可他那雙望著自己的眼眸卻盛著塞西海洋的波浪和撒進海洋的點點陽光。

　　「……」柏格一時間忘了該說些什麼，怔怔地看著萊安。萊安的身長拔高許多，臉部的線條雖說還帶著稚氣，但是相較上次來時已硬朗不少。

　　精靈與黑龍對視良久，萊安率先反應過來，猛地撲過去抱住了柏格的脖子：「柏格！我好想——呃。」

　　萊安驚喜的叫喊在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聲中戛然而止。柏格也發覺了萊安抱著自己的手臂軟綿綿地垂下來：「怎麼了？」

　　「沒什麼……吧。」萊安緩緩地抽回一隻手，映入柏格眼瞳的是手腕折斷處露出的森森白骨。

　　「？！」柏格猛地坐起來，差點把他身上的萊安顛下去，「你的身體怎麼變得這麼脆弱？」

　　「生長期沒長好而已。」萊安說，「過一段時間就會慢慢恢復了。」

　　萊安的神情實在太過平淡，當他注意到柏格擔心的目光時，甚至還對著柏格露出了絲毫察覺不出疼痛神情的笑容。

　　「……」這小鬼在生長期到底經歷了什麼？

　　柏格就著萊安還在他身上的姿勢變成了人形，他輕輕扶住萊安的斷手，默念著治癒魔法。

　　萊安道：「不用治了，沒用的。」

　　「沒用？」柏格皺著眉看著萊安駭人的傷口。

　　難不成就因為久別重逢抱了自己一下，精靈族未來最偉大的王就要斷只手？

　　「我是說，不用管它。」萊安像很久之前柏格對自己做的那樣、用沙金做了條綢緞裹住自己的斷手，以免連接著手與小臂的皮膚韌性不高而導致斷手與小臂完全分離，「生長期過後的很久一段時間精靈自愈能力會增強，過幾天它自己就會長回去——雖然會很疼。」

　　「……」柏格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一臉平靜地收拾著斷肢的萊安。他想也許以後萊安不會再因為疼痛而哭泣了。

　　正當柏格覺得有些遺憾的時候，萊安已經處理完自己的手臂，在柏格的懷裡仰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柏格摸了摸萊安的手腕：「你怎麼走了這麼久，有一個月嗎？」

　　「你在說什麼？我只離開了一周零一天。」萊安訝異道，「精靈從幼年到成年不會太久的，更何況生長期還沒結束我就來了，不然胳膊不會這麼容易斷掉。」

　　柏格也不禁一愣：「一周多？」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這麼漫長？

　　柏格低下頭看向萊安。萊安對他笑了笑，閉上了眼睛。他金色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無聲地邀請著柏格。

　　柏格盯著萊安的臉看了幾秒，扶著萊安的下巴有些粗暴地堵住了萊安的嘴唇。

　　——他的幼崽，長大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萊安哭了嗎？

——沒有！手斷了都沒哭！超堅強的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