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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週的星期六。
阿忍正在公園歇腳,鐵平和其他人回來了。
「沒有嗎?」
阿忍看到他們的表情,開口問道。幾個學生都無力地搖頭。
「電器行和玩具店都找遍了,也去電玩中心看過了,都沒有找到他。」
鐵平代表眾人回答。他們剛才似乎跑了不少地方,全都累壞了。
「原田那一組負責去哪裡找?」
「他們去找吃東西的地方,剛才在電影院前遇見他們,好像也沒有找到。」
「是喔……」
阿忍抱著雙臂沉思起來。
她在昨天的早報上看到了梢野政司自首的相關報導,這似乎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但是,阿忍對一件事耿耿於懷,就是那個少年的事。上次她抓到那個少年時,他並不知道他父親死了的消息。也就是說,他是在荒川利夫被殺害之前離家出走。那麼,他為甚麼要離家出走?
梢野被帶走後,真知子撲在阿忍胸前痛哭。從那一刻開始,阿忍就努力思考自己能不能為真知子做甚麼。想要救梢野,唯一的方法,就是證明他是正當防衛,但是,梢野對爭執前後的記憶很模糊,也無法明確說出是誰拿出了刀子。阿忍一直在思考是否有甚麼方法,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認為那個小孩可能知道甚麼。比方說,他可能知道他離家時,他父親的精神狀態。假設他可以證明他父親精神異常激動,或許可以證明梢野是正當防衛。
於是,阿忍再度找了鐵平和原田,提議再去找之前那名少年。他們雖然不太瞭解具體的情況,但知道這麼做或許可以幫助別人。
那兩個學生又找了其他同學,然後,阿忍班上的所有學生都參加了大搜索。
然而,他們並沒有找到少年的下落。
「他可能改變了活動地點。」
鐵平微微偏著頭說,「鶴橋和上六那裡有很多家收購遊戲軟體的店。」
如果去日本橋那裡就更多了。另一個學生說。
不一會兒,原田那一組人也回來了。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疲憊,阿忍看了很難過。
「算了,大家一起回家吧。」
她勉強擠出很有精神的聲音說完,開始往回走。鐵平和原田也緩緩跟在她身後。
「真可惜,」原田歎著氣說:「我們難得做對別人有幫助的事。」
「這也沒辦法,」阿忍說:「況且,即使找到他,或許也幫不了甚麼忙。」
阿忍和那些學生走過市場。每次那名少年逃走時,都會經過這條路。
他們經過市場後又走了一段路,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別跑!」阿忍回頭一看,發現一個頭上綁著頭巾的男人,抓住了一個平頭小孩的脖子。
「我要把你交給警察。」
男人不停地打著小孩的頭。
阿忍揉了揉眼睛。那個孩子就是那名少年,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鐵平和原田也說不出話。
「怎麼了?」
阿忍走了過去,男人露出意外的眼神。「這個小鬼偷我店裡的魚板,他用髒手直接抓,我根本賣不出去了。」男人說話時噴著口水。
「這個魚板的錢我來付。」
「甚麼?」男人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阿忍後問:「你是誰?」
「我是忍老師。」阿忍回答。
「老師嗎?有這種壞學生真辛苦,反正只要你願意付錢,我就沒甚麼好說的了。」
男人接過錢,狠狠瞪著少年說:「下次你再敢偷,小心把你打死。」然後走回了市場。
鐵平和原田立刻上前抓住了少年的手臂,所有人再度回到了公園。
「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你叫我賠錢,也沒錢可以給你。」
即使被抓住兩隻手,少年照樣嘴硬。他雙眼瞪著阿忍。阿忍不禁覺得他比班上的學生更有骨氣。
「這種事不重要。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甚麼要離家出走?」
「為甚麼?我為甚麼要告訴你?」
「因為我想聽啊,而且我還想知道你離家時,你爸爸的情況。」
「哼。」少年把頭轉到一旁。
「你給我老實說。」
鐵平敲著少年的額頭,但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就沒辦法了。」
阿忍四處張望,發現了電話亭,緩緩地走了過去。
「你要打電話去哪裡?打給警察嗎?」
少年似乎有點緊張。阿忍搖了搖頭。
「打電話給警察也沒用,我要打去另一個好地方。」
「哪裡?」
阿忍的嘴唇露出笑容,「打電話給你媽媽,請她來接你。」
「啊,別打,笨蛋!」
少年立刻掙扎起來。果然不出所料,阿忍在心裡笑了笑。
「當然要叫你媽媽來接你,這是常識啊。」
「別打,別叫那個老女人來。」
「那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嗎?如果你回答,我就放你一馬。」
「你威脅我嗎?真卑鄙。」
「那我要打電話。」
「啊!別打!」
「那你願意說羅?」
「……」
「那我要打了。」
「不行。」
「那你願意開口羅?」
「……」
「願意說吧?」
「……他媽的。」
※※※
那天晚上,阿忍去警察署找漆崎和新籐,在會客室內把少年告訴她的事說了出來。
「喔,這麼說,」漆崎難得用嚴肅的表情看著阿忍。「荒川利夫在被殺前不久,叫兒子去找他媽媽?」
「對,他叫兒子忘了他,和媽媽一起好好過日子,當時的表情很悲慼。」
「是嗎?」
漆崎閉上眼睛,抱著手臂。
「結果,那個孩子沒有去找媽媽?」新籐問。
「對,那孩子說,他媽媽很自私。之前拚命叫老公工作,沒想到稍微吃點苦,就拋夫棄子……所以,他沒有去找他媽媽,四處流浪。現在仍然堅持絕對不去和媽媽同住。」
「是喔……不過,小孩子剛離家不久就遭人殺害這件事似乎不單純,到底是怎麼回事?」
新籐問前輩刑警。「我不知道。」漆崎回答。
阿忍輪流看著兩名刑警後說:「會不會是想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漆崎瞪大了眼睛。
「對,雖然通常都是男女感情糾紛才會有這種事,但荒川先生會不會想拉著梢野先生一起死?結果在爭執之後,只有荒川一個人死了。」
「但是,他們爭執的原因是因為積欠房租,況且,他為甚麼要和梢野同歸於盡?光是想像一下就很噁心。」
漆崎嘟著嘴說。
「不,等一下。」
漆崎看著天花板,然後,又閉上眼睛沉默了幾秒。他張開眼睛的同時站了起來。
「新籐,我們再去找千枝子,還有梢野。尤其是梢野,盡可能不要給他壓力,讓他好好回憶命案當時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