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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忍見面後隔週的星期一,新籐和漆崎一起再度前往宮本清子以前任職的公司,打聽公司內最近是不是有人要調往他處。上次接待他們的飯塚組長立刻搖頭否定。
「我們這裡是生產線,生產線上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調去外地,最多只是在同一家工廠內,調去其他的部門。而且都要有一定程度的資歷後,才會有調動。」
「所以,宮本小姐周圍也沒有人要調去外地嗎?」
漆崎問。組長回答說:「沒錯。」
「你上次說,宮本小姐是負責品管工作,」新籐在一旁問道:「她的工作會不會接觸到其他部門的人?」
「當然不能說完全沒有。」
飯塚拿起一旁的公司內部的電話簿,在兩名刑警面前翻了起來。目錄頁上羅列著各個部門的名字。
「品管課的人經常會來這裡,還有生產技術課和設計課的人,另外在試制新商品時,開發課的人也會來。」
新籐迅速記錄了飯塚提到的部門,然後問他:「這些部門的人會和宮本小姐說話嗎?」
「那當然,他們也不討厭和女孩子聊天啊。」
飯塚笑了起來。「有些品管課和生產技術課的人就是用這種方式娶到了老婆。不過,開發課的人對生產線的女生倒沒甚麼興趣。他們都是菁英,幾乎都是研究所畢業,根本不把學歷只有高中畢業的女孩放在眼裡。」
「菁英就是這副德行。」
做了多年基層刑警的漆崎咬牙切齒地說。很可能步上後塵的新籐也在一旁點頭。
向飯塚道別後,新籐先打電話給品管課,說想去瞭解一下情況。對方聽到警察要上門,似乎有點慌了手腳,但還是答應馬上接待他們。兩名刑警戴上了訪客用的藍色帽子,沿著對方在電話中告訴他們的路線前往品管課。
品管課長身材富態,看起來很親切,對漆崎他們的問題也有問必答。據他的說明,目前他的部門內並沒有人會在短期內調職。
「請問和宮本清子小姐在工作上有交集的是哪一位?」
「飯塚組長負責的是高功率電晶體,所以是由大瀨負責的,我馬上找他過來。」
品管課長起身走向其他房間,十分鐘左右後回來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跟在他的身後。
「我是大瀨。」年輕人自我介紹說。
漆崎首先問他有沒有和宮本清子說過話。大瀨回答:「當然有。」
「你們談了一些甚麼?」漆崎問。
「談甚麼……都是工作上的事。」
「你有沒有約過她?」
大瀨立刻瞪大了眼睛,隨即露出有點生氣的表情。
「為甚麼我要約她?」
「不,我只是在想,有沒有可能。你有沒有和宮本小姐聊過私事?」
「除了工作以外,我們從來沒有聊過天,況且她從來沒有這個意思。即使和我說話時,也總是低著頭,似乎對男人有強烈的警戒心。」
「是喔。」
漆崎摸著下巴看著新籐。新籐輕輕眨了眨眼,表示他認為大瀨並沒有在說謊。
離開品管課後,他們又去了生產技術課和設計課,結果也大同小異。每個部門的窗口都說對宮本清子的第一印象很差,這一點非常耐人尋味。
最後,他們前往開發課。開發主任的眼神和態度都很不友善,說話也很精簡,似乎極力避免和命案有任何牽扯。即使如此,漆崎他們還是從他口中打聽到名叫橫田的員工,和飯塚組長的部門有工作上的交集。
「我們想見見這位橫田先生。」
漆崎提出要求,開發課主任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吩咐旁邊的年輕員工去把橫田找來。
不一會兒,一個白白淨淨、五官端正的員工走了進來。他就是橫田。他和兩名刑警在一旁的會議桌前相視而坐,開發主任事不關己地走開了。他似乎完全不想和這起命案有任何關係。
漆崎開始向橫田發問,首先問了他和宮本清子之間的關係。
「當我在報紙上看到那起命案時,也沒有想到是那個生產線的女生,聽到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後,我才知道的。」
「所以,在此之前,你連她叫甚麼名字也不知道嗎?」
「對,雖然很可愛,但我覺得她很不起眼。」
「你們有沒有聊過天?」
「有稍微聊過幾句,但記不太清楚了,我只關心試驗品的結果。」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熱中工作,根本沒把女生放在眼裡嗎?這個人說話真討厭。新籐聽在一旁,忍不住這麼想道。
「你去張羅今天我們見過面的所有員工的照片,」走出開發課後,漆崎命令新籐。「然後把這些照片拿給宮本清子的母親和朋友看一下,確認他們有沒有見過這幾個人。雖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但該做的還是要做。」
「我覺得宮本清子的男朋友要調職到他鄉的這個推理很有可能啊。」
之前聽阿忍提起這個問題後,他就積極向這個方向偵辦。
「現在還不知道,她的男朋友不一定是同一家公司的人,而且忍老師為甚麼會有那種想法?」
「不知道……」
「會不會是她自己喜歡的人要調職去很遠的地方?所以,她也打算跟著辭職?」
「漆哥,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不,這很難說,因為你傻傻的,老師可能對你感到失望了。」
「這……可不能隨便亂開玩笑。」
漆崎賊賊地笑了起來,新籐呆然地站在原地。
※※※
「真難得,你居然有事找我。」
本間義彥吃著炸豆腐說道。本間是來自東京的上班族,曾經和阿忍相過親,是新籐的情敵。
「嗯,因為有點事。先喝一杯再說吧。」新籐為本間的杯子裡倒了酒。他們並肩坐在千日前的小酒館吧檯前。
「好可怕,我事先聲明,我們製造業的上班族薪水幾乎是目前全日本最低水準,不像你們公務員,不管景氣好不好,都可以領到固定薪水。」
「不管景氣不景氣,犯罪都會發生──你為甚麼突然提薪水的事?」
「你不是來找我借錢嗎?」
「莫名其妙,我為甚麼要向情敵借錢?與其向你借,還不如向漆哥借呢。」
「雖然我聽不懂你向漆哥借錢是甚麼意思,但總覺得你好像話中有話。」
「這種事不重要啦,今天我找你,是有事想要問你。」
新籐舉起杯子,轉身看向本間的方向、挺直身體。「本間先生,你最近是不是要調職?」
「沒有啊。」本間咬著柳葉魚回答。
「回答得真乾脆。」
「因為本來就沒有要調職啊,有甚麼辦法──老爹,請給我炸牡蠣。」
「是喔,原來你沒有要調職。」
新籐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同時打著呵欠、伸懶腰。「啊,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說話真奇怪,你不是希望我調職去其他地方嗎?」
「我才不會那麼壞心眼。當然,如果你要調職,我也不會挽留你啦。」
說著,新籐拚命喝著酒。如果本間真的調職,而且阿忍跟著他離開,他打算當場就動手揍本間一頓。
「喔,對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新籐告訴本間,一個月前,阿忍曾經找他,說有事要找他商量。本間聽了,露出不滿的表情。
「搞甚麼嘛,原來她也為這件事找過你。真讓人失望。」
「她也找過你嗎……你們談過了嗎?」
「對啊,當然談過了。你拒絕了嗎?」
「不,是因為我工作太忙了……她到底找你談甚麼事?我之後問了她好幾次,她都不願意告訴我。」
「是喔。」
本間停下筷子,斜眼看著新籐,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那我也不能說。」
「啊?」
「既然忍老師不說,我當然不能說。」
「這也太……怎麼可以這樣?」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她目前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如果她選擇結婚,也許就是現在。」
「所以,現在是向她求婚的好時機。」
「是啊,但我不會向她求婚,因為我覺得不求婚比較好。」
「……」
本間看著前方,默默地喝著酒。新籐注視著他的側臉,沒有再問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