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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新籐來到醫院,向阿忍她們報告昨天竊案的情況。由於之前已經接到轄區刑警的聯絡,得知籐野爺爺並沒有受傷,老婆婆也很鎮定地聽新籐的說明。
「真是個笨賊。」
聽完之後,老婆婆冷笑,「附近有那麼多有錢人家他不偷,偏偏跑來我們這種窮人家。」
「也可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闖進家門的關係。」
新籐很乾脆地說。
「那當然啦,反正家裡並沒有甚麼值錢的東西,也不必把門鎖得很緊。」
老婆婆好像對自己的貧窮引以為傲。
「但如果不是慣竊,就有點令人擔心,是不是有甚麼特殊原因,才會闖入籐野家?」
阿忍問,老婆婆在臉前搖著手說:
「正因為是生手,才會跑來我們家裡偷竊,我猜八成是小偷的實習生──啊喲,我的襯衫放哪裡了?」
說著,老婆婆把手伸進塑膠皮包,在裡面摸索著。
「有發現任何線索嗎?」阿忍問新籐。
「目前轄區的刑警正在調查有竊盜前科的人,比對現場留下的指紋,但如果是竊賊實習生,恐怕找到竊賊的機率不大。」
新籐事不關己地說道,因為這不是強盜殺人案,和府警總部搜查一課的刑警無關。
「嘿喲。」
老婆婆拿著皮包,從病床上走了下來。「我去廁所一下,讓你們兩個年輕人好好相處。」
目送老婆婆離開後,新籐誇張地皺著眉頭。
「這個老太婆真讓人頭痛,你居然和這麼討厭的人住同一個病房。」
「她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對我冷言冷語。」阿忍氣鼓鼓地說:「但有時候也很有意思。」
「希望你趕快康復,等你出院了,我請你吃飯,不管是大阪燒還是章魚燒都隨你挑。」
不愧是新籐,只挑平價食物請客,但阿忍皺起眉頭說:
「不要在我面前提食物,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吃嬰兒食品。」
「像你這樣的大胃王,真是受苦了。」
「你說這話是甚麼意思?」
正當他們聊得很熱烈時,病房門用力打開了。原以為是老婆婆回來了,結果並不是。抬頭一看,有一個人拿著一束紅玫瑰走了進來。
「忍老師,你的身體怎麼樣?」
以一身白西裝,手捧紅玫瑰這種奇特裝扮現身的正是新籐的情敵本間義彥。
「咦?你怎麼會來這裡?」
阿忍瞪大了眼睛。本間目前在東京的公司工作。
「明天我要來這裡出差一個星期,今天是星期天,我就提前來了。原本想看到你健康的樣子,做夢都沒想到你住院了。」
本間微微彎下腰,獻上了花束。
「這不重要,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用這種做作的語氣說話?」
「咦?新籐老弟,」本間一臉掃興地看著情敵,「原來你也在。」
「我早就來了,老師累了,正準備休息,不要再打擾她了。我們一起走吧。」
「那你先回去吧。」
本間說完,看著阿忍露出笑容,「我才剛到,要陪著她入睡。」
「那我也要留下來。」
新籐也在椅子上抱著雙臂。
「不,新籐老弟,我勸你還是回去吧。我不是常告訴你,犯罪不分平日假日嗎?」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叫我新籐老弟。」
「那就叫你名刑警新籐先生,你要不要回工作崗位?」
「搞甚麼,一聽就知道你在嘲笑我。今天剛好我休假,我可以留在這裡一整天。」
「刑警先生要不分晝夜和犯罪作戰,哪有時間陪病人呢?這裡就交給我吧。」
「你不必客氣,這裡由我負責。」
「不,讓我來。」
「不,我來就好。」
阿忍根本沒辦法睡覺。
「我想,你們兩個人都很忙,不要管我了。」
「是嗎?你看,忍老師說話了,那我們回去吧。」
新籐抓著本間的手臂,本間用力甩開了。
「阿忍小姐,沒想到你這麼客氣。」
甚麼叫沒想到?阿忍有點火大。
「啊喲,又有新面孔啊,」籐野婆婆走回病房說道,「啊喲,這次是個帥哥。」
本間露出開心的表情說:
「我喜歡有眼光的人,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說著,他從花束中抽出一枝滿天星,遞給籐野婆婆。
「搞甚麼,原來不是送我玫瑰花。」
說完,籐野婆婆把滿天星隨手丟掉了。新籐在一旁樂壞了。
本間清了清嗓子,似乎在調整自己的心情,轉頭看著阿忍說:
「話說回來,真是太遺憾了,原本以為這個星期至少可以和你約會兩次,還打算下個星期六,邀你一起去看音樂劇,連票都買好了。」
他從西裝內側口袋拿出兩張門票,在新籐面前晃了晃。
「對不起,但我躺在病床上,沒辦法去了。」
「是啊,是啊,根本沒辦法,」新籐也連連點頭,「你自己去看音樂劇吧。」
「我想和阿忍小姐一起去。」
本間把票放回口袋,這時,籐野婆婆插了嘴:
「你可不可以把票給我?」
「甚麼?」
本間詫異地看著籐野婆婆,「是音樂劇,不是演歌秀,不會有杉良太郎和五木宏喔。」
「我當然知道,別把我當傻瓜,老年人也會看音樂劇,你到底想不想給我?」
「那就好人做到底,免費贈送吧。」新籐事不關己地說:「要善待老年人。」
「我先聲明,兩張票要三萬圓。」
本間對新籐露出充滿敵意的眼神後,對婆婆說:「不能免費送,想去看的人多得很。」
「我也是大阪的女人,當然不會要求你免費送我。一萬圓怎麼樣?」
「一張一萬嗎?」
「兩張一萬。」
本間身體往後一仰,「這也太便宜了,有人願意出三萬買,至少也要兩萬。」
「沒想到你人長得帥,卻這麼小氣,那就一萬兩千圓。」
「一萬八。」
「好,那就各退一步,一萬五千圓,這還是給你面子。」
本間還沒有回答,籐野婆婆就窸窸窣窣地在皮包裡摸索。本間似乎不想多說了,拿出了門票,「我真是吃大虧了。」
「你就當作是為老人做善事。」
婆婆從皮包裡拿出兩張一萬圓交給本間。本間找了她五千圓。
本間和新籐兩個人終於一起離開後,阿忍對婆婆說:
「沒想到你這麼時髦,會去看音樂劇。你可以在下週六之前出院嗎?」
「嗯,啊,是啊。」
婆婆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轉身背對著阿忍。
傍晚的時候,那位體格很壯碩的護士對婆婆說:
「籐野女士,剛才太謝謝你了,我朋友也很高興。」
「啊、啊、啊?」阿忍瞪大了眼睛,「發生甚麼事了?」
「我一直很想看一出音樂劇,婆婆用便宜的價格賣給我,原本兩張票要三萬圓,婆婆只收我兩萬圓。」
「呃。」
阿忍說不出話,看著婆婆。婆婆把被子拉到肩膀,打著鼾,假裝睡著了。
不一會兒,籐野爺爺拎著紙袋,拿了婆婆的換洗衣服來看她。或許因為沒有任何財務損失,在他臉上完全看不到被闖空門的沮喪。聽籐野爺爺說,警方也沒有太認真調查這起竊案。
「那我明天再來。」
籐野爺爺又帶著黑色皮包回家了。
那天晚上,阿忍夢見了高中時的事。她在考數學,但因為完全沒複習,一題也解不出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夢境又帶她回到黑暗的過去,而且,坐在她旁邊的竟然是籐野婆婆,正轉頭對她說:
「我把一萬五千圓的滿天星賣了兩萬圓,賺了五千圓。」
阿忍在床上翻來覆去,發出呻吟後,終於醒了。周圍有微微的燈光。啊,太好了。她鬆了一口氣。現在終於不必再考數學了。
但是,她立刻發現有甚麼不對勁。空氣中有動靜。有人站在黑暗中。
「誰?」
阿忍戰戰兢兢地問,接著,床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誰?」
這一次,她叫得比較大聲。這時病房的門打開,一個黑影逃了出去。
「啊,別走。」
阿忍想衝下去追人,但腹部一陣劇痛。阿忍忍不住叫了起來,她連發出叫聲都很痛。她拍了拍床,想叫婆婆起床,但婆婆睡得很熟。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終於摸到了護士鈴,用力按了下去。但是,好幾分鐘後,護士才走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