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回南華

　　“……你說什麼？你， 你結婚了？！”奧爾丁頓女士一向沉靜的臉第一次出現了裂縫，她自然認得顧潭， 甚至若不是葉紹期的關係， 他們家族的女士們都是E國交響樂團的樂迷，跟顧潭的關係能更近一些。她的聲音有些乾澀，帶著難以置信， “跟一個男人？”

　　比徹先生也是驚到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又努力克制住，藍眸顫了顫，“艾柏溫， 你真的跟顧潭結婚了？婚禮是什麼時候辦的……”

　　“還未。但證已經領了。”葉紹期傢伙都準備齊了，說著又開始掏兜， 將一紙婚書取了出來。C國的結婚證古韻又喜慶， 上面印的是毛筆字體，還有顧潭和他的合照。

　　這一下，由不得人不信了。

　　原本板上釘釘的爵位，必定是繼承不了了。葉紹期從今以後只能是C國人， 有了顧潭的這一層身份在，他一面享有著C國上層的特殊政策， 一邊也受到了絕對的保護——就算是奧爾丁頓家族在世界上地位斐然， 也不能再拿動他分毫。

　　“艾柏溫！你不顧家族意願，竟然連結婚這種大事都不提前告知，你……！”奧爾丁頓女士情緒十分激動， 被比徹輕柔地攔住，一點一點地往外扶去。

　　“母親，這裡是醫院，我們不能太大聲。”到了門口，又回頭對葉紹期道，“親愛的，你先好好休息，這件事……我們回頭再聊。”

　　門關上後，葉紹期緩緩靠到了沙發靠背上，靜了靜，露出了輕鬆的低笑來。

　　***

　　在葉紹期出院前期，比徹先生打來電話。

　　“艾柏溫，我和祖母先回國了，家裡那邊我會幫忙勸阻，你不要擔心。爸爸一直以來做的都不夠格，就當這件事……是我能為你出的一點力吧。”

　　“……多謝。”葉紹期拿著電話，心裡微微有些觸動。父母這種角色能夠給他帶來什麼，上輩子不曾有過印象，這一世也相當於沒有。相反的，他很小就開始扮演了如父如母的長兄角色，對於生病的母親和過於溫和的父親，照顧多於被照顧。

　　他沒有想到過，自己的父親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替他抵擋住來自大洋彼岸奧爾丁頓家族的壓力。

　　比徹先生溫和地笑了，音質中帶有陳酒的滋味，“等過一段時間祖母的氣消了，你記得主動來探望一下她，這裡畢竟是你的家。帶上小顧。”

　　“你的祖母和兩位伯母都是他的樂迷，聽說年中國際愛樂樂團要來E國巡演，若是能提前拿到票就更好了。”

　　葉紹期看了眼身邊整行李的顧潭，低聲道：“我知道了。”

　　“那麼，艾柏溫。希望這個耶誕節可以見到你，再見。”

　　“打完了嗎？我們可以走了。”顧潭背起了行李包，走過來見他外套還沒有穿好，接過來幫他套上。

　　葉紹期微微不自在，“我自己能來，不用把我當病人。”

　　顧潭瞪他，“我就是想幫你穿衣服，誰管你是不是病人了？”

　　“……”葉紹期抿著嘴，扶著拐杖站了起來。

　　顧潭果然沒有再來管他，轉頭又去拉起了另一個行李箱。

　　兩人從病房走出後，許多醫生護士都等候在門口前來送他們。顧潭一路都略落後半步跟在葉紹期的身側，但神色自如，對待他絲毫沒有過於的關切或照顧，嘴上開著玩笑，逗的小護士們直笑，讓她們對於葉男神腿傷還沒康復的傷感情緒也減去了不少，葉紹期也忍不住輕輕彎起了嘴角。

　　這些日夜照顧他的醫生護士們都清楚他的傷情，康復已經做了兩個療程，在醫院住了三個月，能做的都做了。他們心裡明白，想要完全恢復到從前健康的時候，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這種滅頂似的災難發生在普通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上就已經很難以承受的了，更何況還會影響到他今後的演繹生涯——一位公眾人物、一位跛腳的影帝，就算外貌再完美、演技再卓越，也不可能接到什麼好劇本了。

　　可是這一切在當事人身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

　　葉哥哥臉上從來都是清淡溫和的神情，積極配合著做著康復治療，哪怕再累再艱辛，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禮貌地感謝著每一位幫助過他的醫護人員。

　　而顧潭每日都陪在他的身邊，除了最開始意外發生的那兩天，他也從來沒有展露過一絲難過或惋惜情緒。臉上永遠掛著明朗的笑容，在他們的病房中，好像就是家一樣。

　　每一日，都再普通不過的度過了。

　　什麼都可以度過去。

　　“顧先生，您要提醒葉先生每日堅持做複健，一個月後再來複查……”醫生最後叮囑道。

　　“放心，我會盯著他的。”顧潭笑著應下，余光朝葉紹期臉上挑了一眼，瀟灑而俊逸。

　　葉紹期淡淡垂下眼眸，耳側有些微紅。

　　他們回了趟葉家老宅，一進院子就聽到了歡快的“汪汪”聲。自顧爺爺和顧奶奶出國後，老雨點兒就被接到了葉家養著，身子倒看起來更壯實了。

　　“雨點兒，一邊玩兒去！”顧潭擔心它跑來跑去絆倒了葉紹期，輕斥道。可是老傢伙已經很久沒見到小主人了，激動的根本停不下來，尾巴都快搖成了幻影。

　　葉奉于老爺子也在家。葉紹期住院時他和他的老哥哥們也去醫院探望過很多次，一直都是板著個臉，但卻能從那褶皺的眉眼中看出心疼和悔恨。

　　秦老頭和學生白敬也來過，白敬為了想讓他緩緩心情，還專門抱來了好幾卷名家墨寶，兩人就在醫院病房的桌子上細細研討欣賞。

　　葉奉於在一邊看著，看了一會兒眉頭就皺的更狠了，對死對頭秦老冷哼道：“讓你的學生悠著點！沒看見他是病人嗎！”

　　白敬聽到了，訕訕而意猶未盡地主動收起畫作回到了茶台前，也覺得自己一興奮就停不下來了，對著老爺子道：“對不住了葉老，紹期的許多觀點讓我很受啟發，一時就忘記了他還有傷。”

　　“哼，那傢伙就算是腿傷不……以後跟著我做古書畫研究，照樣很有出路。”葉奉於雖是這麼說著，但眼中卻沒有了從前強迫他向外人展示畫技得逞後的那種快意。

　　有些惋惜和痛惜。

　　……

　　葉伯出來接了行李，兩位阿姨早已備好可口的飯食，一家人圍坐在了一起。

　　葉老爺子還不知道葉紹期和顧潭在一起了的消息，見兩人也沒有要說的打算，葉盈盈和葉紹致便也默默地閉了嘴，專心吃飯。

　　葉紹期提出了自己要到鄉下靜養的打算，葉老爺子沒有反對，只是擔心那裡醫療水準跟不上，複健器械也沒有。

　　顧潭道：“我已經配好了全套的設施，在我爺爺奶奶家中，平時做複健足夠了，每月再回聿京複查便好。”

　　“那麼遠？”葉奉於顯然沒想到他竟然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還以為“鄉下”指的就是聿京再偏僻些的哪一幢郊外別墅或農莊，後來又似乎反應過來了些什麼，訝然道，“顧潭，你要陪著他去嗎？”

　　“當然。”顧潭也愣了，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這……好幾個月的，你能一直跟著他？沒必要，他要是想住鄉下，我讓他二舅準備一下就能入住，你……”

　　“不麻煩。”顧潭拒絕道，“我的人我來照顧。”

　　思想一直保守“落後”的葉老爺子咂摸了會兒，沒有品出這句話的意思，只是覺得小顧這孩子太重感情了，把葉紹期當做自己人，換做別人哪有對朋友這般上心的？

　　“哎，你也別勉強，該工作還是要去，咱們家不缺照顧他的人。”葉奉於感歎了一句，也就隨他們去了。

　　這一次去顧爺爺顧奶奶家住，他們還帶上了老雨點兒。重回故地，老雨點兒跑上跑下把整撞房子都竄了個遍，似乎聞到了爺爺奶奶的氣息，“哈哈”攤著舌頭神采奕奕，打了幾個摸摸心滿意足地趴在了奶奶常待的沙發前腳墊上。

　　顧潭裡外打掃了一遍，晚上泡了茶，與葉紹期一起坐在了院子中看星空。

　　“想聽曲子嗎？我把琴也帶來了。”

　　“先等會兒，我們聊一下。”葉紹期道。

　　顧潭眼眸微挑，聽話的在他身邊坐了下。

　　“今天，之所以沒跟外公說起我們的事，不是不想說。”葉紹期醞釀了一下，開口道，“我不想他不放我們過來，老頭子萬一倔起來，太耽誤工夫。”

　　他的腿傷能否恢復，現在這個時期很重要。若是錯過了最佳修復期，就算南華山的靈氣還管用，也真的不一定能治好了。

　　一個老爺子還好，但他背後還有整個葉家人，幾位舅舅姨母，還有沾點親的各位叫不上名字的，若是都知道了，又得轟動一時，恐怕會鬧的連公眾們都知道了，那樣秦海陽估計又得跳腳。

　　他現在還不太有精力去處理這些事。索性先裝個啞巴，跟顧潭兩人圖個清淨。

　　總之，也就是通知那麼一聲。他的婚事，從來都是他自己做主的。

　　顧潭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一聽是這個，就笑了。

　　“我知道，這有什麼，不說就不說嘛……搞的這麼正式，嚇了我一跳。”

　　“這個就是大事。”葉紹期看著他，聲音認真，“我的想法應當讓你知道，也總不能讓你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