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的命
奶奶叫他們進去吃飯, 葉紹期起身去洗手,顧潭貼著跟在身後, 就那麼大個水池非要擠過來伸手一起洗。葉紹期剛沖乾淨的手又碰上顧潭手上的泡沫, 他不好再去擠,又不能這麼直接走,只得僵著扭頭瞪他一眼。
誰料剛轉頭, 臉頰正好從顧潭柔軟的髮絲上一擦而過,兩人的距離近到入眼全是他長長低垂著的睫毛,呼吸吞吐間有股淡淡不易察覺的松香。
葉紹期微頓,有些倉促地轉開頭來。
可這人卻又伸出手來在他的唇角抿了下,溫聲道:“有泡沫, 沾上來了。”擦完一下還不滿足,溫熱的指尖似乎又得寸進尺地往他唇瓣上蹭了蹭, 輕輕拈摸。
他第一次發覺這間鄉下建築中的洗手間這樣狹小, 甚至連可以挪動的位置都沒有,面前這人就像是一堵牆,躲不開、也推不動。
“你退一點,讓我先出去。”他蹙眉道。
“不要。”顧潭不僅沒讓, 反而伸出一隻腳勾著不讓他走,轉身快速洗乾淨了手, 又黏糊糊貼了上來, “我們現在走吧。”
葉紹期抖了抖身子,兩人歪歪斜斜地回到餐桌邊,顧奶奶早就聽到那邊動靜不斷, 服氣地看了他倆一眼,“真是受不了你們,洗個手都能鬧起來。”
葉紹期表情一言難盡,沉聲道:“這貨真是太煩人了。”
“他不一直都這麼煩人。去,去去往邊上坐點,別總擠著人家!”顧奶奶把孫子的碗一邊推了推,分好了筷子。
顧潭“嘿嘿”地捧著碗坐了下來,眼神挑啊挑的,吃個飯也不安生。
顧爺爺看他這股嘚瑟勁兒,撩了下眼皮,哼聲道:“怎麼,跟人家小姑娘和好了?不玩失戀了?”
顧潭直了直身子,“爺爺,好得我也是你孫子,沒事多誇誇我唄?”
顧爺爺被煩的直瞪眼,還是奶奶心軟,一邊給他們夾菜一邊樂呵呵數道:“看我大孫子,長的俊俏,笑起來也好看,還拉得一手好琴,沒道理不招人喜歡。”
“就是!”顧潭得意洋洋,伸腳踢了下對面那人,挑挑眉,“喂,聽到了沒?沒道理不喜歡的。”
葉紹期放下了碗筷,揉揉額角,歎氣道:“奶奶,你管管他。”
“不用奶奶管,你說話也算,我多聽你的呀!說吧,你想要我怎麼樣?”
葉紹期嘴角動了動,最終吐出一句,“算了。”
顧潭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端起粥來悶著頭邊喝邊笑,把自己嗆的直咳嗽。
奶奶算是沒轍了,唉聲歎氣,可顧潭卻像是一下子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經過昨天一晚,他總算是想明白了。
葉紹期既然能找來這裡,起碼是沒打算像從前對待別人那樣直接拉清界限甚至絕交的。就算現在他的態度還不明,但總歸是有機會的不是嗎?
就像華亦晟說過的那樣,他對自己總是寬容許多,底線也會一再地放低。那麼他就慢慢一點點地往下磨、往下拽,說不定有一天會低到乾脆跟他一起過算了。
只要那人不會狠到跟自己一刀兩散,就算他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剩下的距離自己怎樣也要跑到他的跟前。
想通了這一點的顧潭毫無壓力地在飯後提議道,要不要到南華小學看一看。
現在上山的路全都重修過了,一來方便了孩子們上學,二來也確保了葉紹期上次昏倒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顧潭擔心他的腰累到,又把家裡的電動三輪車給推了出來。葉紹期眼角抽了抽,還是沒吭聲,邁開長腿坐到了後面。
一路平坦,顧潭在前面“嘟嘟嘟”地開著車,頭髮被吹的亂飛,葉紹期就這麼看著,不知不覺看到了小學門口。孩子們見他們來了都很興奮,這裡已經配備了最新的軟體設備,曾經的小山村已經不再閉塞,他們接觸到了外面的世界,同時也知道了幫助他們的這兩個人,是多麼的優秀厲害。
在山上待了半日,兩人中午到縣城去吃了小吃。下午回到家裡,顧潭繼續充當護工,為葉紹期做腰部按摩。
葉紹期趴在了床上,露出一截腰來。
那裡的肌膚白皙細嫩,肌肉流暢而又紋理清晰,顧潭按著按著就心猿意馬起來。為了讓力道更加均勻,他此時是用膝蓋跨在葉紹期腿兩側俯下身按的,入眼滿目的除了細腰,就是那形狀飽滿的翹臀。
他的手捏啊捏,捏啊捏……速度不自覺地越來越慢。
葉紹期原本閉著的眼睛倏地睜起,臉色一黑,“顧潭,你的手往哪兒摸呢?”
顧潭“嗖”地把手一下子從褲腰裡抽了回來,故作鎮靜地左顧而言他,“怎麼啦,我看網上教程說不能只按腰,腰下面的部位也要按。要不你把褲子往下麵去去,我都給你按按。”
“不用了。”葉紹期黑著臉道。
“唔。”顧潭有些可惜地扁扁嘴,手繼續按著腰,但那視線卻一直盯著屁股,盯的眼神火辣辣的好像要把外面那層薄薄的睡褲給穿透。
他忍的辛苦,那人卻挺享受。若按到哪一點舒服了,還會不自覺地低聲哼哼。
顧潭聽的渾身發麻,哪裡還使得上勁,所有的力氣全都泄沒了,恨不得趴到他的背上。
感到後面停了,葉紹期側了側腦袋:“怎麼了?”
顧潭垂眼看著自己的小顧顧越來越精神,有苦說不出,悶悶道:“累了。”
“累了就休息。”
“可是小顧顧還好精神。”
“嗯?”
“……沒什麼。”顧潭蜷了蜷身子,把腦袋一低枕在了他的腰上,委委屈屈道,“按不動了,我用腦袋來給你壓壓吧。”
腰間猛然一癢,說不出的滋味讓葉紹期從尾椎開始沿著脊椎“呲溜”一炸,騰地翻過身來。顧潭沒料到他這麼大的反應,腦袋被一彈,再掉下來時正好落入了一個軟軟的地方。
他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躺到了那人的肚皮上,懵了一會兒,忍不住舒服地蹭了蹭腦袋。
“顧……”葉紹期剛開口,就聽顧潭“噗”地一聲笑了,用手按住他的肚子道,“哎呦你別說話,一說話震的我耳朵都是麻的。”
葉紹期果然不吭聲了,兩條胳膊往上挪了挪,有些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顧潭嘴角笑意輕掩,臉往下埋了埋,閉上了眼睛,“真軟,讓我躺一會兒唄,就一小會兒。”
葉紹期沒有動。等到靠著他的青年呼吸變得平穩了,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有些複雜。
葉道長兩輩子加起來,上百年來,都是一個人度過的,曾經他的師兄有找到道侶的,可他卻從未動過心思。如今凡體俗胎,就算修煉不曾間斷也不過身體無病地度過百載,比起修士的漫長歲月僅為彈指一揮間,便更不曾有過什麼想法了。
這一世,獨身而來,走過、看過,到了時間再離去,不過如此罷了。
可現在卻有一人打破了他的平靜。
他待于顧潭,像是弟弟,又像是摯友。但是他從心底裡明白,顧潭在他心中的地位,又的確要比沈閱他們更特殊一些。
這種不同究竟特殊在哪裡,他沒有細想。但如今顧潭把它點破了,他便不能再糊裡糊塗下去。
不論是答應還是拒絕,都不能像對待別人那樣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的年紀大了,未來的路究竟要怎麼走,他得考慮的更多一些,也要替顧潭想的更周全一點。
顧爺爺和顧奶奶晚上要去鎮子上聽戲,見兩人到了時間還沒下來,便上樓去敲門。
沒有人應理,輕輕推開之後,見到寬敞的床上,兩個高個子青年一人枕著另一個睡的正香甜。
顧奶奶輕腳走到了跟前,伸手揪起自己孫子的耳朵,在他“嗷”起來之前堵住了嘴。
“你還挺舒服的啊?有你這麼枕著別人肚子睡覺的嗎?小七得多難受啊!”
“唔,唔唔唔……奶奶,輕點,輕著點拽。”顧潭壓著聲音爬起了身,看著葉紹期前面被他枕皺了的衣服,有些懊惱地揉了揉頭髮,“我本來只想跟他鬧著玩兒枕一會兒的,結果真是太舒服了,就睡著了。”
“我再給他揉揉。”說著就伸手向人家的肚子探去,被閉著眼睛的青年一把捉住了手腕,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翻個身從另一邊坐了起來。
晚上他們要去看戲,三輪車自然是顧爺爺開著載上顧奶奶。顧潭到隔壁家借了一輛自行車,拍了拍後座對葉紹期笑著道:“上來!”
葉紹期壓了壓帽檐,坐了上去。
因為奶奶催著趕時間,顧爺爺把車開的飛快,很快就把兩人給落在了後面。顧潭追了一會兒,眼看著前面幾條小路模樣都差不多,不知道該往哪兒拐了。
“怎麼辦?”他把車支在了路邊,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出來乘涼的村民可以問路,想給爺爺打電話,卻發現自己手機自從從醫院跑出來後,還沒有從葉紹期那裡要回來。
葉紹期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也是剛剛開了機。
還沒有找到爺爺的電話號碼,就先看到了一連串短信提示音、各種留言提醒擠了進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秦海陽的來電顯示一閃一閃地亮了起來。他點開來接了,“喂。”
對面似是愣了好半天,接著才怒吼出來:“我的祖宗啊!你這是犯了什麼神經病啊?從醫院跑出來了不知道打個電話?!多大人了你還給我玩兒失蹤??!”
葉紹期把手機微微拿開些耳朵,淡定道:“我在顧潭的奶奶家。”
經紀人沉默片刻,冷靜下來:“哦,那怪不得,有個神經病在身邊難免會被傳染一點。”
站在旁邊的顧潭:“……”
葉紹期瞟了他一眼,嘴角有點勾起的意味,轉開來應了幾聲:“好,我知道了。”“快了。”“嗯,就這樣。”“再見。”
他掛了電話,看到顧潭有些無辜地鼓了鼓腮幫子,懨懨道:“你要回去了?”
“你不回去?”
“我還能回哪裡去。”
E國國家交響樂團的彙報演出是在今天,首席的換任雖然幾乎內定,但也是要通過公開招選的。今天上臺表演的知名小提琴家不止顧潭一個,首席將從他們之間選定——這也就是為何之前指揮家卡門澤先生這麼催促他的原因。
只要上了台,首席就是他的。然而一旦缺席,那麼就再無補救的機會了。
葉紹期將手機遞給他,“不問問結果嗎?”
顧潭看了一會兒,伸手接了過來,撥通了樂團某成員的電話。通話時間很長,而且可以看得出來,對面不止是一個人在跟他說話。
顧潭一一笑著聊過,最後不知電話輪到了誰的手上,他的表情忽地一肅,低低道:“卡門澤先生。”
他安靜地垂著眼眸聽著,然後溫和地掛了電話。
抬起頭來,對著葉紹期露出一個有些牽強的笑容。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好消息。”
“就算沒有當上首席,我還是樂團的副首席,卡門澤先生說了,只要我願意,樂團中永遠都有我的位置。”
“那壞消息呢?”
顧潭扁了扁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輕輕道:“成為新首席的是羅伊斯,我跟他不對付不是一年兩年的了,有他在,我在樂團的處境會很尷尬。更重要的是,他足夠優秀和年輕,紹期,我可能再也當不了首席了。”
葉紹期聽後一股冷氣散發了出來,伸手揪住了他的後衣領,語氣冰涼,“讓你作,現在後悔了吧?”
“後悔?”青年悶笑兩聲,語調一下子就變了,“怎麼可能?”
他仗著身高的優勢伸手扣住了葉紹期的下巴,收起笑臉時的模樣有些嚴肅,逼著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以為我之前說的都是笑話?還是你真的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喜歡你?”
“葉紹期,小提琴的確是我所愛,但是你——卻是我的命。”他埋頭吻住了那人的嘴唇,重重咬了一口,“這條命,你還讓不讓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