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龍之谷（十四）

　　以撒微微一怔，繼而笑到直不起腰來，他肆意的嘲笑了自己的孿生兄弟一番，敞著衣領歪倒在圓桌旁的籐椅上，一手撐著臉頰，不過還是回答了葛列格里的問題。

　　「初代龍已經死了，我們的傳承記憶裡不是有嗎？他們是世界誕生的基石，縱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仍然是可悲的獻祭者……」

　　以撒的表情恢復冷漠，一雙黃金瞳卻尤為閃亮，「我親愛的弟弟，這世界是屬於我們的。」

　　「……我知道了。」葛列格里閉上眼睛，以撒以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沒想到葛列格里突然再次開口，明顯一副沒有被說服的樣子。

　　「但是，以撒，除了初代龍，誰會令我們感到恐懼呢？」

　　恐懼是種遙遠的情感，以撒皺眉，他覺得事情好像有點嚴重了。葛列格里雖然不著調，也厭惡自己身上的龍血，卻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三番兩次的開玩笑。所以以撒坐正了身體，正色問道：「你感到恐懼？什麼時候？」

　　葛列格里也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手抓抓頭髮，一臉的煩躁。

　　「就在剛剛，我遇到了布瑞朗特恩製造的混血，稍微……逗弄了一下，他有點生氣，轉身離開的時候，我想觸碰他，就在那個時候……」

　　「黃金瞳出現了，被注視著的感覺，像是所有秘密都被曝曬在太陽底下。在那只眼睛面前，我只是一個戴著枷鎖的犯人，在等待最終的宣判……」

　　葛列格里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似乎在作痛的指尖，驚愕的發現，原來疼痛不是幻覺，之前被黑光灼傷的地方竟然沒有在龍族逆天的自愈能力下癒合，而是更加惡化，從指尖一直擴散到第一個指節，傷口呈現不祥的黑紅色。

　　以撒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這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葛列格里同樣一頭霧水，不過他有龍族天生的狠厲，發現情況不對，乾脆俐落的直接削去那一塊皮肉，還好沒有擴散到骨骼，雖然有些疼痛，至少後顧無憂。

　　新出現的傷口飛快癒合，幾息之間，又恢復了原來的光潔。

　　太可怕了。兩隻紫晶龍都感到深深的後怕，就算兩人之間關係不好，也絕不會想讓其中一個死去，畢竟他們共用一個力量本源，死了一個，另一個絕對無法獨活，這就是純血雙生子的限制。

　　以撒深吸一口氣，「回去找那個孩子。」

　　葛列格里很是猶豫，他其實有點心虛，「反正我也沒事了，不去找也可以……」

　　「不行！」以撒表情凝重，「不止要去找他，我們還要通知龍皇，今天你所受的無法癒合的傷害也表明了，那孩子身上有能威脅純血的東西！」

　　「但是……」

　　「沒有但是，葛列格里！」

　　以撒的口氣空前強硬，他是兄長，一般使用這種不容置喙的語氣，葛列格里雖然心裡不怎麼情願，表面上也會服軟，可是這一次，葛列格里竟然頂撞了他。

　　「我同意去找他，但不能通知龍皇！」葛列格里的黃金瞳光芒大盛，瞳孔細長緊縮，已經做好了打一架的準備，他一字一句的重申自己的立場，「不能……通知他的父親！」

　　「你在發什麼無聊的善心……」

　　「這不是無聊的善心！」葛列格里怒了，「布瑞朗特恩是個怎樣的人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會殺掉那孩子的！那個孩子之前還見過你呢！」

　　「殺掉不是更好？」以撒哼了一聲，口氣卻略有緩和，「見過我……原來是那個孩子啊。異色瞳，繫淺色圍巾的那個？」

　　他回憶了一會兒，接著改口道：「那麼我們就不通知龍皇，反正這個秘密握在我們手裡，一切都對我們有利……倒是你，葛列格里，你做了什麼壞事吧？不然怎麼會為了一個無關的人力爭？」

　　「沒有做壞事！」葛列格里惱羞成怒。

　　嘴上這麼說，葛列格里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大概真的是做了什麼壞事。如果要在他身上加以罪名，就是「玷污他人所愛之物」。

　　那個孩子最後的眼神看起來很傷心，那種以為自己找到了，卻終於失去的眼神，讓葛列格里有點愧疚。他能做的也只有在兄長面前據理力爭，不讓布瑞朗特恩知道，像那種混血，在布瑞朗特恩那裡混得肯定不好，如果再加上可能會傷害純血的危險性，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亞瑟並不知道有人在背後對他抱有愧疚之情，他拎著小蛋糕卷，很順利的找到了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在遊樂場裡完全玩瘋了，什麼項目她都想試一試，就算有的專案身高不夠，一個小小的魔法就能順利蒙蔽那些普通人。

　　科瑞恩任勞任怨的跟隨著，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零食，蘇德很快也步上他的後塵，苦笑著從亞瑟手裡接過蛋糕卷。伊莉莎白拉著亞瑟歡快地跑遠了，娛樂設施她玩得已經差不多，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博彩項目和路邊的小攤。

　　伊莉莎白眼睛發亮的拉著亞瑟來到一個射擊攤位前，看著那個最大的毛絨恐龍，眼裡流露出渴望。

　　「啊嗚，」伊莉莎白小聲說，「你用魔法作個弊吧？」

　　亞瑟笑了，自傲的抬起下巴，「伊莉莎，我不需要作弊。」

　　他付了錢，從老闆手裡拿起了氣槍，掂了掂手感，開始填裝子彈。買一次十塊錢，十一枚子彈，只要打下來的玩具都可以帶走，整個貨架上全是憨態可掬的小恐龍，最大的那個有小孩子那麼高，也是伊莉莎最中意的。

　　「我先試試手，伊莉莎，除了最大的，還有喜歡的嗎？」

　　伊莉莎白認真的觀察了一會兒，又發現了亮點，「啊嗚，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都很可愛！」

　　兩個孩子都精緻極了，一起站在攤位旁，著實吸引了不少圍觀者，老闆笑眯眯的，一點也不相信亞瑟能帶走太多玩偶，小姑娘說的那幾隻都在角落處，是他特意擺出來吸引客人的，漂亮當然漂亮，角度卻非常刁鑽，基本不可能被打下來。

　　確定好目標，亞瑟嚴肅了表情，姿勢專業的端起槍。

　　「找到了。」葛列格里微微凝眸，正巧亞瑟端起槍，閉起一隻眼瞄準，像是要撲擊獵物的鷂鷹，追求的是極致的速度和一擊必中。

　　以撒正在跟旁邊的美豔少婦搭話。

　　明明是那麼無聊的遊戲，葛列格里卻覺得，看著這個孩子全力以赴的表情，大概真的很有趣吧？他一會兒也要嘗試一把。

　　以撒正在跟旁邊的美豔少婦調情。

　　葛列格里隨著亞瑟的越發緊繃，竟有些緊張，他可以預判出子彈的軌跡，亞瑟現在的角度是沒有錯的，只要不移動，絕對可以打到目標！

　　以撒已經約好了明天的炮。

　　葛列格里終於忍無可忍，「以撒，你給我適可而止！就這麼饑渴嗎？！」

　　「差不多吧……」以撒一臉冷漠，「只不過是跟你在一起太無聊了，我要找點樂趣。」

　　葛列格里：每天都想把親哥殺掉！

　　亞瑟開槍了，子彈的運行在他眼裡是慢動作，一槍之後，他緊接著就是第二槍，每一槍都伴隨著一聲沉悶的布偶落地聲，一連五發，彈無虛發，速度又快得讓人沒法眨眼，頓時引起一片驚呼。

　　「這孩子真厲害！」

　　「一槍一個啊！」

　　「那麼偏的一個也能打中，真了不起！」

　　「是練過的吧……」

　　亞瑟甩手，有點不滿意，他本來瞄準的是每個玩偶的眉心，現在有一定的偏差。這支手槍使用的年份久了，有些遲緩，借這幾發熟悉一下果然是有必要的。

　　他現在要用剩下的六發子彈打那個大的。打中絕對沒有問題，可是大玩偶沉重的很，不容易從架子上掉下來，他需要好好利用剩下的子彈。

　　第一發，中了玩偶右腿，玩偶紋絲不動。

　　老闆鬆了一口氣，圍觀的人群發出失望的歎息。

　　接下來的幾發都沒什麼突破，最好的時候，玩偶也只是微微搖晃了一下，人們紛紛勸亞瑟放棄，憑他的槍法，多拿幾個小的就很好，何必與打不下來的大玩偶較真呢？

　　對於那些勸告，亞瑟充耳不聞，他最後一次端起槍，連續第六次打中了玩偶的同一個部位。

　　老闆一見他的子彈打完，立刻上前。

　　「我去把你的獎品都撿過來，去別的攤位上玩玩吧。」

　　「現在別靠近架子。」亞瑟阻止了他，「我的最後一件獎品要掉下來了。」

　　老闆的表情凝固了，他錯愕的轉過頭，正好看到那只巨大的恐龍玩偶晃了幾晃，一頭從架子上栽倒下來！

　　這怎麼可能？！！

　　伊莉莎白歡呼起來，沖過去抱起那只和她一樣高的大恐龍，開心的蹭蹭。

　　「那五槍可不是無用功，」亞瑟放下手裡的槍，神情頗為淡然，「我一點點讓玩偶移動位置，直到最後，添上最後一根稻草讓它墜落。」

　　六槍換一個大玩偶，亞瑟覺得很值得。

　　周圍霎時一片喧鬧，老闆連連苦笑，他今天算是賠了大本錢，大玩偶和不少漂亮的小玩偶都被贏走了，他又要花一筆錢去添置……

　　「今天多謝您了，伊莉莎很開心。」一道平淡的聲音在老闆身後響起，老闆回過頭，亞瑟靜靜的站在那裡，在隨身的口袋裡摸索一會兒，遞過來幾張紙鈔。

　　「這些錢請您拿去補齊玩偶的空缺吧。」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老闆激動莫名的接過錢，連連道謝。

　　亞瑟搖搖頭，向旁邊的角落裡瞥了一眼，轉身離開。

　　「這是約見我們的意思，對吧？」葛列格里有些不確定，以撒卻先一步跟上。

　　「管他呢，跟上總歸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