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陸遲遲
晚八點,正值晚飯時間,突發的事件讓整個社區的居民為之沸騰了起來。
不消片刻,救護車和警車呼嘯而至,派出所民警已經將現場攔起,等待刑偵隊的到來。
盛夏的晚間,正是燥悶難耐,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陳諾被陳慶南拖下樓,擠到人群前時,有片刻的懵然,眼前是一具年輕女性的身軀,仰躺在血泊之中,眼睛尚未闔起,仍舊猙獰,像是臨死前遭受到極大痛苦。
陸遲和林禹年紛紛出示證件,戴手套彎腰進去,蹲在死者身旁查看。
被攔在警戒線外的居民有人認出死者。
“和我家住同一層,小姑娘搬來不久,也不知道做什麼工作的,不大愛說話,見人只會笑。”
“我下樓遛狗也見過她,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很有氣質。”
“自己獨住吧,也沒見過她父母。”
“......”
陳慶南伸長了腦袋往裡看,還不忘緊捂住女兒眼睛,畫面太血腥,他一個大男人看著心裡都有點發毛。
儘管陳諾的眼被遮住,但這一瞬間她腦中依舊快速閃過無數畫面,快到像放映機一樣飄過,她想捕捉,卻無法停下來,只能依稀看到兩個身影,一個是紮馬尾的年輕女孩,另一個是中年男人,他們可能是師生關係或者父女關係,因為陳諾看到中年男人在給年輕女孩補習,關係挺親厚。
陳諾掰開遮在眼上的手,踮腳仔細看了死者一眼,毫無意外,與她腦中閃過的年輕女孩臉孔重合,她們是同一個人。
“嚇壞了?”陳慶南開始自責起來:“好了諾諾,我們先上去,讓那兩小子自己處理。”
“爸爸你先等等。”陳諾集中精力拼命回想,奈何想破腦袋也沒法重播剛才的畫面,關鍵她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腦袋越想越空...
陳諾急得原地跺腳,握拳頭砸了砸腦袋。
“......”陳慶南二話不說,立刻把女兒拖上了樓。
......
很快,林禹年打電話過來,他向陳慶南表達歉意,說晚上要加班,陳慶南理解,忙說工作要緊,叮囑他們安心工作,洗碗抹桌等善後工作就交給諾諾來做。
陳諾:“......”
一桌的菜,只剩他們父女二人,陳諾還在想剛才的事,吃的不多。
陳慶南看在眼裡,不滿敲敲桌:“怎麼,爸爸陪你吃飯不高興啊,又想年年?”
陳諾歎口氣,趴在桌上,像條大狗一樣,她再次無比認真的說:“爸爸,不要再把我和年年扯到一塊了,他當我是妹妹,妹妹懂不懂?別再撮合我們,這樣會給年年帶來很大的壓力。”
陳慶南愕然,片刻後,小心翼翼的問:“可是女兒,你不是從小就要給年年當老婆的嗎?”
“那又怎樣?也要年年心甘情願啊,強扭的瓜又不甜...”陳諾垂下眼,繼續扒飯。
“哦...”陳慶南看眼霜打茄子一樣的女兒,為毛心裡還有點不厚道的開心?
原來養了多年的小白菜還沒被拱掉...不錯,年年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那個...諾諾,你還小,這種事嘛,不著急的,大不了爸爸以後養你一輩子。”陳慶南無比真誠的說。
這人怎麼這樣!居然咒她嫁不出去!
“才不要,你還是去養我媽吧。”陳諾起身收拾碗筷,隨便奪走陳慶南的碗,不准他晚飯吃太多。
......
晚上陳慶南睡在林禹年床上,臨睡前,他堅定的將女兒送回宿舍,他是不會允許女兒隨隨便便睡其他男人床的!
“爸爸晚安。”陳諾站在宿舍門口,向陳慶南乖乖揮手。
“女兒晚安,上樓睡覺,天晚了,不許再出去玩。”
陳諾哦哦應聲,目送陳慶南離開,立刻撒丫子奔向警察局。
就在剛才,她終於回想起中年男人的長相,憑直覺,陳諾覺得中年男人和女孩的死亡應該有關。
警察局裡,所有人都在忙碌,他們已查到死者身份,錢冬玲,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不久,網路作家,生活作息簡單,從社區調出的錄影來看,是個標準宅女,除了傍晚七點到八點間下樓一趟,其餘時間幾乎不出門。
“據社區居民反應,七點到八點,是錢冬玲散步時間,散步範圍通常不會走出社區,沒有與人發生過衝突。”劉勇說:“而且死者家中沒有任何打鬥痕跡,臥室窗戶大開,窗臺有腳印,與死者鞋碼吻合,比起他殺,倒更像自殺。”
“死者生前性格內向,與人溝通極少。”林禹年說:“暫時無法排除是否有心理方面疾病。”
“我已經聯繫到她父母,在趕來的路上,明天早晨能到。”余婷婷負責外聯工作。
他們正討論著,陸遲突然站了起來:“你們繼續,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說完,風一樣刮了出去。
劉勇後知後覺的眨了眨眼:“老大是吃壞肚子了?”
陸遲不是吃壞肚子了,而是陳諾在警局門口等他。
在來的路上,陳諾有考慮過,如果她告訴所有人她長了一雙鬼眼,能看見亂七八糟東西,其他人不會完全不信,但一定會向她問東問西。
陳諾不想被盤問,既然陸遲負責案件調查,她找領頭人最直接,何況他們已有過合作。
陳諾兩手背後,小老頭一樣在警局門口轉著圈,引得門衛頻頻伸腦袋向外看,直到陸遲出來。
“陸大哥,你沒告訴別人吧?”陳諾踮起腳,越過他往裡面看。
陸遲乜她一眼,帶她往警局操場走,夜幕沉沉,操場上空無一人,是方便談事的好地方。
“你好像很擔心被人知道?”陸遲淡淡反問。
“那當然,雖然年年拿我當妹妹,但我也不想留給他水性楊花壞印象。”陳諾說這話的時候,臉頰有點紅,又補充了一句:“我單獨喊你出來,給別人知道了,肯定誤會。”
“呵呵。”陸遲嗆咳一聲,扭頭看她:“彼此彼此,我也不想被人按上挖隊友牆角的名號。”
“......”陳諾竟無話可說。
過一會兒,還是陸遲先開了口:“帶紙筆了麼?去燈下坐,你說他長相,我畫出來你判斷。”
陳諾點頭:“帶了帶了。”
兩人挨燈下坐,陳諾把筆記本掏出來給他,集中精力仔細回想了遍,開口道:“那人眉毛比你淡,比我濃,眼睛和我差不多,塌鼻樑大鼻頭,嘴唇偏厚...”
“有多厚?”
陳諾指指自己嘴巴:“差不多是我兩個厚。”
陸遲抬頭看她,還是第一次將視線放在她嘴上,唇偏薄,紅潤光澤,像兩朵花瓣。
陸遲咳一聲,不自在撇開眼,繼續問:“鼻頭有多大?”
陳諾摸摸自己鼻子:“大概是我的一個半大小,髮型像是以前的那種**頭...”
等她形容完,中年男人樣貌一點點在陸遲筆下顯現,陳諾靠近看了看,難掩驚訝:“接近他樣子了!就是還少一點...”
“少哪裡?”
陳諾仔細回想了遍,總算記了起來,手指到中年男人右臉頰處:“他這裡有顆痣。”
“多大?”
陳諾伸出小指比劃給他看:“小指甲蓋的三分之一。”
陸遲掃一眼,儘量目不斜視,只是鼻尖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縈繞,讓他無法專心做事,陸遲不動聲色的,往旁邊坐了坐。
陳諾還沒察覺,又往他身旁挪了挪,催促道:“陸大哥,你快畫啊。”
剩下幾筆,陸遲快速勾勒完,然後站了起來:“除了他,你還看到誰了?”
陳諾搖搖頭:“只看到他們兩,我猜這個男人不是女孩的父親,就是她的老師。”
......
轉天清早,死者錢冬玲的父母找了過來,錢父並不是陳諾“看到”的中年男人。
陸遲在錄口供時,將畫本拿出來給錢冬玲父母看,並問他們:“這個人你們認不認識?”
錢父愣了下,遲疑點頭:“認識,是冬玲的中學老師,他死了有七八年了...”
錢母桌下的手突然扯了扯錢父的衣擺。
錢父訕訕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