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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月》第34章
第 34 章

  暴雨初歇,整個夜晚被悶熱濕意籠罩。黃鸚倚著窗簾,黑夜裡辨不出窗簾顏色,唯是她雪白的肌膚映襯著深暗,靜靜望著一行人走出別墅大門,車燈劃過她通透的眼睛。

  黃鸚轉身離開窗前,腳步輕纖下樓梯,一陣風拂進餐廳,細細瘦瘦的影子就到這座多層蛋糕前。

  上面幾層已經被毀得亂七八糟,她握住鋸齒刀,圍著蛋糕仔細端詳,找到了最完整的一部分切下,開小差,拎起櫻桃梗降落在嘴裡,再將裝飾蛋糕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挑最好看的,鋪滿盤底一圈,揣上幾根蠟燭,小心翼翼捧到樓上。

  腳尖頂開書房的門,將蛋糕放在他眼前的桌上,黃鸚順勢坐在他對面,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腿,「就因為你,我連蠟燭都還沒吹。」

  陳宗月送給李佳莞那麼奢侈華麗的一份禮物,然而她卻什麼也沒有。不需要多貴重,只要是他送的,她就喜歡得不得了,比如,戴出去過一次就被她收藏起來的耳環。

  氣都氣煩了,哪有心情好好過生日。

  陳宗月一眼掃過這塊蛋糕,些許皺眉,「重新買個蛋糕吧?」說著,他就把手伸向桌上的電話。

  「不用了……」黃鸚馬上扣住電話機,阻止了他,「這麼晚了又下著雨,我不是想吃,只是意思一下。」

  陳宗月擱下聽筒,接過她遞來的幾根蠟燭。

  黃鸚塌下腰往桌上趴,下巴墊在手背上,盯住他,說,「我是不是很好,一點也不像嬌生慣養、刁蠻任性的那種女生?」

  陳宗月正把蠟燭插/進蛋糕,哪裡聽不出她是在跟李佳莞較勁,慣著她說,「對——」

  不知他從哪兒找出一盒火柴,剎那擦燃,點上蠟燭,甩滅火柴扔到菸灰缸裡,對她說著,「許個願。」

  黃鸚十指交握,對著燭光,閉上眼睛。

  天靈靈地靈靈,親愛的天父,萬能的神,請讓陳宗月眼裡、心裡都只有她。

  黃鸚睜開眼睛,吹滅這幾根細長的蠟燭,食指剜了一塊奶油,起身繞過桌子,側著身子坐到他的腿上,他也就摟住這小情人。

  要將沾著奶油的手指放入他口中,他啟唇接受,含住,男人的舌頭比奶油還柔軟。

  黃鸚拿出食指,自己吮了一下,「你說我和李佳莞……」她認真的問道,「誰更漂亮?」

  好像今晚她一定要跟李佳莞『拚個你死我活』,陳宗月不禁失笑出聲,又鄭重回答,「你。」

  漂亮得讓人困惑,漂亮得上天堂也想帶著她。

  她明亮眼睛一眨,「千真萬確?」

  他點了下頭,「千真萬確。」

  黃鸚兩手勾在他頸後,指尖刮了刮他的皮膚,雙目低垂下來,想著問,「那……你以前的女人,還有比我漂亮的?」

  陳宗月忍著不笑,嚴肅對待,「沒有,都沒有,你最靚。」

  用了『都』,肯定不止一兩個。黃鸚腹誹著,嘴上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澳門?」

  陳宗月把問題拋給她,「你想呢?」

  她卻劍走偏鋒的問著,「要是到了澳門,不會有一堆的女人恭候你吧?」

  陳宗月表情中有著隱隱約約的笑容,「如果有怎麼辦?」

  「分手!我走!」

  黃鸚言之鑿鑿,不過一秒鐘,就傾身抱住他。

  即使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仍然哀傷,因為她意識到就算他有再多的情人,也下不了決心離開他。憑什麼是她離開?

  「不行!不可以有!」黃鸚又按住他的肩膀,擰著眉告誡他,「有也不能讓我知道。」

  陳宗月拿她這些不近情理的想法沒轍,無奈說著,「你真是個小醋缸啊。」

  黃鸚自己也有察覺,自從遇上他以後,嫉妒對她來說就是人之常情,大概等到他老去離世,她才能安安心心。

  「我是。」她磊落承認,摸上他的臉龐,「你會因為這樣討厭我嗎?」

  陳宗月捉住她的手,包在掌心揉著,「不會,怎麼會……」

  黃鸚迫不及待的幫他說完,「愛我還來不及呢,對吧?」

  陳宗月眼神溫柔的笑。

  我不愛你,黃鸚。

  這一晚,臥室裡只亮著蓋有金色薄紗的一盞壁燈,窗檯外時而響起雨水濺落的聲音,床上的少女正熟睡,陳宗月坐在沙發上吸著煙,恍惚間,清醒著墜入夢境。

  回到香港九龍的家中,中年女人在游泳池旁擺桌與好友打麻將,中年男人在廚房一邊讀報一邊煲湯,男童坐在桌旁,晃蕩著搆不著地板的雙腳。

  陳宗月走到他身旁,他揚起天真燦爛的笑容,滿手顏料的把圖畫展示給他,「爹地,媽咪,哥哥,還有我!」

  滾燙的湯水溢出鍋蓋,溫馨的畫上開始滲出血,牌桌翻倒進水池中,一切變得灰暗,耳朵塞滿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聲槍響之後,家裡空了。

  陳宗月回過神,見她從床上坐起,「怎麼突然醒了?」

  黃鸚視線中的男人面孔晦澀,往菸灰缸裡熄滅了煙蒂,起身來到床邊。

  「夢到你和好多女人在一起,左擁右抱,還趕我走……」黃鸚說著緊緊抱住他的腰,挨著他的胸膛,呼吸著他身上的煙味。

  陳宗月輕輕拍了她幾下,掀開薄被躺上/床,讓她枕著臂彎,依偎在他懷裡睡著了。

  黃鸚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忘記了昨晚的夢,她換上一件海軍領的薑黃裙子,就像早晨的金絲桃,而它又像光線中少女臉上的絨毛。

  對著鏡子,她紮起頭髮照了照,又不滿意地拆掉,散著鬈髮跑下樓,挽過等她多時的男人胳膊。

  一坐上車,黃鸚就說著,「這是什麼禮物,架子這麼大,還要我親自過去接它?」

  陳宗月聽了笑,然後說,「它在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

  為了足夠驚喜,黃鸚讓他在下車後,遮住她的眼睛。因此,她只感覺到走進了一扇門,即刻被芳香環繞,嗅不出具體是什麼,像很多很多的香氣聚集在一起。

  陳宗月還給她豁亮的視野,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溫室花房中,陽光傾瀉而下,透過玻璃的圍牆和天頂,帶來一種浪漫的震撼。

  黃鸚嚇住,不由得撫上嘴巴。

  全是花,正在盛放的花。

  路易十四、龍沙寶石、奧斯汀月季、傑夫漢密爾頓,世界各地品種的花,成片成片連接著,彷彿天然生長到一起。

  陳宗月說道,「經常看見你『研究』那些花花草草,所以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那天見到她把梔子花瓣放進嘴裡,他都疑惑,是不是真有什麼味道。

  黃鸚難以描述感動,只得怔怔說著,「可是,這麼多的花,我怎麼照顧得過來……」

  他笑著回答,「有人替你照顧,你可以常來給它們澆澆水,或者什麼時候想起這裡了,再過來看看。」

  黃鸚徹底高興起來,低頭抬頭的環視,那些幽綠藤葉垂及地上,好像都邁不開腿、牽絆住她的裙子,她不禁踮起腳摟上他脖子。

  還沒等到吻上,她又生一問,「這花房也搬不回去,我要怎麼向李佳莞炫耀?」

  陳宗月愣了一會兒,哭笑不得,捏住她的臉蛋,「你啊……」

  離開花房,車子停在法租界內的一間金店門前,已是中午。

  走過雕樑畫棟的一樓櫃檯,展櫃下陳列著珠寶翡翠,而價目牌特別小,還用著阿拉伯數字,後面的零讓人數不清。

  上到二樓貴賓室,經理帶來一隻盒子,戴著手套打開,裡頭是羊脂白的和田玉手鐲,光澤油潤,留有清晰的原皮,脂感厚重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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