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別看了……”紅綠斷了一盆水來,給阿蓉擦了下臉,無奈的歎了口氣,“人已經走了……”
好好的一個公主殿下,怎麽就對一個太監情有獨鍾呢?
就算這個太監,沒入宮之前有多麽驚才絕豔,又是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
可……進了宮之後,也不算是什麽男人了,公主和對方……是沒有結果的。
當然最可氣的是,以前好在還有個嶽小將軍頂著,公主殿下心中大概已經有所意動,言語中間也稍微透出了一點,嫁給嶽小將軍也不錯的意思。
可誰知這嶽小將軍當真靠不住。
聖上一臥病在床,又見到太后下的懿旨,整個嶽家就馬上如同集體失憶。
沒有再做半點努力,一絲不苟的跟另一戶朝臣家的女兒互換了生辰,定下了婚約。
……就好像從前向聖上的提親,要娶公主的不是他們一樣。
這嶽家,如此沒有擔當,還……不如個太監呢!
身邊的宮女心中十分在意這門被阻了的婚事,阿蓉卻沒什麽感覺。
她本來就不是真的喜歡嶽小將軍,以前想要嫁過去,也不過是為了試試看,假如消失在劉輕視線中,能否完成完成。
但有了太后的旨意下達,嶽家不敢違抗,她也只能收起這份心思,另謀他路。
不過自從聖上被喂了毒,至今還處於中風之中,沒能好起來的這段日子裡。
阿蓉越是回想,越覺得劉輕對自己……會不會有點太好了?
上輩子的劉輕,將原主幽禁了一輩子,都難說心中的怨氣,到底有沒有消除。
可這輩子的劉輕……在她做了一堆無用的努力後,竟然肯在聖上面前,將她救下來。
甚至為了救她,還將毒丸塞進了聖上口中,讓本該再活上幾年的聖上,被人為突發中風。
作為一個宮中伺候人的公公,喪心病狂毒害了一國之君,這其中的風險,可想而知了。
恐怕稍微有一點不甚,就要被滅全族。
阿蓉覺得,就算劉輕心中一開始就對聖上充滿了怨恨,但她也不該是那個催化劑。
因為聖上害過劉輕,她是也算是間接害過對方,當時讓她和聖上狗咬狗一嘴毛,才該符合上輩子劉輕的心性才對。
“我不是在看他,”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蓉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收回了看向遠處的視線,“我是在看人生。”
她最近還是頭一次見劉輕出現在這邊,不過由於這個人在阿蓉心中特殊到了極點,所以對方出現的一瞬間,所做出的任何動作,都沒逃過阿蓉的注視。
劉輕顯然是特意過來的……畢竟從太后宮中,到公主殿完全是繞了一個原路,劉輕如非必要通傳太后懿旨,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可他偏就出現了,還臉上中沒什麽表情的向殿內看一眼。
實際上從他那個方向,看的就是阿蓉。
阿蓉剛才在窗口托著腮假裝愣神,卻無人發現她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
兩個人必要的聯系,從聖上中風之後,就該結束了才對。
劉輕為什麽跑來看她?
或者說,劉輕在后宮中混的風生水起,根本不需要她提供什麽方便,也不需要她的報答。
這一點,從劉輕進了監察處後,也依然能完好無損的出來,可見一斑。
所以他過來看那一眼,是警告她?不要把聖上中風的原因說出去?
……這事泄露出去,完全可以被人掰扯到阿蓉自己身上。
是個人都知道要保密的,肯定不會是因為這個。
那麽就是因為,劉輕之後被她親吻了幾下,心中惱羞成怒,又被她惹到了?
不管怎麽樣,上輩子老謀深算的劉輕,突然繞遠路來看她,肯定是有陰謀就是了。
這個季節不下雪了,但天氣還挺冷,阿蓉深吸了口氣,在自己宮殿內晃了一陣。
半夜就換了紅綠的衣服,提著一盞小燈,跑到劉輕在宮內的住所處。
這是個四四方方的宅子,在外看上去,與公主妃嬪的宮殿相比肯定是不如的。
但如果有人能踏入其中,會發現這麽和小宅子裡,也是別有洞天,銀絲碳用起來,比任何一些小妃嬪宮中都舍得。
或者說,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宅子中,宮內分發的一應物資,從來不會缺的。
阿蓉一個人躲在外頭,鼻尖嗅到的碳味兒,讓她心下了然。
不過出師不利的是,她挑的時候可能不對,這一天劉輕在太后那邊耽擱了許久,直到半夜才披著大氅趕回來。
這時一溜小太監點著燈,他目光半垂著,踏著細碎的月光和衣衫下的寒氣,走到了家門口。
“等等,”也不知發現了什麽,他稍抬了下頭,揮了揮手。
身邊的小太監遞給他一盞燈後,立馬躬身離開,腳步聲在這寧謐的黑夜中,都十分悄無聲息。
劉輕手指轉了下燈把,看向院門內的一個細小的影子,淡淡說,“出來吧。”
裡頭有個人遲疑的走出來,手中的燈早已經燒沒了油,看得出是等了許久。
“殿下來這裡做什麽?”劉輕下意識皺起了眉,在他的印象中,這輩子的趙靜安,比以前要有趣了許多。
但他頂多只是去看對方一眼,也絕不會去靠近的原因,是因為他每次遇到趙靜安……基本都沒什麽好事。
第一次趙靜安差點將他從白妃宮中拖走,壞了他的大事,後來花園的那一次,對著他哭個沒完,讓他心中亂的很。
後來又是聖上喝了酒,將她當做前朝貴妃,欲行不軌之事……每一樁都是例子。
“是燈壞了?”劉輕向下掃了一眼,“夜裡風涼,我送殿下回去吧。”
他說著轉過身,提著手中那盞燃燒的還很旺盛的燈,這就要上前引路。
不過阿蓉卻拉了一下他的大氅,“劉輕,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為什麽生氣?”前頭執燈的男人,又轉過頭來,語氣中稍微有點愕然和好笑。
豈料他不笑還好,這麽嘴角彎起一個好笑的弧度,卻讓阿蓉誤會了。
從原主的記憶中,和阿蓉的判斷裡,已經成了太監的劉輕,什麽時候會笑啊?
他可以對著太后、聖上笑,是因為有利可圖,但對於原主,劉輕原來是懶得浪費表情的。
甚至於到了後來,幽禁原主的時候,劉輕唯一的笑容,還都是冷笑。
所以在阿蓉心中,這句為什麽生氣的反問,其中所代表的意思,根本不可信,劉輕絕對是氣的不輕……
是因為已經成了太監,所以被女人親了幾下,感覺受到了侮辱?還是因此被提醒了傷心事?
阿蓉沒做過太監,也不太懂,身體殘缺了之後會是什麽心理,總之肯定有不容被觸碰的那一點的。
很顯然,她應該是觸碰到了那一點,才令劉輕心中的怨氣,大到開始陰陽怪氣的笑。
“我那天……不是故意要親你的……”感覺做的越多,就錯的越多的阿蓉,硬著頭皮開始解釋。
不是故意要親?那就是根本無意想親他了,估計是想把第一個親吻的人,換成嶽石吧。
可惜……嶽石那小子,已經定下了另外的婚事,再過不久,就與別的女人成親了。
劉輕心中忍不住冷笑一聲,平淡的哦了一聲,又又冷冷說,“殿下沒什麽事的話——”就請回吧。
果然是因為這個生氣的!阿蓉從對方的語調中,馬上聽出了那一絲不同。
她連忙抬起頭,烏黑的眸子與夜空之中的星子一樣,“可是有的時候,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對喜歡的人,你當時還那麽及時的走過來,像生命中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一樣,我就忍不住,想更靠近你一點了……”
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劉輕面皮抽動了一下,在趙靜安眼中,他應該是個真正的太監吧,與大英雄這個形象,怎麽都不可能符合。
但這或許從某一方面,戳到了劉輕的點上,讓他後半截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奴才只是個閹人,殿下想多了。”劉輕說了一句。
這還是劉輕頭一次,在原主面前說出自己的心結,阿蓉覺得她有突破對方心防,趁勝追擊的機會了。
“誰說的!”她於是立刻反駁道,“在我心裡,你就是劉輕,自始至終一點都沒變過,就算成了公公又怎麽樣……”
阿蓉伸手摸了一下對面男人的臉,發現自己的動作並沒有收到阻攔,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我喜歡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阿蓉也不等對方反應,將手中已經沒了燈油、滅了許久的夜燈扔到一邊,轉身蹭進了劉輕懷裡……還抱住了男人的腰。
她小臉就擱在劉輕的胸口,隔著冬衣聽不到對方的心跳聲,但她反倒覺得自己……在對方的大氅裡,挺暖和的。
她都那麽說了,劉輕總不會還要生氣了吧。
當然阿蓉也不怕自己會被搭進去,上輩子原主的記憶中,劉輕身邊自始至終可沒什麽女人的。
他成了太監之後,估計就對女人這種生物絕緣了,壓根不會去碰。
所以即使她表白了,劉輕大概也只是感觸一下,不會有更深入的發展。
不過,過了一會兒,頭頂上的男人伸手搭在了她額頭上,“……殿下怕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