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謝家女
腳步聲響起,有些陳舊但素雅古樸的簾子打起,走進來一個容長臉,未施脂粉、面色微黃的中年道姑。
這就是謝平懋的姑姑謝祺了,如今道號稱作「淨微真人」。
謝祺常年茹素,身形瘦弱,並不能看出年輕時是否貌美,只是比較起同年齡養尊處優的貴夫人來說確實有點黯然失色。
謝平懋站起來向她行禮:
「姑姑,這是我的朋友,今日我們外出遊玩,想起許久未見你,特來拜訪。」
謝祺上下打量了柳照影一番,只是點點頭,沒有多問,說道:「坐吧。」
坐下後,她也只是靜靜地喝茶,表情彷彿是長在臉上一般,紋絲不動,對謝平懋的到來沒有任何情緒,一點都沒有謝平懋所說的多年未見的感覺。
柳照影都替他覺得微微尷尬。
「等你喝完了這盞茶,想看看這裡就去看吧,我就不奉陪了。」
謝祺這麼說著。
沒有問起家人一句,也不關心謝平懋本人,只想盡快送客。
謝平懋微微歎了口氣:「姑姑,你……」
「這裡已經沒有你的姑姑了。」
謝祺眉也不抬地說道:
「我是淨微真人。」
這樣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實在很讓人難堪,也難怪謝家沒有一個人過來看她。
謝平懋還想再說什麼,謝祺卻是抬手打斷了他,反而看了一眼柳照影,說道:
「你帶你這位朋友來,恐怕另有事情,看我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我與謝家早就兩清,你與我之間除了謝這個姓氏也無甚可聊的,你們自便吧。」
說罷就站起身離開了。
謝平懋歉疚地看了柳照影一眼,說道:「真是抱歉,我沒想到這麼多年來,姑姑的脾氣反而是越來越古怪了,讓你受到怠慢了。」
柳照影說道:「沒什麼,既然她已經出家,我們就該尊重她,她尚且願意來見你一面,也是有幾分情意在的。」
否則她只謝絕來客就好。
柳照影也覺得謝平懋特地把她帶到這裡來應該不僅僅是讓她見一下謝祺,他還有別的事要做。
果真,她又聽他說道:
「去後山走走吧。」
柳照影從善如流。
其實後山的風景並不算特別好,柳照影跟著謝平懋吹了會兒冷風,才見他指著不遠處一片山坳說:「謝家的祖墳就埋在那裡。」
柳照影望著那一片蒼翠:「……」
這人是不是有病?
他不僅帶她來看姑姑,更來帶她看祖墳?
柳照影是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麼個發展。
她以為這種事只有孟眠春才做得出。
謝平懋卻是繼續說下去:
「我們謝家祖籍江南,從上五代起祖墳就遷到了這裡,曾有位風水大師說過,此處多秀峰,上應官星,下對地龍,乃絕佳之地,祖墳建在此處,後輩即可興旺發達,後來果真我謝家一門興旺了近百年。」
他突然說起了他的家族史,柳照影即便不敢興趣也只能聽著。
說起來也是像個笑話,她本來差點做了他的妻子,這些話從他嘴裡聽說才是不足為奇,可現在她重生到了另一個人身上,竟然還是聽到了這些。
難道這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這座玄逸觀所在的山頭,其實早已被我祖上買下,只是我們一貫低調行事,金陵百姓也不甚清楚這裡乃是謝家根基。」
柳照影心裡呵呵笑,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有人來毀了?
謝三公子竟然也像那些老學究一樣相信這種東西。
謝平懋笑了笑:「你一定在心裡笑我迂腐吧……我想說,當初姑姑執意出家,族中便將她安排到此處,與祖墳對望,是讓她時刻不要忘記列祖列宗。」
柳照影提問:「她當初到底做了什麼事?」
謝平懋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決然離家,斷絕手足親情,誰也勸不回來,我只偶爾聽家中老僕說過,她聲名曾受損,偏性情又固執,不肯遠嫁,寧願一輩子做道姑。」
柳照影猜到多半也是這樣的事情了,只是她還是想不明白:
「三公子,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我並不想瞭解這些。」
聽了不會被滅口吧?
謝平懋說道:「是嗎?柳照,你一點都不好奇?」
他直直地望進柳照影的眼眸,彷彿想從其中看出些什麼來。
柳照影微微皺了皺眉,越來越不解他的意圖。
他到底在懷疑什麼?
謝平懋又轉過頭,輕聲說:「也沒什麼,只是你一進金陵的時候就和謝家扯上了關係,我自然有些好奇,不知道你是否與我們有什麼淵源。」
柳照影在心底嗤了聲。
淵源是有淵源的,還是和你謝三公子的淵源呢。
她以為他是說自己曾經破壞了謝令璟的計劃,又讓謝平慈丟臉的事,便道:「三公子,我與令堂妹堂兄的恩怨前因後果你也清楚,我並無和他們針鋒相對之意,投靠孟小國舅也更不是為了和謝家作對,在這件事上你有所懷疑是應當的,但我與你認識的時日也不算短了,我若真有心針對謝家,對你也不該是這樣的態度。」
她應該更樂見謝平懋和孟眠春鬥得不可開交才是。
事實上並不是如此。
謝平懋笑歎了聲:「是啊,是我庸人自擾了。」
他偏過頭,眼睛裡同時卻閃過一絲猶疑。
不像,太不像了。
他能看得出來柳照影的反應不是做偽。
如果她真是謝裕的私生子,她就絕對不會是這個反應,掩飾,裝傻,都不是。
看來她確實是不知情的。
那麼謝令璟口中信誓旦旦「私生子回來復仇」的橋段顯然就有點對不上號了。
而她和謝家屢次的矛盾,也正是謝裕夫妻判斷她是的原因,這自然就也不成立。
謝平懋想著不免就覺得有點好笑,自己真是著相了。
因為他希望柳照影是自己的堂兄弟,就千方百計地想證明她是,可是謝家眾人並沒有他和柳照影相處的時候長啊。
她是不是刻意報復,他其實早就看穿的。
心中有些遺憾,卻也同時有了鬆口氣的感覺。
謝平懋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