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兩件小事

　　第一件事，關於戒煙。

　　傅嘉答應了陸齊安要戒煙。

　　但七年煙癮想要一朝戒掉，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

　　跟陸齊安待在一起的時候，傅嘉不會想抽煙，一秒都不會想到。一旦陸齊安和他分開，養了七年的習慣就會死灰復燃。傅嘉常常在專心工作時，猛地發現他已經習慣性將手伸向了煙盒。

　　為了時不時能來兩根，他制定了“偷偷抽煙”計畫。因為他只在陸齊安不在的時候才想抽煙，要是做好保密工作，就不存在被發現的風險。

　　他在辦公室裡常備著幾套換洗衣物，抽煙時注意避開其他同事，下班時記得換一套沒沾煙味的衣服回家，整個計畫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就這樣，他平安無事地抽了一周煙，僅僅一周，就被陸齊安發現了。

　　傅嘉簡直要給他跪下了。

　　他是神嗎，怎麼什麼都知道？

　　“這一周，你每天都會頻繁更換衣服。”陸齊安解釋道，“一般情況下，這是有外遇的表現。”

　　傅嘉嚇了一跳，指天發誓：“我沒有外遇。”

　　“我知道你沒有。”陸齊安將他的手拉下來，“你應該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我拿抽煙一問，你就認了。”

　　傅嘉恍然大悟，將自己藏的煙全部上繳，說：“你別生氣，我再也不偷偷抽煙了，我可以給你寫保證書。”

　　這招還是從高星那學來的，在他口中，寫保證書和清空購物車、睡地板並稱“哄老婆三大法寶”。

　　陸齊安對此不置可否，面上淡然，看似一切正常。但傅嘉深知他的脾氣，直接找來紙筆，起草保證書——

　　“本人傅嘉承諾，即日起不再抽一根煙，如有違反，就天打……”

　　天打什麼，雷劈嗎？

　　現在小學生都不這麼寫保證書了。

　　陸齊安抽掉了傅嘉手中的筆。“打”字的最後一個筆劃斜斜地歪出去，把前幾個字都劃掉了。

　　他說：“不用戒煙，你想抽就抽吧，當著我的面抽。”

　　“啊？”傅嘉不理解。

　　很快，陸齊安就讓傅嘉理解了。他不僅允許傅嘉抽煙，還總挑不合適的時間，比如上班前，或是吃飯前，親自點燃一根煙遞到傅嘉手上，看著他抽完才放他做別的事。

　　就此，抽煙成了傅嘉的負擔和痛苦。每當他看到煙盒，就會想起陸齊安陪著他抽的那些二手三手煙，想起煙霧裡他望過來的看似平淡的眼神。慢慢的，煙癮就淡了。

　　多年後，每當傅嘉提起他的戒煙經歷，都會拍手稱讚陸齊安。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偷偷抽煙固然讓陸齊安頭疼，但他連續一周頻頻更換衣服的舉動，更是讓陸齊安困擾。

　　在傅嘉因為抽煙而換掉衣服的第一天，陸齊安就查了資料，發現出軌的特徵裡，就有“頻繁更換衣物”這一條。

　　那個傍晚，陸齊安心裡的黑暗面被翻了出來。他站在書房的窗前想了很多。

　　他想，如果傅嘉出軌了，他可能不會放手。

　　他可能會出手除掉傅嘉的情夫，將傅嘉強硬地留下來，一輩子都不放他走。

　　好在，一切平安無事。

　　第二件事，關於情書。

　　某一天，傅嘉從家裡翻出了幾封粉紅色的情書，這東西不是他的，那就是陸齊安的。

　　傅嘉火冒三丈。

　　他沒有刻意去翻動陸齊安的東西，雖然他確實想將陸齊安的書房翻個底朝天，但他一直好好控制著自己。情書是從公用的床頭櫃翻出來的，它們就堂而皇之地躺在傅嘉的幾件雜物上，昭示著它昨晚可能還被陸齊安翻看過。

　　傅嘉氣得臉都歪了，一屁股坐在床邊，撕開信封一封封地讀。

　　情書有些年頭了，紙的邊緣微微泛黃，卻沒有難看的褶皺，顯然是被陸齊安精心呵護著。傅嘉拿到手裡不超過一分鐘，就擰巴得不成樣子。

　　信的開頭是這樣的：

　　“陸齊安：你好嗎？衷心的問候你。”

　　傅嘉發出一聲嘲笑，暗暗鄙視情書作者拙劣的字跡。

　　他繼續往下看：“……當我寫下這些字句時，我的心像被放在火上灼燒一般，對你的愛意已讓我無法忍耐，像是酷刑一樣將我折磨，卻又像身處天堂一般讓我沉醉。”

　　傅嘉手一抖，差點把紙撕了。他覺得肉麻，覺得噁心，更覺得憤怒。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混蛋，給陸齊安寫情書就算了，居然還寫得如此酸腐肉麻？

　　傅嘉忍著撕紙的衝動，再往下讀——

　　“想你，想你，想你。祝你開心。”

　　傅嘉愣住了。

　　到這時，他才回過頭去看信封上他忽略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嘉字寫在角落，這麼多年過去了仍舊清晰。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席捲了傅嘉，他想起當年的幼稚和愚笨，羞恥得臉都紅了。

　　以前的他怎麼能寫出這種情書，他是笨蛋嗎？

　　像是躲避瘟疫一樣，傅嘉將這些情書全部送進了書房的碎紙機。

　　晚上陸齊安回來，剛進書房就發現了傅嘉的惡行，開口問：“我的情書呢？”

　　想到這些情書被陸齊安拿在手裡看看了十年八年，差點還要再看十年八年，傅嘉就羞恥得幾近抓狂，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都扔了。”他說。

　　陸齊安冷著臉，像是生氣了。

　　“哎呀……”傅嘉趕緊哄，“這寫得也太難看了，我那個時候，還不懂事嘛。”

　　“重新寫給我。”陸齊安說。

　　“什麼？”傅嘉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一模一樣的，差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行。”

　　傅嘉崩潰了。再寫一份，和要他的命有什麼兩樣？誰還會把已經銷毀的黑歷史重新找回來？

　　“不要了吧……”他說，“我也記不得我以前寫了什麼。”

　　陸齊安說：“我記得，我口述，你寫。”

　　傅嘉驚呆了。

　　陸齊安說做就做，他的書房裡有現成的信封信紙，拿出來用就行。他站在桌前，盯著傅嘉攤開信紙，再盯著他拿起筆。

　　“陸齊安，你好嗎？衷心的問候你。”他面無表情地念出情書的開頭。

　　傅嘉臉色漲紅，經受著巨大的心理考驗。如果他真能穿越回去，他絕對會狠狠打斷自己的手，再送回小學重讀語文。

　　句子羞恥，但陸齊安念起來卻一點也不羞恥，坦蕩得像是在做工作彙報，直到最後一句，語氣才有了變化。

　　“……想你，想你，想你。祝你開心，傅嘉。”

　　這句話是傅嘉寫的，但被陸齊安念出來，好像成了他在對傅嘉傾吐思念。

　　傅嘉把筆一放，寫不下去了：“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陸齊安重複了一遍。

　　傅嘉笑了，繼續耍賴：“再說一遍。”

　　陸齊安眼裡也有了笑意，他俯身吻了吻傅嘉，說：“想你，想你，想你。”

　　祝你開心。

　　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