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船
如胤祀所料,瑪爾琿確實頭一個就找上了胤禛,就在他新婚之後的第二日。
原本在安王府大婚還要在這裡待個三日再回宮就已經令胤禛很不痛快了,這會兒又聽瑪爾琿說安王府惹上了這麼個大麻煩,更是覺得自己似是上了賊船了。只是即使再不情願,他也從此就綁死在了這條賊船之上,怎麼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麼沉了。
「是八阿哥跟你說的?」胤禛問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帶著幾分懷疑,當然他不是在懷疑瑪爾琿,而是在懷疑胤祀。
「是,」瑪爾琿肯定道:「奴才昨日已經派人去打探過了,那個諾尼確實有翻案的意思,一直都沒死心,這不是瞅著奴才阿瑪去了就以為機會來了,又出來挑事生非了。」
胤禛道:「可這事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安親王也薨逝好幾年了,怎麼會這個時候突然翻出來……」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有人在背後唆使挑事。
「奴才也知道,只是不管是不是有人指使的,這事要當真是翻了出來,奴才等可如何是好?」瑪爾琿焦急不已,心裡七上八下總有種大難臨頭之感。
這最值得讓人懷疑的挑事人自然就是胤祀……胤禛深思片刻,問道:「當年諾尼的案子,確實是安親王錯判的?」
瑪爾琿囁嚅了片刻,說了實話:「奴才問過府上的老管家,當年阿瑪與那諾尼之間有些嫌隙,就藉機……讓之丟了貝勒爵位。」
也就是說岳樂確實不是冤枉的,確實是假公濟私了。
胤禛皺起眉,想了片刻,道:「宗人府府丞唐朝彝與我尚有幾分交情,我先問問他具體情形再說,你也先別急,我會想辦法的。」
有了胤禛的保證,瑪爾琿稍微安下心來,而其實胤禛自己卻是心生忐忑,微瞇起了眸,想想卻又覺得……許是自己多心了,胤祀應當不會做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才對。
沒幾日,務爾占私下去見諾尼的事很快就傳進了胤禔耳朵裡,聽的消息,巴爾圖笑著奉承:「果然不出貝勒爺所料,安王府的人當真去找那諾尼私了了。」
私了是假,威逼利誘人閉嘴不要生事倒是真的,既然宗人府府丞是他們自己人,要抓住點把柄與之做交易再給些好處誘惑一番,讓之不要滋事想必也就不是難事了。
胤禔起身推開了窗,下了幾天的雨終於是停了,陰霾一掃而空:「那是因為案子還壓在宗人府府丞手裡,若是呈到了府令信郡王那裡,他們就是想壓也壓不下去了,不過無妨,爺這四弟就算再聰明,想必也怎麼都不會料到真正要生事的到底是何人。」
「真正要生事的人是……?」巴爾圖心下一驚,這便明白過來,隨即又疑惑問道:「只是為何四爺會一點不懷疑八爺?」
胤禔抬頭看了看雨後湛藍的天空,笑著道:「他當然會懷疑,不過他一定會以為胤祀就算當真要對付他也不會拖著岳希和務爾佔兩個一塊下水,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賠本買賣,所以他還是會信的。」
巴爾圖愣了愣,有些意外道:「爺的意思是,八爺以為岳希和務爾占也轉投了四爺?」
「爺這兩個弟弟便就是都太多疑了,聰明反被聰明誤,」胤禔搖了搖頭:「走吧,隨爺去外頭逛逛。」
雖然是夏日,不過連著下了幾日雨倒是不顯得悶熱,湖邊幾個小阿哥在玩耍逗趣,湖心有小宮女划著船在採蓮,而另一邊,太子爺嘴角盈著笑意親自攙扶著挺著五個月大肚子的瓜爾佳氏在納涼遊湖賞花。
每一年到了夏天,他們就要跟著康熙搬來暢春園避暑,而這個湖邊也是他們最常來打發時候的地方,從前他們也曾一塊……
不過那些也都是從前了。
胤禔抱著胳膊靠在一旁的涼亭邊,盯著不遠處靠得極近正說笑著在外人看來伉儷情深的太子爺和瓜爾佳氏,眼裡的神色有些複雜。
胤礽和瓜爾佳氏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眾太監宮女嬤嬤,還有幾個侍衛,胤禔的目光轉了一圈,落在了扎爾圖身上。
扎爾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胤礽身上,幾乎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即使隔得遠了些,胤禔也能察覺出那眼神炙熱得不像只是單純以護衛太子爺安危為職責的侍衛該有的。
看了許久,胤禔輕蹙起眉,問身旁的巴爾圖:「你三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巴爾圖也看到了跟著胤礽的人了,想了片刻道:「他為人比較沉悶,平日裡在家也甚少說話,與幾兄弟都不親近,不過對阿瑪的話倒是言聽計從。」
胤禔笑了笑:「被分到太子爺身邊做侍衛,這以後前途自是無量了。」
巴爾圖順口接上:「那倒是,奴才阿瑪常說奴才只能混個閒職虛度時日,到不似奴才三哥,跟在太子爺身邊以後大好前程,差得遠了。」
「你也不算太差。」
胤禔斜睨了他一眼,轉身大步而去,巴爾圖有些莫名,方才不還說來遊湖的嘛,怎麼這快又回去了?
瓜爾佳氏朝著胤禔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拉了拉胤礽的袖子:「太子爺,大貝勒來了又走了呢。」
「大哥就是這麼神神叨叨的,別理他。」胤礽眼皮子也沒抬一下,扶著瓜爾佳氏在湖邊坐下,順手折了支花遞到她手裡。
瓜爾佳氏低下頭笑得有些羞赧:「謝謝爺。」
胤礽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小半個時辰之後,瓜爾佳氏有些乏了,胤礽扶著她起身回去,卻在半道上碰到了滿臉慍色的胤禛,胤禛見到他們也有些意外,趕緊收斂神色問了安,胤礽打量了他兩眼,笑了笑,問道:「四弟怎麼一個人急匆匆地這是要去哪裡?似乎還挺不高興的?」
「沒有,看外頭天氣好,總算是放晴了,便出來走走。」胤禛不動聲色地回道。
胤礽卻是故意擠兌他:「是嘛,怎麼不帶著四弟妹一塊呢?四弟妹怕是第一回來暢春園,也該帶著她到處走走看看的。」
提到四福晉,胤禛的臉色微變了變,卻也沒有顯露太多,與胤礽打哈哈道:「福晉身子略有不適,臣弟讓她在屋裡歇著便沒擾著她,這就一個人出來了。」
「原來四弟也是個疼媳婦的。」胤礽看著他這尷尬模樣心裡暗笑著,才終於是放過了他,讓之走了。
回去一路上,賈應選跟在胤礽身後小聲稟報:「四爺方才似是與四福晉吵架了,這便一個人出了來生悶氣。」
「吵架?」胤礽眼裡閃動起促狹的笑意,順勢拍了拍挽著自己胳膊的瓜爾佳氏的手:「為何吵架?」
「說是四福晉一跟著四爺回宮就挑著事地找他的側福晉和幾個侍妾的麻煩,鬧得後宅不寧,從回宮起就沒清靜過,這會兒才來暢春園,四福晉看四爺除了她還另帶了個侍妾就又不高興了,方才就又與四爺吵了起來,四爺這才氣匆匆地一個人出了來。」
胤禛確實是上了條賊船了,不單安王府不太平,他的那位新福晉更不是個善樁,與他想像中賢良淑德大方得體相去甚遠,也難怪胤禛會如此氣悶。
明明最初德妃給他選的最後成了三嫂的那個他雖只見過一兩面,但看著就是個比自己的福晉要溫柔許多的女人,最後卻平白便宜了老三,而他卻攤上了這麼個不尷不尬的安王府。
「這個四福晉性子還挺擰膽子也還挺大的嘛。」胤礽隨口接上。
「可不是,」賈應選越說越起勁:「說是四爺帶著四福晉剛回宮的那日,讓四福晉去拜見德主子,四福晉還和他鬧了彆扭,最後在永和宮不歡而散,德主子也被氣得夠嗆,後宮裡都傳這事呢,這才成婚半個月,四福晉就不讓四爺進房門了,不過卻也不許他去其他人那裡,嘿~」
瓜爾佳氏『噗嗤』一聲笑了,胤礽笑問她:「是不是很有意思?」
瓜爾佳氏道:「爺,若是您,您把大伙都帶了來我也絕對不跟您鬧。」
「爺的太子妃自然是通情達理大度之人,」胤礽毫不吝嗇地讚道,又撇了撇嘴:「八弟該感激爺了。」
這話瓜爾佳氏與賈應選都聽不懂,而胤礽指的自然是把他家的母老虎換給了胤禛這回事,不過胤礽也無意與倆人解釋,高興地領著瓜爾佳氏回了瑞景軒去。
再半個時辰之後,在胤礽無聊地靠在榻上打棋譜的時候,又有人來報,說是四爺被皇上傳去一頓臭罵,而宗人府府丞已經被革職收監了。
胤礽聽了倒是半點不意外,只是冷嗤了一聲,揮揮手就讓報事的人退了下去。
胤禛走出春暉堂,拐了個彎就見胤祀抱著胳膊笑瞇瞇地靠在牆邊,像是專程在等他一般。